他感到有点疑惑,就算陈小四当年在道上有点名气,后来又跟了顾时同,求了一个好出身,可终究上不了台面,至于被温谅如此另眼看待?
不过这些话他自然不会问,道:“陈小四啊,以前在关山混饭吃,心够黑,手也够狠,不懂行的人光听名头觉得挺响亮,其实根本混的不成气候。这个人刚愎自用,习惯独来独往,单打独斗,收个钱讨个债欺负老百姓什么的还行,可要论实力论地盘还没入流呢,这世道,早就不是一个人包打天下的时候了。”
果然是“问道上山,求佛拜庙”,江湖事找江湖人总归没错,温谅仔细听着安保卿的话,道:“知道他怎么跟了顾时同吗?”
“据说是有次喝酒闹事,不小心招惹了一个从京城来的大人物,被人绑了差点要沉海,最后不知通过什么路子找上了顾时同代为说项,具体内情谁也不知道,只知道陈小四后来断了左手两根手指,不过命好歹是保住了,自那以后就退出江湖,专心做顾时同的狗去了。”
“多久的事了?”
“五年了吧!”
“这就是说顾时同对他有救命之恩了,”温谅斟酌了一下,问道:“要让他反水,可能性大不大?”
“这个不好说,陈小四敢打敢拼,看上去似乎不要命,但照我的经验,这样的人,其实是最怕死的!”
安保卿看了下温谅的脸色,笑道:“只要能把他逼到绝路,或者让他对顾时同死心,要反水也不是不可能。做狗的家伙,咬谁不是咬呢?”
温谅也是一笑,将昨天从屈东海那得到的情报递给安保卿,道:“这是陈小四关山老家的地址。他是个孝子,想办法从他母亲身上拿一个信物过来,别硬来,要动动脑子,明白吗?”
同一时间,许复延看着刘天来交上来的初审报告,脸色阴沉的可怕。温怀明坐在一边,静默不语。过了好一会,房间里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许复延的脸色慢慢恢复正常,将报告往桌子上一放,道:“明华集团不是想要参与范恒安名下资产的拍卖吗?告诉穆泽臣,他们的公司资格有问题,审核没有通过。另外。老城区改建异地安置的那块地,位置在……”
温怀明接道:“林庄水库边上,明华投资改建的条件之一就是拿下水库边的数百亩地。不过这些土地属于一类农用地,要挪作他用,怕是有一定风险。”
许复延点点头,淡淡的道:“让城建部门去跟明华谈,目前这块地的操作有难度,可以在北边或其他地方再划拨一块地给他们,细节问题再议。”
顾时同本意借老城区改建项目暗度陈仓,实际目的正是林庄水库边上的土地,这一下直打七寸,狠狠掐住了明华的咽喉要害。
温怀明应了一声。两人就这样若无其事的做出了反击,直把刘天来看的暗冒冷汗,劳力者制人以力,劳心者制人以心,方寸之间,高下立判。
而此时的关山明华总部。顾时同也接了数个电话,人是不同的人,但有一个共同点,一个个位高权重,说的事是同一件事,要整人你整你的,但别扯上青河。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顾时同再蠢也明白过来,青河除了李胜利和司雅静之外,另一个股东才是真正的后台和核心,来头之大,难以想象。他再怎么跋扈,根子再怎么深厚,可也仅仅限于江东一地而已,实在没必要得罪这样危险的人物。可没想到祸不单行,许复延和温怀明的反击如此迅捷和猛烈,不仅取消了明华参与拍范恒安名下资产的资格,更扣下了林庄水库周边的土地。
买不买范恒安的低价资产,不过是小事,可林庄水库却牵扯到明华未来数年在青州的战略布局,加上前期的投入,如果真的拿不到土地,损失将以亿计!
顾时同终于坐不住了,立刻给远在青州的齐舒打了电话,劈头盖脸的把她训斥了一番,口气之重,言词之利,是多年来第一次。
办事不利,贸然行动,拖泥带水,手尾不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齐舒跟随顾时同多年,为了明华可谓献出了所拥有的一切,到头来却得到了这样的评价。虽然早就知道顾时同枭雄心性,平时的看重和关心不过是她尚有利用价值,当不得真,可真到了这一天,难免还有点遗憾。
对幸福的一点点期待,果然不该是沉沦的人应该拥有的奢望啊!
她放下电话,双手抱怀站在三十七楼的落地窗前,有那么一瞬间,真想打破面前的牢笼,纵身一跃,去尝尝自由的滋味。
哪怕只有片刻!
穆泽臣静静的站在她的身后,过了许久,齐舒转过头,轻笑道:“这次失败全是我的责任,顾总教训的是。小四哥那里我会安排人,一定会把手尾处理干净。”
穆泽臣叹了口气,道:“这不是你的错,对温怀明的行动顾总和我都是同意的,只是没料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把小四给栽进去了。”
他轻轻拍了下齐舒的肩膀,道:“事到如今,只好让小四把事情担起来了,最多在里面待三年,没什么大不了的。”
齐舒脑海里浮现出一张少年青涩的脸,心中不知怎的忐忑不安,真的会这般简单吗?
晚上七点,青州公安局,刑侦大队院内。
温谅翻看着眼前的警员档案,道:“确认是这个人?刑侦一队的副队长?”
刘天来恶狠狠的道:“是他,陈太平只有一次上厕所的时候不是两名警察同时看守,而是由曾智一人陪同进去,要通风报信,只有那一次机会。我特地派人盯着他,今晚又给陈太平递了纸条,绝对错不了。不过听你的吩咐。没有打草惊蛇,所以也不知道他传了什么话……”
“还能有什么,不外乎让陈太平口风紧一点,顺带把责任也给担了。”温谅不屑一顾的扔了档案。道:“好,这个曾智你去做工作,让他为我们所用。另外安排两个人,唱出戏给陈太平解解闷。”
陈太平蹲在拘留室内,手脚连一起铐在了暖气管上,就这样整整蹲了一天一夜,饶是他自小练武铁打的身子。这会也双股颤颤,几乎要失禁。这时候门外传来些许声音,陈太平耳朵一竖,探着身子去听。
“听说外面现在斗的很厉害,明华的老顾快顶不住了。”
“嘘,声音小点,里面还蹲着一个呢,别让他听到。”
“听个屁。让你那姿势铐一天一夜试试,早晕过去了,就算没晕也没多少知觉。还能偷听咱们说话?”
“那倒也是,对了,你说顾时同那么厉害,咱们许老大斗的过不?”
“许老大单独斗他当然不好说,可省里不也有一群大佬吗,老顾这事做的不地道,惹了众怒了。何况我听说……青河……后台硬……”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根本听不到说的什么,门砰的一声打开,陈太平忙蹲好。头贴着暖气管垂下,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最早说话那人踢了他一脚,骂道:“我就说嘛,铁打的汉子被这样铐着,也得乖乖的叫娘!丫不是挺厉害吗,敢拒捕袭警。我草你大爷,等着尝尝老子们的手艺吧!”
另一人却拉了他一把,对门外笑道:“曾队你怎么来了?”
曾智笑道:“刘局安排我值班,你们也辛苦一天了,撤了吧。”
等两人离开,另一个警察摸了摸口袋,道:“哎,忘带烟了,一晚上呢这可怎么熬?曾队,你有烟没?”
曾智敲了他脑门一下,道:“我不抽烟你又不是不知道,忍忍吧。”
“一晚上呢,我这老烟枪不抽两口会憋死啊,领导,可怜可怜吧。”
“那……你出去买两包,这里我先盯着!”
“好好,感谢曾队,谢谢曾队,领导里面就属您跟我们贴心……那我去了,您先盯着。”
曾智答应一声,看着那人走下楼梯,转身关了门,对陈太平道:“外面有话给你,说话小心一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要有数!”
陈太平冷冷一笑,道:“我是什么人,尽管让外面的人放心,不过烂命一条,脑袋掉了碗大的疤,我怕个求。”
曾智轻蔑的看了他一眼,道:“明白就好,不过你这样的货色,说的话跟放屁没什么两样,外面的人不放心。这是让我给你看的东西,看过之后,不管你有没有小算盘,都可以先放放了。”
曾智递给他的是一块和田玉佩,这是陈太平买给他八十岁老母亲的东西,平时都被老太太贴身藏着,别说外人,就是他那几个见钱眼开的兄弟姐妹也不知道。
“你……”
陈太平怒不可遏,猛的起身,手腕脚踝处的肌肤登时刮开了一层皮。曾智动都不动一下,一口吐沫吐到陈太平脸上,嘲讽道:“我只是传话的人,有什么气别对我来,明白吗?”
陈太平脸上青筋暴起,手指成拳,死死的用力握着。手铐越勒越紧,顿时变得血肉模糊,好一会才喘着粗气道:“告诉外面的人,我一个人把所有事都担了,不要难为老娘……”
曾智这才恢复了笑脸,道:“你识相最好,其实外面的人没别的意思,这都是以防万一。只要你在里面乖乖听话,老人不仅没事,还能享享清福。”
说完刚要转身离开,陈太平突然问道:“现在的局势是不是对他不利?”
哪个“他”,陈太平相信曾智心里有数。曾智皱眉道:“没有的事,他的势力你又不是不知道,谁能扳倒他?”
陈太平能混到这个地步,自然不是傻子,刚才听外面两个警察说话,还以为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双簧,直到曾智进来,不惜以家人做威胁要他闭嘴,让陈太平一下子想了许多。
本来跟踪偷拍温怀明,最多再加一条诽谤罪,根本算不了什么,最多蹲三年大狱,以他对顾时同的认知,和顾时同对他的信任,顶多派人传个话,让他把事情给扛下来就行了,何至于动用到拿家人做筹码,威胁逼迫的地步?
结合前面听到的话,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顾时同此时遭到了极其猛烈的反击,很可能还落到下风,所以才如此着紧自己的口供。
到了生死关头,顾时同何等人物,岂能因区区几年的恩情就将成败压在他一个混混出身的人身上,说到底他们这类人,在大人物眼里根本就不算人。
对付狗,只有用些狠毒的手段,才更加合情合理。
陈太平想明白这一层,心中怨恨,血红的双眼盯着曾智,道;“你转告他,只要我老娘少了一根头发,我跟他同归于尽!”
曾智眼神悠忽转冷,阴森森的一笑,道:“我会一字不漏的告诉他,你等信吧。”曾智出去不过几分钟,陈太平还没来得及梳理一下思路,两个警察推门而入,解开手铐押着他往外走去。陈太平叫道:“干什么,要去哪?”
“去哪?”一个警察黑着脸道:“鉴于你有自残行为,关在这里不太安全,所以转由看守所羁押,走吧!”
上车的时候陈太平看到曾智站在楼房底下的阴影里,一脸阴冷的笑,心口不由抽搐了起来,一种难言的恐惧弥漫开来,狭窄的车厢如同地狱般让人窒息。
车子刚消失到门外,曾智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血一般软软的靠在墙上,刘天来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演的不错,曾智啊曾智,我可真是瞎了眼,赏识你,提拔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曾智是真的后悔了,刚想求情,刘天来冷酷的道:“去看守所吧,表现好的话,我可以考虑不扒了你这身皮。”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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