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岚带着他进了一家门口挂着“家人居酒屋”的红色纸灯笼的餐馆大门。因为过了饭点,里面食客并不多,但有浓浓的市井味道。笑容可掬的老板娘约莫五十左右,头包一块花巾,雪白的袜子,踩着木屐,招呼他们落座。按照前次的经验,林岚点了海鲜井,其实就是海鲜饭,还有一个当地很流行的炉端烧,即海鲜烧烤,食材是帝王蟹,大扇贝,生蚝、大鱼子,不加任何作料,吃的就是新鲜劲。
很快,还“嗤啦”“嗤啦”作响的散发着诱人香味的海鲜烧烤就端了上来,吃上几口,再就一口温热的清酒,连许行舫也赞叹不已,不顾平日的斯文形象,大快朵颐。很快,林岚的双颊就变得酡红,人也活泼了起来,见老板娘独自坐在酒台后用酽酽的火炉温着酒,偶尔喝一口,嘴里还轻轻哼着什么小调,就笑着问道:“老板娘,你店名为什么叫家人呢?你和家人一起开的吗?”
老板娘抬起头,笑着说:“家人倒是没有,但原来确实是我和我的一个老姐姐开的。”
“哦,那你的老姐姐呢?”林岚一边问,一边简单译给许行舫听。
“她啊……”,老板娘想着,仿佛陷入了自己的思绪,过了会,她才说,“我那个老姐姐啊,已经去了。”
林岚一怔,连忙道歉。
老板娘摆了摆手,表示无妨,又笑着说:“可惜你们来得晚,要是去年就来,说不定还可以吃到我那个老姐姐亲自做的昆布汤呢。她做的昆布汤,真的是远近闻名呢。”
林岚知道日语里的“昆布”就是海带的意思,这种食物在中国并不如何,但在毗邻的日本和韩国普通百姓眼里,却有着至高的地位。对于这种文化的差异,林岚不可置否,但对于老板娘嘴里的那个老姐姐,她知道她应该还有接下来的故事继续要讲,便凝神细听。果然,老板娘嘬了一口酒,眯着眼睛,继续说道:
“我那个老姐姐啊,每年夏天都要到荒无人烟的道东知床海滩拣海带,晾干后,把这些没有污染的海带带到这里的市场卖掉,剩下的呢,就放在店里做汤,远近的老客人来了,每次都必定是要点的呢。岛上很苦啊,但我那个老姐姐啊,一个人坚持了很多年,直到去年她病了,再也去不了了,才停止了这种行为。”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林岚很好奇地问道。
老板娘呵呵一笑。又喝了口酒:“因为他丈夫在世地时候,他们每年都会去海岛收集海带。后来,丈夫去世了。但她自己还是要坚持下去,说要以这样地方式来怀念他呢。哎呀,我那个老姐姐啊。真是地……,还好。两个人现在倒有了伴。也不寂寞。不像我,一个人。想怀念都没有对象呢。”
老板娘自己“咯咯”地笑了起来。又低下头,继续哼着林岚听不懂地小调。
这样地冬夜。这样的雪。这样的炉火和清酒,人的感情,也会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这样容易回忆和伤感。
林岚怔住了,过了会。把这个故事转述给了许行舫听。他也默默了。
两人吃完了酒,结了帐,告别了老板娘,就出了店门,慢慢踱步在函馆地街道上。雪不知什么开始。已经下得很大了,只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耳边,只是响着雪不断落在枫树枝干上发出地微微地沙沙声。
据说,函馆的夜景是非常著名的,与香港,那不勒斯,并称为世界三大著名夜景。林岚他们的旅馆就在函馆山的附近,晴天的夜晚,站在山顶的观景台上,可以以整个城市的最高点来俯瞰整个夜景。
林岚前几天已经和小汪去过一遍了,但今晚,在漫天飞雪中,她和许行舫,再次站在了那块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地方。
不复往日的人潮,现在,雪中的观景台,空无一人。
山下小城,蓝色的灯火依然通明,却不复往日的璀璨,完全被笼罩在茫茫的雪中,依稀闪耀着点点的光,但是整个小城的左右海岸线,还是被勾勒得婀娜不已,即使是漫天的雪,也无法完全遮掩,极目望去,小城的尽头,仿佛融进了漆黑幽远的大海,那里,是目力无法探及的苍茫和未知。
林岚痴痴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泛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天地之间,苍茫无限,似乎只剩她和他,两个人,默默感受着眼前的这一切。
一阵风突然夹着雪片铺面而来,林岚晃了一下,几乎要站不住脚了,许行舫微微扶住了她。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只是一会儿的时间,林岚感觉许行舫用一只手轻轻拍去积在自己厚厚头巾上的雪,轻轻说:“我们走吧,虽然景色很美,但是天气这么冷,站久了,你会受不了的。”
林岚抬头对他微笑,也效仿他,帮他拍去肩膀上的雪,重新戴好围巾,然后,两个人慢慢地踩着“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向着山下走去。
回到了旅馆,已经很晚了,洗了个热水澡,林岚舒服地躺在榻榻米的床上,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屏幕的蓝光闪了。
林岚打了个呵欠,拿了过来,翻开一看,是条短信,许行舫发来的。
他说:“来之前我很担心自己的冒昧,但是现在,我很高兴,谢谢你。”
林岚发了条回去,没有字,只是一个笑脸。
她很快就睡着了,梦里,依稀还是函馆那漫天遍野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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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熬夜完成,所以提早上二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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