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
一声脆响,小舟捏碎了一颗榛子,取出里面的坚果,就扔进嘴里,顿时满口留香。
她仍旧穿着白日里的衣服,浅粉色的小褂子,上面还粗糙的绣着两只喜鹊,梳着两只羊角辫,看起来天真活泼,娇憨可爱。可是这个时候,你若是去看她的眼睛,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这种眼神,绝对不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所能拥有的。
现代有首歌是怎么唱的来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是想家的时候……
浑厚的男声回荡在脑袋里,小舟用力的摇了摇头,似乎想把那声音甩去,谁知却更加鲜明了。她身体向后,靠在一只粗壮的树枝上,仰着头,看着满天的繁星,静静的出神。
一眨眼,就已经这么多年了。
小舟总是有些想不明白,也有些不甘心,她拼了命的策划、逃亡、拼杀,为什么就会沦落到这里呢?哎,可怜了她的美元欧元人民币,可怜了她的黄金军火不动产,可怜了她玩命十多年攒下的那点家当,也不知道会便宜了哪个王八蛋兔崽子?
也许,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摆脱白日里八岁孩童身躯的禁锢,让思想展开翅膀从这具身体里飞出去,才能做一会李猫儿。
一些莫名其妙的惆怅抓住了她,让她夜夜失眠,让她总是遥想着那个灯红酒绿霓虹闪烁的年代,还有那个并不算温馨,但是却还是有几分留恋的岁月。
黄大小姐买给自己的装甲车也死于非命了,不知道自己就这样拍拍屁股不还钱,她会不会气的发拽?
自己就这样彻底的从人间蒸发了,国安部的同事会不会惊慌,李阳那孙子会不会害怕?
自己没啥大事都能来个穿越时空的旅行,那么小诗和楚乔,会不会也在这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活着呢?
真是博大精深的问题呀,真是令人费解呀,只可惜,这些充满智慧的疑问,她可能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了。
小舟躺在树枝上,小褂子的兜里揣着一大把榛子,悠闲的吃着。她看起来弱弱小小的,可是手劲却极大,两指轻轻一动,就捏碎了榛子的外壳。
吃了一会,她突然跳到地上,伸手伸脚的活动了一会。做了一百个掌上压,一百个仰卧起坐,又做了一百个高抬腿,然后又从腰间的刀囊里拿出几柄飞刀,神乎其技的耍了起来……
小小的身体在月光下看起来像是一只灵活的猫,说不出的干净利落。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但却嘈杂的马蹄声突然传到耳边。小舟眉头一皱,一柄雪亮的飞刀顿时离手,嗖的一声刺入了树干上,一朵刚刚被前一柄飞刀震下的梨花被穿透,死死的钉在树上。
鲜红的火把照亮了半边天空,漫天都是红彤彤的影子,杂乱的马蹄敲打着大地,惊碎了这平静安详的夜晚。向来宁静的小村子发出了惊慌的声响,犬吠声接连不断的响成一片,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被从睡梦中吓醒,在夜色中放声大哭了起来。
小舟仔细听了一会,突然飞快的跑去。
村口的打谷场上已经聚满了人,狂风寨的少当家坐在马背上,身后跟着三百多名彪悍的马贼,冷冷的看着这一村子的男女老幼,趾高气昂的发话:“都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我们狂风军代表官家征粮,只要你们安分守己,我们就不伤人命!”
整个打谷场死寂无声,三百多名马贼跳下战马,向着村子里的人家就跑去。一路上鸡飞狗跳,犬吠猪嚎,村民们站在原地,一个个瑟瑟发抖,却没一个人敢说话。
宋青野站在父母身旁,一张脸铁青,翎容紧紧的靠在哥哥身后,吓得小脸飒白,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
瀚阳军省的西面,是著名的阿贝沙漠,又被称为死亡之海,总面积比得上两个瀚阳军省,横贯整个西北边境。以瀚阳的兵力,根本无法防守这样一片巨大的领域,于是瀚阳就成了大华五个军省之中边境最松懈的地方。也正因如此,这儿也被称为偷渡商旅和沙匪马帮的天堂,还有一些在大华犯了罪被缉拿的犯人,无法通过正常的关卡,便会由此逃亡,踏上亡命之途。
为了防守这片区域,瀚阳太尉下令,从各地的马贼山寨中征集兵勇,每家寨子被分得一块边境之地,作为他们的大本营。他们也同样享有向过往旅人征讨通关费和就近向村寨争得粮草的权利,官家不予过问。
让土匪去守边境,检查不法商旅和亡命之徒的通关文碟,这本是节省军费开支的大好事。可惜,并不是所有的马贼都去了边关,就比如眼前的这只狂风寨,他们大寨主带着部下去了边关,却留下儿子守着老巢,看着这百里岚溪山。狂风寨一分为二,却同样享有向周边地区征粮的这项优待,于是,就有了今天的这一幕。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前去扫荡的马贼一个个的都跑了回来,抗米拿面,牵猪带羊。这些乡下百姓都没什么钱,家里值钱的就是那么点东西,不过这些马贼还算是规矩,有钱的人家只要在门口挂上两吊钱,那些人就不会进屋搜刮。可是两吊钱是多大一笔数目,普通人家又怎么拿得出?
“呯嗙!”
一些零散的物件被扔上后面的一辆大马车,其间还卷着一匹桃红色的布料。一直低着头站在一旁的翎容见了,却突然一愣,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满眼的心疼不舍,伸出手就想说话。
就在这时,马背上的狂风寨少寨主眉头一皱,拉满弓箭,箭矢离弦而出,对着翎容的胸膛猛然射去!
“啊!翎容!”
五儿娘大惊失色,可是又怎么来得及,宋翎容也傻了,愣愣的看着那只弓箭,竟然连躲都不知道躲。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弓箭马上就要穿透翎容心口的时候,站在一旁的宋青野突然扑在妹妹身上,箭矢穿透血肉之声顿时响起。宋青野肩头染血,箭头从背后插入,由肩膀透出,鲜血淋漓,观之可怖。
人群中响起一阵不安的躁动,五儿娘几步跑上前来,挡在儿子女儿身前,凄惶的哭了出来。
“找死!”
少寨主冷喝一声,摸出箭囊的弓箭,再次搭在弓弦上。宋离泉见了,急忙跑上前来,苦苦哀求道:“少寨主息怒,无知妇孺不懂事,冲撞了少寨主,还请你大人有大量,饶了他们这一回。”
少寨主看都没看他,鼻腔里冷冷一哼,箭矢激射而去。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一阵破空锐响顿时响起,好似一道雪白的闪电一般,狠狠撞击在箭矢之上。箭矢顿成两半,后面的一段无力的落下,前面的一段也偏离了方向,斜斜的插在打谷场的草垛上!
所有人大吃一惊,少寨主面色一变,正要说话,又是一道闪电瞬间袭来,还没等他闪身躲避,已是狠狠的砸在他的手腕上,穴位一麻,弓弩登时离手,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霎时间,全场落针可闻,只见那两道闪电,竟是两柄锋利的飞刀。一柄以刀刃削断箭矢,一柄以刀把撞击手腕,无论是速度还是准头,都让人头皮发麻。
少寨主黄保向着暗器来源处看去,却是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孔,根本无法判断是谁在暗中出的手。
“少寨主,点子扎手,有高人在场。”
一名黄脸大汉策马上前,在黄保耳边小声说道。
黄保又何尝不知,刚才那柄飞刀如果不是以刀把撞向自己手腕,而是以刀刃插入自己心口……
想到这,他的额头也不由自主的流下几滴冷汗。
恶狠狠的看了宋家人一眼,黄保突然打马转身,冷声喝道:“走!”
马蹄如风,呼啦啦奔驰而出,扬起满地暗黄色的尘土。
村民们顿时如没了骨头的软人,一个个瘫倒在地,有的人则发足狂奔回家,刚一推开大门,就发出一阵凄惨的哭声。
“三哥,怎么样?”
小舟突然自人群中钻出来,蹲在宋青野身边,只见他肩头鲜血潺潺不断,如溪流泉涌,已然染红了大片衣裳。
“不碍事。”
青野压低声音说道,五儿娘一边哭一边颤巍巍的去碰那支箭,似乎想要拔下来。青野眉头顿时狠狠皱起,猛*抽了一口凉气。
“娘,别动!”
小舟面色冷冽的沉声说道:“这个时辰也没法进城请大夫了,爹,马上准备清水和匕首,上次买的伤药家里还有不少,再去刘大叔家要两碗烈酒来。哥,你还能走吗?”
青野点了点头:“能。”
小舟扶着三哥,缓缓站起身来,翎容和五儿娘面色苍白失魂落魄的跟在地上,宋离泉跑在前面,听话的去找酒去了。这个不安静的夜晚,宋家突遭变故,一时间,谁都忘记了去思考,眼前这个面色冷静处变不惊的孩子,还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娃娃吗?
屋子里早已被翻箱倒柜,一片混乱,小舟站在宋青野身边,手握着箭杆,沉声说道:“忍着点,我要拔了。”
宋青野点了点头,小舟蓦然发力,一道血线顿时喷出,她手疾眼快的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棉布,用力的捂在伤口上。然后清洗上药,一切都做的干净利落。
包扎完毕,宋青野的脸色已经苍白一片,小舟也微微出了汗,说道:“休息两天就好了。”
这时,一直在一旁忍着的五儿娘突然哭道:“天杀的马贼。”
翎容也在一边说:“娘刚刚买给我的布料也被抢走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你的布料,若不是你,你哥哥也不会受伤!”
五儿娘生气的说,翎容闻言眼眶一红,吓得又哭了起来。
“好了,都别吵了,让三哥休息吧。”
小舟皱着眉说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狂风寨的那群马贼始终是块心病,这次只是受伤,那下次呢?
出了青野的房间,五儿娘和翎容还在后面低低的哭,小舟对宋离泉说道:“爹,这伙马贼好像是盯上咱们村子了,去年冬天就来过一次,这样下去,总归不是办法,我们还是搬进城里去吧。”
宋离泉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进城怎么谋生,我们也没有多余的钱能买宅子。更何况本家那边,是不会同意我们进城的。”
今晚的事情太多,一时间让宋离泉有些神智恍惚,连这些事,都对这个只有八岁的女儿说了。突然,他好像想起什么来,问道:“五儿,你怎么会疗伤包扎的?”
小舟淡淡道:“是三虎教我的。”
宋离泉也没多心,毕竟这个女儿从小到大就和别人不太一样,当下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回去歇着吧。”然后就回了房。
小舟刚一回头,就见外公蹲在磨盘边答吧答吧的抽烟,见她看过来,也没有说话。小舟知道,外公是故土难离,不想进城,可是目前这个情况,除了进城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难道,要挑平了那个山寨?
她郁闷的迈着两条小腿,耷拉着脑袋往自己房里走去。刚一进屋,就见一屋子的混乱狼狈。而她买给她娘的那块苏皖纱,也理所应当的消失了。
小舟面色阴沉,低低的重复着她娘刚才的话:“这帮天杀的马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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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五一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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