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周继君的心已提到嗓子眼,他赤红着双眼,捏紧的拳头微微颤抖,全身道力灌入足底,只等那小妖道出他的名字,立马逃遁。
豹妖见着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地望向他,不经有些得意,他朝着两边拱了拱手,吊足了众人的胃口方才道。
“我家大王只说,他准备邀请几位好友去他洞府喝酒,不过等我出山巡逻时,那几位大王都没到。”
话音落下,周继君稍稍松了口气,余光扫向天吴和金甲,就见他们面色白,可眸中却无半点慌乱之色。
“这样。”
乱天妖王微微颔,随后开口道。
“平日里和玉真交好,且昨夜受到他邀请的大王还请出席一见。”
深吸口气将紊乱的心绪平复下来,周继君跟在天吴两人身后走到大殿中,上百道目光从四面八方射来,徘徊在他们三人身上,而乱天、白象几名玄天强者更是狐疑地盯着周继君。积雷行宫中,周继君第一次暴露在天下群妖眼前,那几道强横的目光让他心头猛跳,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强作镇定,周继君淡淡一笑,朝着众多妖王拱了拱手。
“昨夜玉真邀你们三人去饮酒,今日就蒙遭大难,你们且说说,昨夜都在哪。”
乱天妖王问道,目光却有意无意地落到周继君身上。
“本大王昨夜正在和平顶山的独角大王切磋道力,不信自可问他。”
金甲大王怒气冲冲地嚷嚷着,而那独角大王亦出列作证。众人转望向天吴妖王,就见他神色不住变幻,面颊通红,嗫嚅着,半天没有开口。
“这位大王怎么不说话了,莫非心中有鬼不成。”
白象妖王揶揄地望向天吴,眸中闪过冷光,其余大小妖王也都冷眼盯着天吴,只要他稍露马脚,就会一哄而上。
“我”
天吴如芒在背,额上滴下大颗大颗的汗珠,眼见众妖的脸色愈不善,他不再犹豫,慌忙喊道。
“昨晚我和飞熊大王在一起。”
闻言,东洲众妖王齐齐一愣,诧异地转望向那个同样满脸赤红的高壮女子,就见她脸上浮起娇羞之色,期期艾艾地点了点头。飞熊大王是东洲妖王中少有的女妖,大多数女妖刚刚化形就被其余妖王抢回洞府做妻妾,可她直修炼到通天巅峰都没人敢要,只因她的身躯比普通男子还要庞大,面庞比寻常大汉还要粗犷,若谁晚上睡得好好的,床上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比男人还男人的女子,别说立马吓醒,恐怕下面也会软到无法再软。
众妖面色古怪地看着高壮的飞熊大王,又看看削瘦文弱的天吴大王,转眼后横七竖八笑倒一大片。
“啧啧,这东洲妖王真是人才辈出,这位兄弟的品味当真独特,本大王佩服佩服。”
白象大王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天吴,半晌,再也忍不住,和身旁的妖王一同放声大笑起来。殿内的气氛微微缓和,大小妖王都沉浸在这重口味的八卦中,唯独周继君心底愈紧张起来,此时他哪还有心思去嘲笑天吴,不多时,上百道目光齐齐转向他。
“只剩一个了,看来凶手定是那些胆大妄为的修炼者。这位银兄弟,你昨晚又在做什么。”
白象大王止住笑意,好整以暇地问向周继君。
“本大王昨夜在洞府中修炼,子时方结束。”
周继君满脸漠然,淡淡地开口道,心头却扑通扑通直跳,撞击胸口的声音清晰无比地传入周继君自己耳中。
“可有人作证。”
乱天妖王冷漠的声音传出,周继君只觉得体内流淌着的血液瞬间被凝固住,全身上下僵硬寒冷,如坠冰窖。
“没有。”
妖和人最大的区别就是炼化成*人形后,元寿可达上千年,只要资质不是太差,想要修炼到通天亦非难事。而通天境界的妖王早已习惯了之前漫长岁月里的逍遥快活,吃人饮酒,除非修为逼近下一个境界,否则甚少会努力修行,而这银妖王说他足足修炼了一夜,偏偏又撞上好友玉真妖王身死,巧合中隐隐透着几分古怪。
汗水早已浸湿了衣衫,紧紧贴着后背,周继君运起伪君子之意,脸色微微白却无半点慌乱之色,目光坦然,镇定自若。然而之前食用藏象时候,周继君迟迟没有动作早就引起了殿内几名大妖王的注意,此时更是直直盯着他,目光威严透着摄人心魂的气息,看得周继君全身痛,目光渐渐涣散,心意也开始动摇了起来。
就在这千钧一时,妖风卷入殿中,却是乱天妖王派往探查的妖将回转积雷行宫。
“启禀大王,那玉真大王是被人用飞剑所杀。”
话音落下,众妖王叽叽喳喳议论开,满脸义愤填膺,而聚于周继君身上的目光也散去了几分。喘着粗气,周继君目光又恢复清明,抹去额上的汗珠,周继君心中暗道侥幸,若再晚上一刻,他恐怕就要被那几道古怪的目光所逼,心意失守,将杀死玉真的秘密供出。
“银兄,你看你吓的,都快比得上老吴了。话说老吴这厮居然搞上了飞熊妖王,啧啧,等回去后少不得摆上几桌喜酒。”
金甲妖王拍着周继君的后背大大咧咧说道,不时揶揄天吴妖王几句,周继君勉强陪着笑,就听乱天妖王淡漠的声音传来。
“却是麻烦三位了,既然已无嫌疑,还请回席。”
终于无事了。
周继君暗松口气,和金甲两人向坐席走去,就在周继君盘膝坐下时,就见不远处的一名妖王冷笑连连地望着他,目光中隐约掺杂着什么。
心头一紧,周继君目光移开,不去看那名妖王,心中却思量起来。那妖王面生的紧,似乎是西面某座山上通天巅峰境界的妖王,离黑石山相距数十个山头,应当不会知晓昨夜之事,可他为何要这样看着自己。
眼中杀机起伏,周继君思索间,大殿内已经乱哄哄一片。几杯酒下肚,妖王们毫无遮拦地叫喊起来,也不管之前认不认识玉真,纷纷拍着胸脯放出狠话,誓要杀向东胜联盟,吃光那些修士,为玉真大王报仇。
“原来是那修炼门派所为,乱天兄,你这东胜神州的修炼者好生猖獗,连妖王也敢杀,还真是不把你乱天妖王放在眼里。”
白象妖王轻笑一声,举起酒杯喝上一口,随后望向乱天妖王道。
“却不知这东胜神州的修炼门派里,有那些擅使飞剑。”
“东洲八大门派里,飞剑第一的就是那天剑门,其余大小门派也有修炼飞剑的弟子。”
乱天妖王淡然说道,他扫过吵闹不休的妖王们,猛地一拍几案道。
“我乱天召众位到此,一是为了推举新妖帝,二则为了结成妖王联盟,共同对付那些人类修炼者。却不料他们竟先欺负上门了,诸位,你们想吃人肉否。”
话音落下,妖王们涨红了脸,肆意吼叫着,喊杀声震天。
“那么,推举新妖帝之事又当如何。”
幽幽的话音传来,却是白象妖王手下一名法天境界的将佐开口问道。
“当然是乱天大王乱天大王一身本事天下众妖谁不知晓,大王义薄云天,又涉险夺得玄天强者的藏象分给吾等,这妖帝之位非乱天大王莫属。”
一名东洲妖王扯着嗓子大喊道,东席的妖王们纷纷叫好,而坐在西席的外来妖王们怎面露犹豫之色。
“不妥。乱天大王的本事吾等自然知道,可是这玉真大王离奇惨死,尸骨未寒,吾等不为他报仇,却想着推举新帝,这似乎有些不妥吧。”
开口说话的是一个来自西牛贺州的妖王,玄天境界的强者。
“报仇和推举新帝根本就是两回事,不立新帝如何统帅天下群妖,又何谈找东胜联盟报仇。”
乱天手下的大将忿忿地望向那名玄天妖王,轻啐了口大喝道。
看着群妖争执不休的场面,周继君心底愈轻松,陡然间,那个妖王阴鸷的目光再度射来,周继君皱起眉头看去,就见那人朝他玩味地一笑,张口做了个嘴型。
玉真。
心头猛地一紧,杀机涌上眉梢,周继君冷冷盯着那妖王。
他知道是我杀了玉真,还是仅仅在怀疑,可他为何不出来揭我若是前者,那只能再下一次杀手了。
不多时,那妖王转过头去不再看周继君,而积雷行宫中,东西两派妖王间的争执愈激烈,无论乱天还是白象都不再掩饰他们对妖帝之位的觊觎,剩下还有三名玄天境界强者,无论修为还是自身势力都不如乱天和白象,即便有那个心思也无足够实力去争夺妖帝,可他们修炼到玄天已是四大部洲有数的强者,谁又愿意头上再出现个妖帝让他们俯称臣,因此纷纷打起马虎眼,拿出今日之前几乎一文不名的玉真妖王当作蹩脚的藉口,只说要先报仇才可立新帝。
“我倒有个主意。”
一位鹤童颜的老人颤巍巍地起身,朝着殿上拱了拱手。他穿着干净的布衣,面容清癯,一身仙风道骨,若非背后凸起的巨壳,怎么也不可能有人会将他和妖王联想到一块。
“玄龟大王德高望重,自然有好方法。我看诸位大王不要吵了,且听听老人家如何说。”
白象大王看了眼满脸冷意的乱天大王,悠哉悠哉地开口道。
那玄龟大王清了清嗓子,好整以暇地扫过殿下一众妖王,摆足架子方才开口道。
“古来妖帝登基,都会取穹宇强者的级,以为献祭。眼下那东胜联盟气焰无比嚣张,专横跋扈,残杀吾辈妖王,不得不杀。东胜神州八大门派,八名宗主,谁杀的多,带回的级多,谁就是新任妖帝。这样一来,想必天下群妖再无一人敢不服。”
“玄龟大王说的好”
“确实,谁若杀光那八大门派宗主,本大王二话不说,立马带着我洞府八百小妖归附麾下。”
积雷宫人声鼎沸,妖王们气势汹汹地高呼着,杀气如虹携着硝烟的气息蔓延开来,周继君眉头一紧,不由自主地望向殿外。晴空万里,天地一线,在这处妖王群山之北,隔着大走廊,千万里之外就是那拥有上百入世府城的东胜修炼门派。
大战快开始了吗
周继君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若非自己杀了玉真妖王,挑起事端,或许妖王群山的战意不会这么早被点燃,又或者,还会出现其他开战的藉口,谁知道呢。
雪白的大雕展翅高飞,风一般呼啸着越过崇山峻岭莽莽平原,直到踏上古朴高阁上那朵凝聚不散的胖云,啪,云层向上卷起,白衣银的男子长舒口气,回身遥望向南边渺小如黑点的十万大山,幽幽一叹。
此次回转妖山可谓一波三折,周继君只要走错半步,便万劫不复,索性一切尚在他掌握中,只除了那个神色古怪的妖王。
“西边苍丝山的毒蛛大王,法天中品强者。他若真知道我那个秘密,却没当堂揭,定是想借此要挟以我现在的实力还不是他的对手,只有突破到法天方有可能杀他。法天”
周继君皱眉思索着,下一刻已进入藏书阁中,随手拾起架上的一本书卷,翻看着。
《东海宗往事书》——
东海宗拥有六七十座入世府城,内门外门弟子上千,在东洲大小门派中也能挤进前二十,名次虽不高,可它的历史却悠久无比,比之八大门派也毫不逊色,在宗内流传着千里救龙女的故事,说的就是东海宗开山祖师爷的传奇往事。
三万年前,天下大战还未消停,各方势力或者大打出手,或者媾和联盟以保己身,便是拥有天宫册封的仙神们也费尽心机强大自己的势力,以求那一线生机,可在四大部洲世俗间,凡人的生活还算太平,战争就在他们身边,可又有谁能看到,即便看了又能怎样,天上神仙打架又不会掉下银子,这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那年正逢大唐四年一度的春考,各地的学子才人策马扬鞭,踏过草长莺飞,欢天喜地的进入京城。历来科举都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欢喜者少,愁者多,而那个名叫柳生的学子也没能欢喜过春天。落榜后,他连醉了半月,花光所有盘缠,家中无老无小,他也没甚牵挂,想到苦读三十年却屡次落第,不由得心灰意冷,于是便找友人借得一袋干粮几串金铢,喂饱了马儿,策马南去,想到那传说中有神仙的高山去撞撞运。
他并不知道那时候天上地下的神仙打架儿打的正欢,别说碰不到神仙,就算碰到了也不知是福是祸。柳生寻了半年,真神仙没遇到,假神仙到遇上不少,所有盘缠包括那匹老得能再老的马都被骗走了,就在他心死如灰时,却突然见着路中央有个女子在赶羊。那羊黑不溜秋,全身卷毛和雨天的乌云一个颜色,羊儿每少一只,天头就响出一阵雷声。柳生大奇,便偷偷摸摸地跟着那女子,走了一天一夜,来到一片大江前。此江名曰澜昌江,乃是东胜神州数一数二的大江,奔流万余里,倾泻入东海。柳生正思索间,却陡然现那女子不见了踪影,柳生大惊,踌躇不已,脑中微微恍惚,却见那个赶羊的女子出现在自己面前。
身形相貌虽和之前一般,可却再非牧羊女的打扮,她头戴琉璃冕,身穿碧绿色的宫装绣裙,隐隐绰绰间一副雍容华贵的姿态。柳生还未开口,就见那女子朝着自己盈盈一拜,随后伸手递来一封书函。
“观君容貌,气宇轩昂,虽在落魄时,可却品德高洁,小女子身陷囹圄,思念家人却不得往,此有家书一封,还望君能替妾身传予。”
柳生闻得女子芳兰之气,看得花容月貌,早已不知身在何处,虽有疑惑,却还是迷迷糊糊地接过书信。
“君切记,带着此信函前往东海边东手第三座小丘第三棵树,右手轻敲三人,自有人出来相迎。”
柳生就见那女子朝着自己莞尔一笑,随后不见了踪影,柳生惊惶之下打了个趔趄,眼前一黑,再见光亮时候天色已白,却是大梦一场。柳生苦笑着,可转眼间目光落到手中的信函上,半天未曾回过神来。
再后来,柳生千里跋涉花费了两个月时间来到东海边,寻得女子梦中所言的那颗老槐树,心怀侥幸敲了三下,果真出来了个一身金甲的大将。他朝着柳生叉手一拜,口称义士,随后带着信函化作一阵白风消失在柳生面前。不多时,柳生只听天头雷声轰轰,东海之上掀起巨大的浪潮,一条墨龙怒吼着腾出海面,直飞天际。柳生心怀忐忑,在东海边呆了半旬,却再没遇上半个人,柳生心道仙缘已尽,悻悻然回转长安。
春去冬来,冬去春来,又过了四个年头,柳生踌躇满志地去参加科考。孰料这次一鸣惊人,高中状元,随着一众进士入殿面君。殿堂之上,唐皇问及柳生生辰八字,随后道他与一名公主有夫妻缘,当场封柳生为驸马。金榜题名,又成为皇亲国戚,当真意气风,柳生一时间只以为在做梦。待到他和公主携手进入洞房,取金枝挑开红帘时,却陡然一愣,那公主正是四年前拖他传书的赶羊女。
柳生正惊疑见,就见女子盈盈一拜,递上酒,随后娓娓道来。
原来她本是东海龙王正房三孙女,联姻嫁给澜昌江龙王的长孙,却不料那夫君是个好酒贪花之人,平日里稍不得意就拳脚相加,公婆非但置之不理,反而将她陪嫁来的宫女家臣尽皆囚禁,东海中人谁都不知道她的遭遇,只以为夫妻恩爱,公婆疼惜。因此那日见着柳生,才心怀侥幸,托他传书,不料柳生尽然不顾千里之遥,将信函送至,那条黑龙正是她生父,一怒之下率兵剿平澜昌江,吃了那几条江龙。
此恩难报,龙女便求得唐皇收为义女,今世嫁给柳生为夫妻。
柳生为官三十年,直做到左丞相,可谓一帆风顺,想到百年之后即将化为一捧黄土,今生今世都成梦幻泡影,于是向龙女寻得修炼之法,又过两百年悟得大道,此时龙女早已回转东海,柳生自知夫妻缘分以尽,而尘世荣华富贵也尝遍,于是弃官而去,来到了东海旁创建东海宗,或许是思念龙女,又或许真的只想修道,此中之隐谁又知晓。
“这东海宗祖师爷也算是个聪明人,当断则断。”
天色渐黑,周继君放下书卷,点燃烛台。这《东海宗往事书》周继君来回看了不下五遍,内中的传说故事让他有些着迷,可亦是觉得其中似乎藏着什么难言之隐。
“按理说,澜昌江的品秩比东海要低上许多,东海的孙女嫁过去应该是当作珍宝一般供着才对,不料竟如此糊涂书中说龙女求得唐皇收为义女,若不是写书者用词随意,那这大唐帝王的身份绝不弱于东海龙王。周唐两王朝并立,主宰东胜神州的尘世凡人,可又能与东洲修炼门派结成联盟,看来四大部洲的帝王和七州的帝王相差有如天壤之别,周唐两朝的实力绝非小可,和东海龙宫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东胜神州的格局还真够乱的。”
周继君幽幽一叹,端起火烛游走在书架间,他此行回转藏书阁,却是想找出东胜神州的极寒之地,借以成就法天境界。只有修为到达法天,周继君方有一线机会布局图谋,否则就算他心思再诡谲,隐间于两大势力中,没有匹配的实力,也只是蚍蜉撼大树,难以有所作为。
“怎么了。”
周继君眉头微皱,心底浮起几分疑虑,适才他虽在看那本《东洲往事书》,可也不至于连宛儿进来都没察觉。平日里宛儿虽然处处争锋做对,可却嘻嘻哈哈,从没有过像今日这般忧郁阴沉。
坐在角落里的少女缓缓抬起头,当她看清周继君面容时,全身一哆嗦,脸上浮起难以置信之色。阴霾之下,她的嘴角浮起若隐若现的笑意,却让周继君心底没来由的一寒。
“有些冷而已,君执事且去忙吧。”
宛儿站起身来,朝着周继君浅浅一笑,径自向另外一处书架走去。
周继君放下手中的书卷,游走在书架间,透过一格一格的间隙,打量着宛儿。就见她沉着脸,眉头紧锁,似乎在寻找什么。良久,她从书架中找出一卷书,翻开瞅了眼,露出心满意足的神色,陡然抬头朝着周继君淡淡一笑,就欲离去。
“宛儿。”
周继君开口唤道。
少女停住脚步,好奇地看向周继君,赌气般冷哼一声。
“怎么,君大执事有何贵干?”
看着宛儿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神色,周继君心底的疑虑非但没有消减,反而愈浓烈起来。他缓步走到宛儿身旁,低头望向她手中的书卷——《东海宗谱》。
“你拿这书要去哪?”
“三长老要,你想问他要这书做什么,就自己去问。”
宛儿方要转身,就被周继君伸手拦下,上下打量着从容不迫,眼中闪着怒意的宛儿,周继君淡淡地开口问道。
“白天和紫小姐去送帖,可曾遇上什么有趣的事。”
“送帖就送帖呗,还能有什么好玩的。”
宛儿朝着周继君作了个鬼脸,不再多说,绕开他就向阁外走去。“啪”,还未吃完的冰糖葫芦摔落在地,宛儿看都不看一眼,径自御剑飞出。周继君瞳孔一缩,细细看向才那颗才咬了半口的冰糖葫芦,心中涌起寒意。踌躇徘徊着,周继君眼中浮起冷光,不再犹豫,下一刻他隐入风中,飞出藏书阁。
少女御剑而飞,可却是在围着偌大的东海宗门绕圈子。亭台楼阁,一排排矗立在山腰的大殿,宛儿轻车熟路地飞过,数十执勤巡逻的弟子都没能现。周继君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弟子,跟着宛儿来到山脚处的一座偏僻的竹屋前,宛儿笑嘻嘻地走进屋,来到背身而立的女子身旁,女子回过头来,周继君眉头微皱,却现这女子正是紫姑娘。
紫姑娘的身份在东海中里有些特殊,她属于外门弟子,可腰牌上却刻有三朵浪花,比寻常内门执事的身份还要高。传说她本是大唐王朝才艺双馨的大家,琴棋书画的造诣都以臻至化境,所谓大家只是好听点的说法,其实不过是青楼花坊里千金才能求见芳容的姐儿,身价高点罢了。后来她结识了一名东海宗云游凡间的太上长老,因此拜入东海宗门内,谁也不知她和那名太上长老是什么关系,连宗主也不敢怠慢她,她虽是外门弟子,平时偶尔也让她做些内门执事才能做的事,长此以往,她的身份也渐渐然起来。
周继君屏气凝神,身形藏入风影中,仔细盯着屋内两人,就见两人攀谈了会,随后宛儿将那本书卷递给紫小姐。
“原来是她要那《东海宗谱》。”周继君眉宇舒展开,轻声喃喃道,“可宛儿为何要瞒着我,紫小姐要这宗谱又是为何其他门派的细作?不管了,既然牵扯不到我就算是细作又有什么关系。”
周继君将腹中的浊气呼出,淡淡一笑,收敛身形就要回转。突然间,耳边传来宛儿的惊叫,周继君心头微动,转头望去,瞳孔猛地一缩,脸上浮起惊骇之色。
却见紫小姐端起一碗水浇在宛儿脸上,宛儿满脸惶恐,连连后退,可随后,她满脸娟秀的容貌渐渐融化,仿佛被清水涤尽的画卷般,褪去颜色,一层层剥落下来,到最后只剩下苍白如纸的脸庞。没有任何姿色,没有任何表情,光秃秃一片。
“宛儿又调皮了,来,姐姐给你重新画一遍,要不然到明天可要被现了。”
紫小姐轻笑着,握着小毫和墨盘,盈盈走向满眼空洞的宛儿。笑靥从她颊边绽放出来,黝黑的肌肤也掩饰不住明丽妩媚的风华,可却看得周继君心底寒,只觉得毛骨悚然。笔尖点上宛儿的面庞,顺着脸皮荡漾开,墨色飞舞,眉毛,双眸,粉鼻,朱唇,渐渐出现在宛儿的脸蛋上,之前那个俏生生的少女又重新出现在周继君眼前,一颦一笑无不充满少女的生机,和两年前周继君看到的藏书阁少女一模一样。
“这般易容之术也是法术?”
周继君忍住心头的慌乱,脑中瞬间闪过万千心思。宛儿到底是已经死了,还是被这个古怪的紫小姐当成傀儡,日复一日的涂颜操控。而紫小姐究竟想做什么,就算她要立傀儡,也该寻宗门里那些身处高位的长老,为何偏偏对宛儿下毒手
冷风吹拂草丛,青草哗哗作响,杀机猛地蹿出,从四面八方射向周继君。周继君不及多想,君子剑从袍袖中射出,转身迎向那十来名东海宗门的弟子。
“你是何人?为何鬼鬼祟祟地躲在这里?”
领头是一名主峰弟子,名叫莫舞,乃是半只脚踏入通天境界的主峰弟子。平素里也常去藏书阁寻找功法,周继君和他也攀谈过几句,眼见他冷着脸偕同一旁的弟子向自己杀来,周继君举起君子剑挡下攻势,低声冷喝道。
“莫兄且听我一言,那紫姑娘有古怪。”
莫舞攻到周继君身前,闻言身形一滞,复杂地看了周继君一眼,随后目光向竹屋内飘去。周继君轻舒口气,收回君子剑,就在这时,他只觉得后背涌上凛冽的寒意,眼角余光中,莫舞一脸凶残地举剑向自己劈来。
“糟糕”
心意疾转,周继君再顾不上其他,通天境界的道意流转全身,伸手挡住了莫舞充满杀意的这一剑,抽身疾退。
月影婆娑,山脚的草地上,十余名弟子面无表情地将周继君围困在战圈内,杀气凛然。
竹门打开,紫姑娘搂着宛儿走出屋子,那十余名弟子脸上浮起敬畏之色,转身朝她拜服在地。
“紫小姐,你还真是真人不露相。”
周继君缓缓抽出君子剑,嘴角浮起一丝阴冷,死死盯着那个风华涤尽尘埃的女子。
“彼此彼此,一个通天巅峰的高手竟然潜入东海宗藏书阁,甘心做那个最低等的执事。”
紫小姐上下打量着满脸戒色的周继君,淡淡一笑,轻吐芳兰道。
“哗啦。”
周继君目光微凝,就见那些弟子被水淋湿后,身形一僵,也如之前宛儿般,满脸颜色褪去,就剩下白如纸的面庞,眼神空洞,仿佛被勾去魂般呆立不动。
“君执事,我这样可是够诚意了,今夜无事,不如我们好生谈谈。”
紫小姐搂着只顾傻笑的宛儿走到周继君身前,好整以暇地打量着他,轻启朱唇开口道。
“不知君执事为何混入东海宗,又甘心隐于藏书阁内,莫非在寻什么?”
莫非这东海总真有什么隐秘?
回想起宛儿窃书的情景,周继君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抬头看向一脸从容的紫小姐,脑中不由得浮起她为宛儿画皮的诡异场景,下意识地向后挪了半步。
“怎么,担心我也将你炼制成傀儡?”
见着周继君依旧满脸戒色,紫小姐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良久,待到她笑够了方才松开宛儿,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开口道。
“君执事莫担心,紫儿好不容易现一个有趣的人,怎会忍心把你也变成这般无心无情的木头人。”
闻言,周继君面色一愣,眉宇间杀机涌现。
“终于动杀心了吗。也难怪,世人对于未知的存在总是充满恐惧,你君执事也莫出此般。不过,若你是真的了杀了我,傀儡身亡,我和紫儿包括这十来个弟子的命可都要算在你头上。到那时,你百口莫辩,只能灰溜溜地掏出东海宗逃不逃得出尚且难说。”
深深看了眼面前心思缜密的女子,周继君散去杀意,心头却微微忌惮。
“不知紫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控制东海宗的弟子想要图谋什么。”
“哪有你这么开门见山的问法。”紫小姐挑眸瞪了周继君一眼,风情毕露,“按理说,两个混入某方势力图谋不轨的恶人撞上了,应当先互相试探一番,看下目标是不是冲突,有没有暂时结成联盟的可能性。君执事,你身属的那方势力还真是粗心,竟派你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来卧底。”
“哦?”周继君眉头挑起,冷冷一笑道,“你这样的试探也肤浅的很。我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只是想找一栖身之地,因此才进入东海宗。这么说来,你可信?”
“信,自然信。”紫小姐莞尔一笑,揶揄地看了眼周继君,“你瞧,我这不是试探出来了。”
周继君语塞,心底生出无比复杂的感觉。自从进入四大部洲后,束手束脚,处处掣肘,可都没今日这般丝毫使不上力的感觉。
“那你呢,你又是来自何方势力。”
良久,周继君深吸口气,望向紫小姐。
“还是不懂怎么试探,不过也无妨。”
紫小姐咯咯直笑,她上下打量着周继君开口道。
“我和你一样,也是不属于任何势力,来这东海宗只是为了寻找一样东西。如此说来,我们确实有联手的可能。”
“寻找什么?”
“等找到后你自然会知道。”
“我在这东海宗内一不求财二不求宝,只想安安静静地呆下去,紫小姐另寻他人吧。”
“这怎么行,你我都已经这么坦诚相待了,你知道我的秘密,我又知道你的秘密,若是不结盟”
“这算是威胁?”
“当然不是,只不过结盟更加有安全感罢了。”
紫小姐轻笑一声,低声道。
“再说了,结盟可是有利无害的事,这东洲修炼门派我可比你熟悉的多。如果你想要什么,我为你取来就是了,只要你答应替我做一件事。”
闻言,周继君心头微动,眼下最紧要的就是寻得那极寒之地,以成就法天,这紫小姐布局深远,连主峰弟子都被她掌控,也算一个深藏不露的厉害人物,或许她会知道哪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是这未免也太巧了些。
周继君皱眉思索,紫小姐也不心急,只是不住打量着周继君,似乎想看出什么来。
罢了,一切都等突破法天再说,这紫小姐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女子,我连妖王都敢冒充,害怕她一个区区女子,再这样束手束脚下去,何时才能寻得立足之地。
“我修炼之法有些古怪,需求一极寒之地成为炉鼎,若紫小姐能告知君某,君某定会相助。”
眸中闪过奇色,转瞬后隐去,紫小姐轻笑一声,开口道。
“这就对了,人生在世,总会有所求,就算天上的神仙也不例外,他们所求的只会多不会少。”
眉尖微蹙,紫小姐思索片刻,展颜道。
“你想要的极寒之地我只知道两处,可一在北俱,一在南瞻,都不在东胜神州,我东胜神州应当也会有,想来只有她会知道。”
“她?是谁?”
周继君深深看了眼紫小姐,开口问道。
“大唐王朝,碧华公主。也是我接下来想要炼成傀儡的人。”
冷笑着,周继君盯着紫小姐,冷声道。
“你想托我做的事恐怕和这碧华有关吧,想要我出手帮你将人夺来。她一个女子,就算贵为公主又怎么会知道你都不知道的事。”
“君执事,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碧华公主是唐皇最宠爱的女儿,又许配给天剑宗少宗主,身旁的护卫少说都有法天的修为,我可不指望你。再说了,碧华公主可是东胜神州公认的美人儿,沉鱼落雁,倾国倾城,若你去劫人,我还担心你会把持不住呢。”
顿了顿,紫小姐瞥了眼满脸淡漠的周继君,轻叹口气道。
“况且我之前所说的,并无半点虚言,我们不知道的事,她碧华或许真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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