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周继君穿过结界的一瞬间,强大的天地之力涌来,竟有千万斤之巨,如一只大手死死压向他。眼中闪过惊诧,周继君手捏印法,驾着云座飞射而出。此时那胖云再不敢怠慢,度竟比之前还要快上数倍,眨眼间带着周继君越过结界,将凝聚在结界处的天地之力远远抛在身后。
“怪不得只有修炼到通天才能飞出大洲,这结界之力如此强大,非是通天境界的修炼者难以抵挡。”
脚踩浮云,周继君第一次以肉身踏足穹宇,再向下看去,那七州已如米粒般大小,而在穹宇四方,亦闪烁着无数珠粒。其中一颗格外引人注意,它在那片蔚蓝的大海尽头,大如拳头,即便隔着遥遥千万里,周继君亦能清楚地看到它,而和其余大洲不同的是,在那处大洲之上竟没有结界。
“它就是四大部洲了,穹宇之中的最强者都齐聚在那。”
双拳紧握,周继君怔怔地向那看去,穹宇大风吹来,云座晃动,周继君不由得打了个趔趄。他站稳身形,抬头看去,就见头顶不远处飘过一抹亮光。眼中闪过好奇之色,周继君轻笑一声,腾云而起,向那飞去。穹宇之中,景致万千,光影变幻,周继君目光扫过,就见许多奇形怪状的陨石林立在穹宇之中,小者如珠粒,大者方圆数里,上有巨山湖泊,有些陨石上还建着宫殿,隐约还能看见人影。
而在穹宇尽头,星辰依旧那么遥远,天河流淌其间,将穹宇一分为二。天河之下,是星罗密布的大洲和海漠,而在天河之上,是重重叠叠的天野,一眼看去却不知有多少层,在那些天野上,依稀能看见连绵不绝的仙山与江河。
“天宫应该就在那了。”
周继君望向重天之上,眼中闪过火热之色,可随即黯然了下去。脚踩天宫是他少年之志,一日未曾丢下,可到今日,他终于飞离七州,迈出了这第一步,却陡然现他在这穹宇之中渺小若蝼蚁,一阵罡风就能将自己吹倒,更别谈去企图那不知有多少强者镇守的天宫了。
“终有一日,我要将那天宫猎下,做你的嫁妆。”
良久,周继君抿着嘴道,不知为何,他的眼圈竟微微有些红。十二年过去,周继君已成就通天,可上天入地,却也和她分别了十二年,穹宇之大,万千洲地,自己一直牵挂的伊人如今又在何方
将黯然的情绪抛下,周继君深吸口气,继续向那抹光亮处飞去。穿过无数天陨,周继君渐渐看清了眼前的景物,在茫茫穹宇之中,十余艘不知由何等木料制成的大船缓缓前进着。每条大船前,都有十来个五丈高的人形怪物好似纤夫般,背着厚重的铁链拉着大船前进,它们身上气息甚弱,只有地境巅峰左右,却能漫步在穹宇中,看得周继君暗暗吃惊。
这时候,船上的人也看到了向这飞来手执君子剑目光复杂变幻的青年,紧锣声从当头的船上响起,五名修士各执法宝飞出船舱,警惕地望向周继君。
“你是何人?”
一满头白的老者上下打量着周继君,开口喝问道,他的气息虽比周继君强上一些,可也未达到法天境界,想必也在通天范畴。
看到又有数名修炼者从船中飞出,向自己围拢过来,周继君亦知先前有些鲁莽。他苦笑一声,将君子剑挂在身后,朝着白老者拱手道。
“在只是下路过此地,并无恶意。”
“路过?”白老者狐疑地望向周继君,尔后冷笑连连,“你分明是往这赶的。小子,你睁眼看看,我们这可是东州商队,你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点。”
“在下确实只是一时好奇。”
周继君沉声道,他抬头望向手执法宝向他逼来的修炼者们,脸色渐渐冷了下去。面前十余名修士最弱的也和他一般,最强的则是那名白老者,皆为通天,若他们一起攻来,周继君必死无疑。
“郭老且慢,这青年确实没有恶意。”就在这时,从船队中传出一阵清脆的话音,不多时,一个男装打扮的女子驾云飞来,围着周继君的修士们纷纷朝她作礼。
“我看这位道兄的云座似乎刚炼化不久,想必也是不久前才突破通天,飞升穹宇。咯咯,一个人就敢在穹宇中乱跑,还真是大胆。”
女子朝着周继君拱了拱手,嘴角划开浅浅的笑意。她的相貌并不娇美,青丝束于脑后,穿上一身束缚的修士袍,却隐隐透出几分寻常女子身上难见的英气。
“在下唐突了。”
眼见这女子出面为他解围,周继君长舒口气,朝她拱了拱手,心中微微感激。
“不知道兄是何方人士。”
“无名之地,七州。”
“哦?确实未曾听闻。”女子紧咬下唇思索半响,抱歉地笑了笑,随后眼中浮起几分困惑之色,“道兄为何独自飞升穹宇,莫非你师门长辈没和你提起过,这穹宇深处危机四伏,不谈那些凶兽,便是流星飞陨也会轻易将非吾等通天境界修炼者杀死。”
“在下门中师长离去的早,这十余年来在下都是独自修炼,对穹宇之事丝毫不知。”周继君轻轻一叹,朝着那女子拱手道,“多谢道兄提醒,在下这就告辞了。”
身前突然安静下来,周继君疑惑地看去,就见所有人包括那名女子都惊诧地望向自己,尔后都笑了起来,满眼不信和鄙夷。
“那么请问道兄今年贵庚?”
“二十有二。”
闻言,东洲商队的修炼者们都不屑地看着周继君,就连之前和颜悦色的女子也沉下了脸,她上下打量着周继君,冷哼一声,转身向船队飞去。之前她见周继君刚刚飞升,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招揽、结交之意,毕竟在这乱世中谁都希望朋友比仇敌多,就算贵为东洲商行少东的柳烟落主也一样。没有人会知道,今日方才通天境界的修炼者,在千百年后会不会成为那些堪比英豪榜上人物的强者。然而,身后这个银青年近乎荒谬的言语让她没了最后那点好感和耐心,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我诚心待你,你却仍旧不知羞耻地胡言乱语。我再奉劝你最后一句,这穹宇深处危险之极,你好自为之吧。”
女子冷漠的声音飘来,周继君放眼看去,修士们都飞回船舷,偶尔有人向他望来,目光中满是戏谑之色,仿佛在看一个滑稽无比的小丑。
“花费十余年时间方才修炼到通天,莫非很离谱?”
周继君揉了揉眉头,望向渐行渐远的船队,神情微微复杂。在七州之地,周继君的修行度堪称顶尖,可那些相识已久的老对手老朋友,如千十七、洛继伤、月罗刹、沙摩尼、虚柯他们比起周继君亦毫不逊色。在今日之前,周继君对自己近乎恐怖的修行度并没多少感觉,只当放在七州之外算不上什么,可适才看了到那些人丝毫不信的表情,又回想到在那个若真若幻的地府中,秦广王对自己百般恩典、拉拢,此时周继君渐渐生出几分觉悟。
“我倒忘了,几位老师在天机府中修炼了上百近千年,也不过在数年前才突破通天看来我的修行度是快了那么一点。”
周继君抬头望向天河之上遥遥万里的重天,眸中飘过莫名的情绪,双拳不由自主地捏紧。穹宇深处,陨石罡风横行无忌,乱流的碎石间,偶尔还能听到凶残可怖的吼叫,周继君目光逡巡在远处飘渺变幻的星云上,深吸口气,嘴角划开缱绻的笑意。
“待到所有事情都安定下来再去一探吧,三年,最多三年时间”
周继君目光沉凝,喃喃自语道,他调转云头,刚欲回转,却陡然一愣。苍茫穹宇黑黢黢一片,偶尔有光亮闪过,却不知是哪处大洲哪颗星辰。日月运行在高逾千万里的穹宇之巅,分不清东南西北,就算分清了,也难以找到七州在何方。奇形怪状的陨石静静地躺在周继君眼前,小者如珠粒,大者如七州,不知其数,让人眼花缭乱,驾云而立的男子表情渐渐僵硬了下来,尔后嘴角浮起苦涩的笑意。
庞大的船队缓缓驶入穹宇深处,船舷上旌旗飘舞,上书两个大字,东洲。穹宇深处隐伏着许多修为高绝的强者和上万年的异兽,船队驶过,数道强大的心神纷纷射来,待他们看到那面迎风飘舞的旌旗,却同时止住心神,微微犹豫着,尔后都散去。
东洲商行乃是东胜神州第一大商行,迹于一万三千年前,追溯其根源,却是因为商行代东主机缘巧合下酿成了一种美酒,此酒十年酵一次,九酵而成,从泥中取出撕开坛封,酒香远荡千里,闻者无不沉醉其中,数日不醒。起先,他只是开了家小酒肆,一缸劣酒兑一滴千里香,即便如此,仍旧生意兴隆,财源滚滚,生意越做越大,千年后他的酒庄在东胜神州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终于有一天,千里香的秘密暴露,无数强者纷纷前来索要酒方,他财力再大也顶不住各方势力的威逼,就当他心灰意冷准备将酒方公布天下时,那个人来了。
他在酒庄滞留半月,每日十缸酒,半月内,无人敢靠近酒庄方圆三里。酒庄主人心中忐忑,惴惴不安,就在他想要将酒方交于那人时,那人却笑着说,此酒世间一绝,我不欲它沦为俗物,你自卖你的酒,往后每年向我宫中运百缸即可,我自会付你酒钱。酒庄主人哪敢要他钱,感激涕零地将他送走,然后急忙忙雇佣船队,将百缸酒送往九天之上。
自此以后,天地间强者虽然垂涎千里香,却再没人敢觊觎他的酒方,而他的生意亦达到鼎盛,不光买酒,其余的行业都插上一脚,因为那人的缘故,其余商行给尽了面子,不出万年,东洲商行已名动穹宇。
“快到了呵。”
柳烟落坐在船头,望向穹宇深处那一重重广漠的天野,在她身旁是碧涛涌动的天河,长愈万里,宽愈千里,放眼望去,碧清一片。天河中,独眼巨人快活地洗着澡,头顶飞过一只只翼展千百丈的白鹤,它们盘旋片刻,随后扇动翅膀停在巨人们肩头,伸出鸟喙啄食着巨人身上沉积数十年的污垢,千年万年一如既往。
“小姐在想什么。”
白老者走到女子背后,望向广阔无尽的天河,苍老的眸子中划过几分迷离。
“送完这一趟酒,我也该嫁人了。”
柳烟落闪过一丝黯然,她起身轻叹口气,命令舵手升帆。船队顺着天河巨瀑驶往重天,周遭光景变幻,远处偶尔还能看见几座深埋云雾间的宫殿。
“小姐唉,或许他能帮你。不如趁着这次贡酒,你和他说下此事,君圣大人虽为穹宇一等一的英豪,可却平易近人,没有半点架子。”
郭老长叹一声,他望向不远处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子,心中也是一阵黯然。
“他再了不起,可这件事上他绝对帮不了我。”柳烟落淡淡一笑,眉宇间的忧伤却始终徘徊不去,那份都属于她的女儿英姿荡然无存。
“九重天上君故在,可知妾身心早属。”
听着女子低低的呢喃声,郭老身躯猛震,他缓缓扭过头,难以置信地望向柳烟落,满生褶皱的嘴角浮起浓浓的苦涩。
“烟儿,你居然唉”
“郭爷爷,你会为烟花保守这个秘密的,是不是。”
“是,是”郭老连连点头,却止不住唉声叹气起来,他看向满脸惨然之色的女子,沉吟着开口道,“小姐,等你父亲为你寻到得意郎君后,你自会忘记他。唉,世间女子大多身不由己,除非能向那个女人一样,成就一方霸业,麾下拥有无数强者”
“烟儿知道。”柳如烟双手紧握栏杆,重天罡风中,她面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目光却紧紧盯着那个越来越近的山清水秀之地,“是啊,烟儿这么可怜,两百年了,才只招揽到寥寥数名通天,连一个法天强者都没。呵呵,想来也好笑,两天前遇到的那人竟说自己修炼到通天只花了十余年,若真如此,烟儿怎么样也会和他好好结交一场,只可惜,却是一个胡言乱语的小人”
“那等恬不知耻的人就不要再想了。小姐,啊”
郭老惊诧地望向天际山野,眼中涌出激动之色,整条船队亦同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呆呆地望向战在山麓提着酒袋的男子,满脸的恭敬和崇拜。
“天那,君圣大人竟然亲自出来见我们了,老头子我运了七八趟酒,这可是第一次见到大人的真容。”
男童伸长脖子,朝着东洲船队瞅了半晌,眸中浮起些许失望之色,悻悻然道。
“丘儿,爹爹早和你说了,他们只是半途相遇,你偏偏不信。”
一身陈旧布衣的男子摸了摸孩童的头,随后望向手中空空然的酒袋,轻轻一叹。
“又是一年过去了。走吧丘儿,既然来了,就去见见他们。”
东洲商行的修炼者小心翼翼地将酒缸搬出船舱,随后涨红着脸,望向施施然朝这走来的男子,却是有些不知所措。东洲商行乃是四大部洲商界翘楚,也算一方势力,就算无法呼风唤雨,可商业协会中人走出去,个个昂挺胸。然而,在这个满脸淡漠的男人面前,他们却恭恭敬敬地弯着腰,不敢正视他一眼,比在老东主面前还要驯服无数倍。这天地间,又有谁敢对眼前的男子不敬,就算那些陈兵百万霸占一方的巨头,见到他,也会恭恭敬敬地喊上一声大人。
穹宇大战无数轮,陨落、诞生的君圣少说也有十数人,强如平天、镇元子者,都不敢妄称第一,因为在他们之上,还有个从开天辟地始,就一路杀伐名动穹宇的男子,死在他手下的通天以上高手,少说也有百万。天地间杀人最多的君圣,即便如今他隐居重天之上,终日饮酒消沉,可只要他仍在这方穹宇中,就无人敢觊觎他第一君圣之位。
“无需多礼。”
男子淡漠地说道,目光扫过那个低垂螓的女子,嘴角划开一道浅笑。
“柳小姐又亲自送酒,孔某真是过意不去。”
听到身前传来的温厚声音,东洲商行众人眼中闪过激动之色,他们只听说这位君圣大人平易近人,可这些年来只有,只有小姐见过他,今日一见才知传言不虚。能得孔君圣一言,即便是客套话,日后和别人说起,也是足以炫耀一辈子的谈资。
“大人客气了。”
柳烟落的神情和别人比要自然许多,可她却不敢正眼去看身前的男子,低垂的眸子里闪过黯然伤恸之色。女儿心难测,便是强如孔宣也只是微微奇怪,不知她心思。
“今趟恐怕是最后一次来送酒了烟儿要嫁人了。”
“哦?”孔宣淡淡一笑,他上下打量着柳烟落,沉吟着,从怀中掏出一柄白如羊脂的玉如意道,“你每年都亲自来送酒,还陪丘儿玩耍,这番情义孔某人记在心里。这只如玉就算孔某给小姐的贺礼,如若你未来的夫君对你不好,大可拿这个教训他。”
看到孔君圣对自家小姐如此上心,东洲商行众人除了郭老,都满心喜悦,举止也稍稍自然了起来。
“未来的夫君”
柳烟落接过玉如意,心中如翻倒了五味瓶般,也不知是何滋味。良久,她抬起头,深深看了孔宣最后一眼,尔后就欲拱手告辞。
“柳姐姐以后都不再来了吗。”
却是男童走上前,拉着柳烟落的袍袖,抬头望向她有些难过地开口道。
“是啊,柳姐姐要嫁人了,以后不能再来陪丘儿玩了。”
柳如烟摸了摸男童的头,她想要笑一笑,可嘴角刚刚弯开,就觉得鼻子一酸,强忍了许久的眼泪再无法止住。
“姐姐别哭。”
男童手足无措地看着柳烟落,双目也是微微红,这么多年来,除了爹爹,经常来陪他的只有自己这个柳姐姐,如今她也要走了,从今往后再无法见到。
“丘儿别难过了,哪天若是想你柳姐姐,爹爹自然会带你去。”
孔宣眉头皱起,却是极为不喜欢这种离愁别恨的气氛,他大手扬起,船前的百缸美酒尽被他收入乾坤袖中。
“嗯,丘儿会来找柳姐姐的。”男童紧紧抓住女子的柔荑,笃定地说道,眼中的感伤渐渐消散,随后突然一亮,“柳姐姐,你们来这是不是见过一个天赋甚高的年轻修炼者。”
男童满怀期待地看向柳烟落,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对那个修士如此在意,自从五年前见到他以心念直上九天,男童就将他记在了心底,平时随着爹爹日复一日地呆在重天之上,偶尔也会想起那个渺小却敢为了自己的命运逆天而起的男子。或许是因为那是他所见过的第一个凡间修士,又或者是因为他做到了男童想做却不敢做的事,不畏惧一切,不将自己尘封在痛苦的往事中,年年月月如水流逝,朝朝暮暮思母情殇,却因此始终长不大。
“天赋甚高的年轻修士?”
柳烟落将泪水抹去,黛眉轻蹙,苦苦思索起来,而她身后的东洲商行众人也是满脸疑惑之色。
“似乎没有,这一路上并没遇见过什么修炼者”
眼见男童脸上浮起不信之色,柳烟落心头一黯,渐渐的,她脑中飘过了一道白衣银的身影。
“天赋高的修炼者确实没遇到,不过倒遇见了个狂妄无比的通天境界修士,他似乎刚刚突破飞升,却说自己只花了十余年就修炼到了通天”
眼见男童眼中满是喜色,柳烟落脸色渐渐变得古怪起来,难以置信地情绪涌上心头。
“就是他拉。”男童欢喜地开口道,他手托下巴,目光闪烁,“五年前他才是地境,连巅峰都未修到,没想到现在居然都已经是通天了,嘻嘻。”
心头猛地剧震,柳烟落张大嘴巴,脸色微微白,而她身后的东洲修士包括那郭老都满脸呆滞。那个被他们不屑嘲讽的通天修士,居然真的才二十来岁,而且只用了五年时间就从地境修炼至通天
“柳姐姐怎么不将他带来”
男童轻叹口气,有些遗憾地说道。
“那时候”
柳烟落紧咬下唇,只感觉全身都使不上半点力气。二十二岁的通天,竟然这样被自己错过,就算不能招揽,只要能结交一场,争取他的好感,等百后千年后,自己甚至东洲商行便能拥有一个顶尖强者的友谊,而自己或许还能借助他,让爹爹取消不久之后的那场联姻。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碳,这个道理谁都懂,可这世间又有几人能拥有这份眼光,慧眼识得蒙尘珠玉。
二十二岁就修炼至通天,放在哪里,都会有上位者拼了命的卖好拉拢,可自己这些人居然还对他出言羞辱,实在是
东洲商行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尽是尴尬和悔意,想要弥补却早已来不及。
气氛渐渐变得古怪而又压抑,男童不解地看了眼柳烟落,随后转向孔宣道。
“爹爹,你能让他来找丘儿吗。”
孔宣何等人物,察言观色就对之前所生的事知晓了七分,他淡淡一笑,摸了摸男童的头,轻声道。
“今日他注定无缘来此,等下次吧。”
眼见男童神情黯然了下去,孔宣幽幽一叹,他挥卷袍袖,五色光晕一闪而过,在半空中浮出一面水幕般的镜子。穹宇深处,白衣银的男子盘膝而坐于小山大的陨石上,正在打坐修炼。
“他还在那这么不要命的修炼,怪不得能拥有如此成就。”
柳烟落喃喃自语道,眼中神情变幻。
“哈哈哈,有趣有趣”孔宣打量着虽在修炼,可神色彷徨的周继君,嘴角弯开,“他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穹宇广阔浩瀚,若是没有地图,就算法天境界的修炼者也会迷失。”
起身,周继君脚踩胖云,眉头紧皱,苦苦思索起解决之法。在穹宇深处徘徊了两日,弥漫虚空的猎猎罡风吹卷云座,周继君早已不知身在何处,更别提回转七州了。长叹一声,周继君揉了揉眉头,看了眼身下死气沉沉的云座,目光渐渐变得焦虑起来,再定不下心来修炼。
就在周继君迷茫之际,从遥远的天河之上飞来一只玉牒,转眼后落在周继君身前。银白的光晕从玉牒上浮起,幻化成一张巨大的地图,其上星辰密布、天陨标注,浩瀚天河茫茫大洲尽皆一览无余,似将偌大无际的穹宇都囊括其中。
“穹宇地图?”
周继君放眼看去,心中不觉有些惊诧,目光游走在地图之上,那个靠近四大部洲却如米粒般渺小的洲地逐渐映入眼帘。
“七州是谁在助我。”
周继君长舒口气,眉宇间却飘过疑惑之色,他刚想伸手捡起那片玉牒,陡然间,从穹宇地图上升起一道淡淡的虚影。
“我们又见面了。”
伴随着温厚低沉的声音,身穿灰布衣容貌英俊若妖的男子出现在周继君眼前。
“是你。”
周继君微微一怔,脸上浮起复杂的神情,有欣喜,有感激,还有一丝难得的敬仰。啸天山天宫中,孔宣以道力跨越千万地,在生死存亡之刻救下了他,而周继君更是在那股道意中追随着孔宣杀伐四方,看着他如何一步步成就君圣封号,亦由他的五色神光悟出了君子斗数下第三式战技,万类臣。
“加上前两回,孔宣大人已经救了在下三次。”周继君平复下心绪,朝着那个人影恭敬行礼,“还望大人告知在下仙居何处,日后君定要登门拜谢。”
“我救下你,亦是机缘,不必挂怀于心。”
“机缘?”周继君眉头微微皱起,却还是毕恭毕敬地拱手道,“机缘二字太过玄乎,大人乃当世最顶尖的强者,逆天夺命成就今日,为何也相信机缘。”
孔宣深深看了眼周继君,嘴角翘起,沉吟着道。
“你能有这份觉悟,确也难能可贵,穹宇强者无数,能想通此道不畏天命者却屈指可数。不过,等你修为再高点,就会知道机缘并非玄而又玄之物,它与你一生的命途紧密相扣,你可以挣扎出天命,却难躲机缘。机缘虽难躲,然而一旦察觉出,可利用其驱福避祸。天命有天命的机缘,人亦有人的机缘,万物有灵就有机缘,却不可相提并论。”
“天时地利人和者,为机缘否”
宣颔道,“机缘说白了,就是运数,好运或是噩运,只有善加利用者,方能从机缘中获利。可回溯平生,机缘无时无处不在呵,若非有这些机缘,你又怎会拥有今日的成就。如此,可明了?”
“然。”
周继君点头道,心底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念海之上,五颗主星携着茫茫星阵运转衍算,一团星云扶摇而上,在光影变幻之处,周继君之前的二十二年缓缓回溯着,在那里,确实隐约存在着若干机缘,有些被他牢牢抓住,有些则从他手中溜走。每一个机缘都可改变他的命数,让他从此走上不同的道路,周继君逆天改命,也是借助了些许不属于天数的机缘,一个个机缘排列开来,渐渐融合成一股奇特的力量,将他的此前的一生丰满
“醒来”
携着道力的话音在周继君脑海中炸开,周继君浑身一颤,眼中迷茫的神色渐渐消退。在穹宇深处再度回溯平生,周继君斩获颇丰,机缘二字虽可说人人皆知,可又有几人能看得明澈,懂得其中的取舍之道。
“这机缘果真是利器,人若得之,却是平添了一股助力。”
周继君喃喃自语道,尔后抬头望向悬浮在穹宇地图上的身影,眸底涌出难以遏制的感激,他拂了拂衣袖,朝着孔宣长揖到底。
“今日能得大人教诲,君感激不尽,三救一教,此番恩情君当铭记于心。”
“哈哈哈,好了,勿作女儿态了。你怎么知道,你遇见我是不是注定好了的机缘。”孔宣嘴角挂着笑意,眼中却平静如不波古井,他早已心死如灰,世间再有趣的事也不会惊醒他那颗沉寂万年的心。
“这穹宇中,真正拥有强者之心的年轻人太少太少,所以,你不要让我失望。”
孔宣淡淡地说道,尔后那条虚影随风而上,渐渐飘远。
“你与我儿有大机缘,虽然尚不知为何日后有了闲暇还请来我九重孔君宫中来多陪陪他吧。”
“一定。”周继君朝着那条人影喃喃道,眸中满是憧憬之色,“九重孔君宫这天到底有多少重,却不知九数是实数,还是虚数。”
长叹口气,周继君细细看了眼地图上七州的方位,尔后挥手将玉牒收入袖中,驾起云座朝着穹宇一角飞去。
“机缘吗,我能遇见你或许也是一场机缘呵。”
九重天上,满脸淡薄的男子睁开双眼,掐指而算,口中喃喃道,声音轻微几不可闻。
“穹宇第四轮天地大战似乎又快到了,还剩百多年时,到时候那些老牌强者如平天、镇元子亦会再出世,天地纷乱,群雄争霸,仙神佛妖谁主沉浮。啧啧,如此多的强者,如此重的杀戮,如此漫长的大战,似乎比前几次加起来还要长呵,连我都有些热血沸腾了。”
“百多年后的你,又会成长到怎样的地步呢。”
孔宣淡淡一笑,眸子中隐约浮出一缕血红的杀气,虽只是一丝,可待到它露出时,却若张开獠牙的万年凶兽,散着狰狞惨烈的气息。九重天上的万里浮云瞬间变得赤红如血,风卷云涌,内中似隐约藏着无数奔腾的铁骑,轰隆隆作响,震得东洲商行的修行者们气血翻腾,满脸苍白。
“孔君大人,怎么了。”
柳烟落忍着心底的恐慌,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望向离她最近的那位君圣,紧咬朱唇。
“无事。”
孔宣淡淡地说道,袍袖拂开,那缕暴虐到极致的杀气瞬间消散。
“爹爹,他还好吗。”
在场众人,唯独男童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却是早已习以为常。
“你爹爹已经送他回家了,不过约好了,等他闲下来就会来找丘儿。”
摸了摸咧嘴而笑的男童,孔宣转望向柳烟落,淡淡地说道。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此中机缘则需你自己把握。”
眼中闪过深思,柳烟落点了点头,她又深深地看了孔宣一眼,第一次没有她隐藏如潮的情思了。
“那么,烟儿告辞了。”
不再犹豫,柳烟落深吸口气,转身而去,东洲商行众人亦恭恭敬敬地朝孔宣弯腰作礼,尔后回转船队。
“爹爹,柳姐姐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呢。”
“是吗。”孔宣收回那道平静的目光,脸色淡然,“丘儿,我们回去吧。”
就在这时,孔宣身体一僵,他怔怔地望向遥不见尽头的西方,神色不住变幻。
“你也要回来了吗好,好。”
苍茫群山微微晃动,随后猛地炸开,一片片巨山轰然倒塌,惨烈而荒凉着。九重天上,杀气如海漠,远蹿千万里,竟震得穹宇之中的无数星辰四散晃荡。
“你们终于回来了,却让我等了将近十万载。”
男子染尽沧桑的长向后飞卷,脸上淡漠之情一扫而空,眉目如剑,曾经横扫四方的第一君圣又站在了穹宇之癫。一时间,隐于穹宇四方,隐伏在各个角落的老牌强者纷纷向这望来,却都沉默不语,脸色复杂变幻。
“等你再度化身佛祖之日,就是我孔宣拔剑斩你之时准提。”
两朝国御的那场大战后,隐于七州的那数名通天强者尽被来福客栈找出,而皇室也借此机会,收服了其中三名通天强者。通天强者已站在七州巅峰,寻常珍宝在他们眼中如若粪土,就在世人纷纷猜测大煜用什么手段令他们前来投效时,其中一人已站在了北朝皇宫前,指明道姓邀君公子出来一战。可接连五日仍旧不见君公子的身影,那名通天强者大怒,就欲毁宫而去,危急时刻,月罗刹和沙摩尼现身,两人合力,与那名通天大打出手,越战越远,此时已不知身在何方。此时的北朝国都中,顶尖高手只有周古一人,大煜包括国御千十七在内,仍由三名通天虎视眈眈,说不准哪天就会北上。而白家家主半月前回转,身边亦跟着一名通天,他只是祭出一口飞剑,就将陈兵东境的北朝大军杀得丢盔弃甲,折损近万人。
此时百里雄再顾不上开疆拓土,一边分兵驻守北朝各州,命仙神异族们回转平南府,守卫京师,一边等着那个人。不光是百里雄,北朝上下无不等待着那个消失了一个多月的男子,七州第一的君公子,眼下只有他回归,才能重振国势力挽狂澜。然而,日复一日,北朝军民翘以待,可那个神龙见不见尾的男子却始终未曾露面,渐渐的,绝望之情弥漫北朝上下,人心浮动,全国戒备可却阻止不了千万人恐慌的情绪。
春末时分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豫州古道旁,女子骑着青色小驴,悠悠而行。山回路转,在那接近平原之处,立着一家简陋的小酒肆,去是敖云和白启当初结伴而行经过的那间。年迈的夫妇殷情地给酒肆内仅有的客人端茶送水,穿着白衣的男子笑盈盈地接过茶盏,也不嫌弃,仰头灌入口中,摸摸了鼓胀的肚皮,看着夫妇两人将桌上的残羹剩饭撤下。
敖云深深看了眼酒肆内的男子,淡雅的面容平静依旧,她将驴儿系在老树上,随后走进茶肆,坐于男子对面,静静的凝视着他。老头子刚想上前就被身旁的婆娘拦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老头尴尬地一笑,搓了搓双手,和他婆娘一起走出酒肆。
“饿了将近十日,终于能吃上一顿饱的了,山珍海味也比不上眼前的粗茶淡饭,世间冷暖果真不是旁人能道得的,只有自己知道。”
周继君轻笑一声开口道,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说给对面的女子听。
目光掠过周继君的一头银,敖云眸底波痕荡漾,良久,她开口道。
“我要走了。”
“我知道。”
“嗯。”
“接下来又要去何处。”
“不知,或许该回去了吧。”
“也好。”
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沉吟半晌,周继君端起茶盏,一口饮下,敖云嘴角荡起暖若*光的笑靥,接过茶盏亦抿了口。
“七州战局又变,你北朝已摇摇欲坠,你却不闻不问,还有闲功夫跑来这和我送行。”
“只要我在,北朝就不会倒。而你这一去却不知几时才能相见。”
“是吗。”敖云深吸口气,不知为何,心底竟生出几许的忧伤,染她淡漠的眸子,“你这人,真是看不透。北朝大局你不管,可你那两个好兄弟此时正在和通天强者鏖战,生死存亡一线间,你也不管吗。”
“他们离通天只有一线,这一战说不定是他们成就通天的机缘,我又何必去毁了这份机缘。再说,他们两人都是连我也琢磨不透的家伙,那个通天说不定此时已被罗刹割下头颅当尿壶。”
“咯咯咯”敖云笑了起来,笑靥如花,却是周继君以前从未见过的,良久,她平复下来,脸上涌起一丝病态的红潮,“那我们相遇也是机缘,可如今机缘已尽,告辞了,君兄。”
说着,敖云就欲起身,却听对面传来男子温淳的话音。
“古人言,远行当携祭物于甚,趋福辟邪。今**要远行,我便找一物来给你做吉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