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第二步就是要打击走私,不但要给国库增加税收,更重要的是要给自己创收。总督张镜心安排自己到关闸来把守,就是要防备澳门葡人,严禁葡人走私。
在自己上任的头四个月,并没有对关闸做一些改革措施,那是因为当时自己还没有完全掌控手下的士兵,没有武力做保证的改革,注定要失败的。不过现在,既然六百将士完全在自己掌握之中,高建修决定对关闸做一个大手术了,狠狠打击日益猖狂的走私活动,快速捞钱。
以往关闸把总和前山寨参将捞钱的不二法宝就是吃走私商人的贿赂,但高建修毕竟是来自后世市场经济社会的人,深知捞钱的方法绝对不止简单单一。现在,他就把目光对准了粮食,从细微处创造无限商机。
澳门现在有人口四万,其中葡人和其葡籍仆役**千人,剩下的全部是华人。四万人口,算是一个不小的市镇了。但是,澳门有个先天不足,那就是几乎所有生活物资都需要从香山县供应,因为其本身是个半海岛,总共才五六里长,不产粮食。澳门唯一出产的就是望厦村等两三个渔村的渔民的海鱼,但这只能作为副食品,对于澳门人来说,只是聊胜于无。
而澳门的近四万居民,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澳门过夜的,只有葡人以及其奴仆,华人商铺老板和其伙计。其余那数千在澳门讨生活的小商贩、工匠等人,白天在澳门经商、做工,到了傍晚,则必须回到香山县境内。所以,每天都有最起码数千人出入澳门,他们也是走私的一部分。
三月初五辰时,天刚放亮,关闸处,已经是人头攒动了,他们排成了二十条长队,等待把总大人给自己放行,到澳门去讨生活。
“王哥,今天怎么关闸把守的军爷突然多了起来,现在也不是关闸军爷们发财的季节啊,这才三月哦。”人群中铁匠焦丙小声对前面的伙伴问道。
自从崇祯四年朝廷关闭了广州交易会以来,每年都了四五月份,由于澳门葡人要从内地收购生丝、瓷器、砂糖、麝香等大明物产,准备装船,到六月份运往日本长崎和吕宋马尼拉。所以四五月份的时候,才是广东商人走私到澳门的季节,也是关闸士兵趁机勒索收受贿赂的好时光。平时,关闸也就派出二十来人把守关闸,从行人收取点过路费而已。一到四五月份,关闸会派出百来士兵把守,仔细搜查行人的货品,以打击走私的名义,大势勒索,中饱私囊。
但是,现在才三月初,不到士兵发财的季节,关闸却出现了百来名士兵,这让焦丙非常不解。
王福来经过焦丙一提醒,这才发现关闸士兵多了很多,这些军爷们在维持秩序,五个士兵分成一组,每组士兵负责维持关闸前的长队,其中还有一个士兵拿了支鹅毛笔与笔,好像要记什么东西,想不到这些丘八也有识字的。
“难道是把总大人要提高过路费,哎呀,现在还让不让人活了。听说这个新把总是个人物,很有背景的,没有想到越是这样的人,越是贪婪。”王福来气愤多哦说道。按照惯例,每个行人从关闸进入澳门,交两文铜钱作为过路费。由于澳门的作坊工钱相对于内地为高,这也是可以接受的。王福来和焦丙都在澳门的博加罗炮厂打铁,由于是技术工种,工钱很高,每天三十五文,如果是在内地,每天只能拿到二十到二十五文钱。
“王哥,不对啊,如果只是提高过路费,也不需要这么多丘八啊,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哦,关闸开始放人了。”焦丙有些得意自己只带了两文过路钱,就算这些军爷提高了过路费,自己也没有多余的铜钱。
“军爷,两文过路费小的已经交了,怎么还不放小的过关啊。莫非是把总大人要提高过路费,可是自从有了这关闸以来,过路费一直都是两文钱啊。再说了,要提高过路费,官府老爷爷没有贴告示啊。”排在队伍最前面的木匠谭奇哭丧着脸问道。
“咱们把总大人为官清廉,怎么会提高过路费呢,你这老汉,好不懂事,竟然敢污蔑高大人,若不是看在你年纪老迈的份上,绝不轻饶。”把关士兵武大伟非常敬畏高建修,见谭老汉编排高大人,忍不住大声斥责。
听了这士兵的话,众人知道不提高过路费,都松了一口气。谭老汉连忙赔罪道:“小老儿糊涂,都说高大人是有名的清官,真是我等之福啊。既然这样,那老汉就过去了,澳门那边还有活等着小的去干呢。”
“站住,谁让你过去的,你还有税没有交呢。”把守士兵武大伟拦住谭老汉道。
“军爷,你刚才不是说把总大人不提高过路税的呢,怎么现在就变了?”谭老汉唯唯诺诺的问道。
“放肆,过路费是没变。可是你手肩上扛的是什么?”武大伟喝问道。
“军爷,这是小人吃的米啊,难道这也要收税?”谭老汉胆颤心惊的问道,毕竟以前关闸对行人随声携带的少量货物从来没有检查过,更不要说交税了。
“老人家,你一餐要吃多少米饭啊?”武大伟突然态度和蔼的问道。
“老汉一餐半斤米,军爷怎么问这个?”
“老小子听能吃的啊,即便如此,你一天也只能吃掉一斤米。可是你这袋子里有二三十斤米。剩余的米不会倒掉了吧?”
“这个,军爷,小的留着明后天吃。”谭老汉憋了半天,只蹦出了这句并不让人信服的话。
“大胆,你分明就是带着米去澳门卖。官府三番五次下令,不准私自走私粮食到澳门,你这是走私通夷,触犯了国法,来人,把这老小子给我抓起来,投入大牢。”武大伟突然变脸道。
谭老汉一听要关进大牢,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明朝政府,虽然允许葡人借住澳门,但对葡人防范很严。平时,对澳门葡人的各种物资控制很严,特别是粮食,严禁私人贩卖粮食给澳门葡人。因为只要控制住了粮食,就不怕澳门葡人作乱。虽然一直有商人走私粮食给葡人,但忠于职守的官员一直都打击粮食走私到澳门。十年前,广州府推官为了打击粮食走私,对走私粮食到澳门的加重处罚,只要查到,不管多少,粮食没收,走私者重打四十大板,带枷游行。
所以,澳门人从官府买粮食,价格比广州市面上要贵上好几成甚至一倍,因为税率高。
高建修通过几个月的观察,发现澳门人很少到内地购买粮食,这是个奇怪的现象。毕竟澳门近四万人口,除了三四千每天固定往返于澳门与香山的工匠、小商人自己带自己当天的粮食外,其余三万人每天应该消耗两三万斤米,也就是两百多石大米。澳门人的粮食基本都是内地供应,并没有从外洋经常性大规模的进口。
既然如此,那就可以肯定澳门人吃的粮食,基本上都是通过走私从内地进入澳门的。但是,经过多方打听,高建修并没有发现这个特大走私团伙。后来,自己观察每天进入澳门的一些工匠们,进入澳门的时候,随身携带的袋子在傍晚回来的时候基本上都空了,终于破解了澳门人走私粮食的秘密。
每天都有三四千人进出澳门,只要其中的一千人,每人带十几二十斤米进入澳门,一天就是近两万斤,供应澳门人一天的口粮,基本就差不多。再加上在福建等地零星进口,澳门人的粮食基本解决了,不需要从广东官府高价采购,受制于人。
高建修以前的把总,其中可能也有发现进出澳门的不少人都带一两斗米进澳门贩卖,但没有一直把其中的关节想清楚,所以,对这些人也是挣一只眼闭一只眼,顶多从这些工匠小贩那里多收几文钱进入自己的腰包。
而高建修不同自己的那些前任,不但要钱,更要打击澳门人,讨好两广总督张大人,所以,决心把这条粮食走私渠道给切断,自己好从中渔利。今天,就是开始。
“大人,这些米真不是到澳门去卖的,小的冤枉啊。”谭老汉偷偷的塞了一把铜银给武大伟。以前,偶尔也有士兵对其携带大米进澳门进行勒索,几十个铜板就搞定。毕竟现在一石米在广州也就卖二两银子,二三十斤也就值二百文钱,到澳门去卖也能卖到二百五六十文。自己赚的四五十文基本都给对方了,对方也没必要赶尽杀绝。
“行贿官差,罪加一等。老汉,你就赶快认罪吧,后面的人还要出关呢。”武大伟可不敢收受贿赂,几天前被砍的脑袋还在军营前挂着呢。
“军爷,你就饶了小人吧,小的也是一时糊涂啊。”谭老汉见对方油盐不进,才知道是动了真格的,只好跪下来求情。
“念在你是初犯,又是年老之人,这袋大米除了你五斤的口粮,其余当作走私物资予以没收。四十大板就免了,以后再敢走私大米,绝不轻饶。在这里按个手印,你就可以走了。”武大伟旁边一个士兵拿着一个小本子说道。
“是是,小的这就按。上面写的是什么啊?”谭老汉虽然不识字,但也知道手印不能乱按。
“上面写的是,没收你多带的大米二十五斤,这是要上缴国库的。快按,不要耽误了别人。”
“可是上面写的好像是三斤啊,军爷,你是不是搞错了。”谭老汉早年当过伙计,虽然不识字,但大写的数字和斤两等计量单位这些字还是认识的。
“老东西,这本帐簿是要上缴朝廷的,我要是在上面写没收你二十五斤大米,你就是走私犯了,就要关进大牢打四十大板,还要带枷示众。老子这是替你开脱,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拿着帐簿的士兵骂道。
“是是,小的该死,小的这就按手印,多谢军爷。”谭老汉见对方动怒了,立马按手印,带着剩余的五斤大米狼狈出关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