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琢与众人一一行礼后坐下先喝了口茶，方才道：“今日下官前去勘察江堤，走访了上次决口的堤段，诚然堪忧。哪里是什么堤坝，分明就是个土堆。河道衙门难辞其咎。”
楚砚听了这话微微一愣，沉思片刻出言道：“阁老，卑职有一语不知当不当讲？”
刘协笑着点点头：“有什么尽可以说出来嘛，我们一起参详参详。”
楚砚斟酌着言辞缓缓道：“诚如张大人所说，江堤之弊有目共睹，那廖大人为何会被害呢？”
张马二人脸色一变，起初只是因为注意于廖文定如何被杀，忽略了这一点，现在想来心中不禁出现一丝颤栗。
不惜谋杀钦命大臣掩盖事实，那么事实该会是如何惊世骇俗？
刘协理了理胡子，缓缓道：“如果廖大人真的是被人谋杀的话，那么廖大人所知道的绝不仅是已经浮现在我们眼前的江堤弊案，一定还有隐情。”
说到这，刘协缓了口气，突然问道：“对了，我让按察使赵志远送来的廖大人生前的文书呢？”
众人都是刚刚回来，哪里清楚。楚砚连忙起身，出门找了个云衣卫问了，不一会，这个云衣卫捧着一个木匣走了进来。
眼见刘协要阅览廖文定生前文书，楚砚三人便告退了。
深夜，建业城中已是一片寂静，长风吹过，夜色下黝黑的树影发出一阵颤栗，伴着空旷的街道上传来的打更声，让在驿馆外守夜衙役心中泛起一丝寒意。
楚砚伏在驿馆左侧人家的房檐上，静静盯着下方的驿馆，等待时机。百无聊赖之际，心中便默默念起李白的《侠客行》，心道自己堂堂朝廷四品官员今日也要效仿一次江湖上那些飞檐走壁的大侠了。
驿馆外的衙役站立多时，难免要活动活动身子，方便一番。
眼看一名衙役与周围的衙役商量方便的动静，楚砚双脚在房檐上一点，身子便如鸿雁一般飘入驿馆，隐入树冠中。
楚砚四下一扫，见外面的衙役没有发现，心中便松下一口气。正要溜下树梢，突然听到外面一声低吼：“谁在那里？”而后便传来衙役们手握佩刀的声音。
楚砚心下一紧，连忙收住身形，身躯紧贴着树干，不敢发出丝毫响动。
却听不远处传来一个懒散的声音：“是我。”
楚砚一听不是自己，悬着的心又放了下来，原来是一场虚惊。
只听外面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个衙役发出谄媚的声音：“原来是韩大人，您这么晚来有何事？”
那懒散的声音道：“你们几个整晚就站门外守着？”
那衙役连忙道：“那是，有小的们在这守着，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任他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那位韩大人冷冷地哼了一声，恨声道：“就你们这么站着还敢说任他之苍蝇也飞不进去？方才我明明看见一只黑影飞入驿馆，快派一队人手跟我进去巡查一番。”
楚砚心中一惊，难道自己真的被发现了？
那衙役有点为难，嘴里嘀咕到：“韩大人，这——”
那韩大人哼哼一声冷笑：“怎么连本官也信不过？出了事谁担这责任？”
衙役忙道：“不敢，大人您请，卑职这就给您开门。”
听到门锁响动的声音，楚砚连忙飞身而上，伏在房顶，向下看去，只见驿馆中门打开，在灯火的簇拥下，一名身穿红色锦袍，留着山羊胡的富态官员踏入园中，先是带着几名衙役在驿馆中绕了一圈，而后径直向廖文定的房间走去。
如此深夜，这个韩大人便服而来，委实蹊跷。凭自己的轻功身法，怎么可能如此凑巧地被他看到？
想到这，楚砚双脚挂在房檐上，身子倒挂而下，垂在廖文定房间的窗外。寻了个边角，用手指沾着唾沫在窗纸上捅出一个小洞，双手把住窗台，双脚一松，身子一番便贴在墙上，宛如壁虎一般。黑色的箭袖长袍在这漆黑的夜里成了最后的伪装。
片刻间，房中的灯亮了，楚砚透过小孔看到那位韩大人引着衙役进了房门，背着手在房中转来转去，最后停在床前，对衙役道：“嗯，确实没人。难道是本官方才看花了眼？人老了，不中用了。”声音中透着几丝凄惶。
那衙役忙道：“韩大人也是一心为公，真要混入人来，小的们可就罪大莫急了。”
那韩大人似乎很满意衙役的回答，点点头，道：“走出去吧。”衙役们连忙打着灯笼，当先出门引路。
那位韩大人的身躯挡住了灯光，在墙壁上投下偌大的黑影，房间中立时变得黑暗阴森起来。
然而楚砚看得分明，那位韩大人背在身后的右手阔袖中滑出下了一张纸片，正落在那韩大人的脚跟后，被韩大人用脚跟一磕，直直飞入床下。
楚砚看到这一幕，立时反应过来方才韩大人只不过是虚张声势，一切都是为了这张纸。
那位韩大人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这一手，不禁用左手理了理胡须，而后不动声色地走出门去。
楚砚待他们走远了，轻轻推开窗户，身子一闪钻进房内。两部跨在床边，弯下身，伸手在床底下探寻。
首先碰到的是一个硬硬的东西，楚砚右手大致一摸，乃是一封信。楚砚心头泛起一阵明悟，这封信应该就是自己方才看到的韩大人留下的那张纸。
把信放在一旁，又将手伸入床下，细细探摸，忽然碰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用手一抓，乃是一个圆形东西，连忙拿了出来。
楚砚继续伸手探摸，这次却没有什么发现。
也不敢再多停留，楚砚将那原型的东西用手帕包了，连同信一齐揣入怀中，两步跨到窗下，轻轻打开窗扇，警觉地四下看了一眼。确定四周无人，方才飞出窗户，落入园中。上了树，双脚一点，便舍不知鬼不觉地飞出驿馆，一路上不露行迹地潜回钦差行辕。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