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贺莲抽了支烟,瞥了眼时间近十二点,这才起身穿上衣服准备离去。顾晓晨已经穿回睡衣,起身替他抚平西服衬衣的褶皱。她站在他的面前,细心的动作,安静柔顺乖巧。他有一瞬挣扎,也不知道是记起了什么,又或者是在抗拒什么。
顾晓晨抬头望向他,却见他神色凝重,两道眉宇紧皱。她还以为他在担心伍父,伸手轻抚他的眉心,第一次以命令的口气说道,“不许皱眉头。”
伍贺莲的目光凝聚而起,将她紧锁于眼底。他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抓起她的手,放在了她的掌心。顾晓晨以为是什么,比如某件被他收回的东西。可是那硬实的触感却否认了脑子里的猜想,低头一瞧,是那把钥匙。
距银申公寓的钥匙,她曾经寄回给他。
“分手”这两个字,恐怕是她最不愿意说的字眼。所以她宁愿窝在壳中,也不愿意探头。
顾晓晨小心翼翼地握住钥匙,失而复得的滋味让她更加珍惜。
鹗伍贺莲正要离去,余玫那么巧从外边回来了。她一身酒气,醉熏熏的。瞧见伍贺莲,第一次没有叱喝,也没有言语挑衅,只是瞥了他一眼,安静地脱了高跟鞋,穿着丝袜踩着地板走向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
顾晓晨送伍贺莲到玄关处,反手关了门。
余玫一向是大大咧咧的,看上去没心没肺,却鲜少有这么沉闷的一面。顾晓晨知道她心里一定是藏了什么事,亦或是受了什么委屈。拿起拖鞋走向余玫,在她的脚边放下,“玫玫,地上凉,穿上吧。”
“还是你对我最好。”余玫拍了拍她的肩膀,听话地穿了拖鞋。可是她又突然放下水杯,转身折向酒柜拿了瓶酒走向沙发,一下跌坐而下。径自拔了瓶盖,不管不顾仰头就喝。
顾晓晨急忙劝阻,拉住她不让她继续喝,“少喝点,伤身体。”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余玫眯着漂亮的丹凤眼,迷糊地望着顾晓晨,她的妆浓而艳,平时几乎不卸妆,外人面前涂抹着厚厚的粉底,好象这样就像是涂抹了一层保护霜,就可以不用在乎别人窥探的复杂目光。
顾晓晨坐在她的身边,握住她的手,“玫玫,我给你放洗澡水,我们睡觉了好吗?”
“晓晨!”余玫忽然沙哑喊道,整个人倒了下来。她蜷缩在沙发上,将头枕在顾晓晨的腿上。闭上眼睛,不知道是疲惫还是怎么了,喃喃说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我也知道他对我只是关爱。我也没有很爱他,只是觉得……只是觉得他让我很安心。”
“今天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最后一次。”余玫说着说着,那声音却有了泣意,“以后再也不会见了……”
一夜过后的余玫,又恢复了往日的豪爽,只是妆却化得更加浓艳。
茫茫人海,一个人一辈子究竟会遇见多少人,又有多少人不会再见。
顾晓晨并不知道。
而那把钥匙让她忽然想起以前他的习惯,总是不断地要她开门。处理完手上的工作,她悄悄点开ICQ,透过那小框框终于忍不住问那根肉骨头,“为什么你总是不带钥匙?”
肉骨头半天没应声,许久才回了几个字过来,“不喜欢开门。”
这是什么理由?
顾晓晨又打了几个字,“为什么不喜欢开门?”
“因为有你。”终于,在十分钟后,框框里弹出那么一句话出来。
顾晓晨忽然之间有些明白,为什么他总是不爱带钥匙。原来,原来是一份期许以及守侯。就像以前小时候放学回家,天再黑,总知道有人在家里等着自己。只是她没有料到,当天下班后,就有人请她喝咖啡。
顾晓晨走近轿车一瞧,车窗徐徐降下,才瞧清了她。
轿车里的妇人穿着婉约,却是气质高雅。头发盘成发髻,戴着黑色的丝绒帽。
那是伍夫人纪岳华。
“顾小姐,有空喝杯咖啡吗。”纪岳华微笑说道。
就近的咖啡馆,选了僻静的一角而坐。上了两杯咖啡,还没说话,顾晓晨就接到了伍贺莲的电话,告诉她有个临时会议,要晚一些。顾晓晨只说好,将电话挂断。
“他的电话?”纪岳华喝了口咖啡,淡淡问道。
顾晓晨也没有隐瞒,于是点了头。
“你很优秀,也很聪明。听说你在大学里成绩名列前茅,而且工作能力也很强。”纪岳华找着话题,逐渐深入,简单的一句话点明来意,“只是你也知道他的身份。”
“你跟在莲身边这段日子,我也能明白。这笔钱给你,是我自己的一番心意。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也会需要的。”纪岳华说着,从手包里取出一张支票,递给了她,“老爷身体不好,受不了气,你能让莲去见他吗?”
顾晓晨一直没有说话,安静地听她把话说完。她徐徐抬头,只是将那张支票推到她面前,轻声说道,“伍夫人,我不要钱。其实不用我说,他也会去见董事长,他们是父子,请您放心。伍夫人,我先走了。”
顾晓晨微笑起身,有礼地离去。
纪岳华望着那张支票,似乎意识到有些不对,动了动唇,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一月的天气,真的开始冷了。
顾晓晨静静走在街上,想到曾经看过张爱铃的小说: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与千万年之中在时间无崖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好遇到了。
阿贺,我遇到了你,只是庆幸,没有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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