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小弟恨不得狠狠的扇自己一个大嘴巴。明明看到大嫂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为什么还要添油加醋的说大哥一病不起,有出气没进气了?万一大嫂急出个好歹……,小弟不敢再往下想,打了个哆嗦,急急的跟了出去。
陈管家见诸葛家来人接了,早就把马车准备好了,还在车上放了满满一提盒的精美点心。相处了这几日,他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心地善良、体贴下人的诸葛夫人。他一面细心的把黄硕扶上了马车,一面轻声开解着:“不要急,夫人不要担忧,诸葛相公年轻,身体好,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黄硕心不在焉的点头应了几句。小弟也赶紧跳上了车头。
看着疾速扬尘而去的马车,陈管家感慨万千:“这些年轻人啊……”摇头笑了笑,提了长袍回府,心里思量着也不知道少爷这次能不能把表姑娘给接回来。当年,老爷被奸贼害死,崔家举家迁到襄阳避祸。舅老爷听信继室的谗言,竟悔婚了。夫人气得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抑郁而死。要是这门亲事真成了,九泉之下的老爷、夫人也总算可以瞑目了。
坐在飞奔的马车上,黄硕后悔极了,一个劲的在心里骂自己任性。现在想来,诸葛亮好象也没有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都是她自己的错,一点担当也没有,动不动就只想着当逃兵。他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怎么能受得住这样的打击!不被气死才怪呢!想到这些,黄硕恨不得插双翅膀能立马飞回草庐,一路都在心里祈祷:诸葛亮啊诸葛亮,你要挺住。千万不要象那个什么周瑜一样活活的就给气死了啊。
阿绿站在大门口,伸长了脖子往大路上张望,心里揪成了一团乱麻。她担心姑娘脾气大,咽不下心中的恶气,不肯跟亲家公子回来。那样的话,事情就闹大了。
看到远远的跑来了一辆小马车,亲家公子就坐在车夫旁边。想到自家姑娘一定坐在那车里,她高兴的三步并两步迎上了去。
黄硕看到阿绿打了车帘来迎接自己,愣住了。
阿绿兴奋的解释道:“姑娘,是夫人让奴婢过来照顾姑娘的。”
“啊,爹跟娘都知道了?”黄硕暗暗叫苦,这下麻烦大了。
阿绿笑了笑:“不是,老爷、夫人都不知道呢。”一边扶着黄硕急急的往内院赶,一边简明扼要的把事情原委说了个明明白白。
原来,黄夫人回到家里后,越想越生气。明明自己的阿丑才是真正的世家闺秀,身边却连一个使唤丫头都没有。而外头随意来个什么狐媚子就贴身带了两个奴婢。怎么能让阿丑被比下去了呢?她气呼呼的向黄老爹说这次一定要给女儿送一堆丫头婆子过去。她女儿可不是嫁到诸葛家去当粗使婆子的。
黄老爹自然还是不同意,可是又架不住老婆的哭闹,最后只好退了一步,允许送一个丫头过去帮忙。
名额只有一个,肯定要找个样样活计都出色的,黄夫人想了想,这么能干的也就只有阿绿了。怕黄老爹反悔,她当天就让雷迅送了阿绿过来。
阿绿知道自家姑娘负气出走了后,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说什么也要回黄府搬了人马来踩平这破草庐,好替姑娘出气。
最后,雷迅只好吓唬她:“你想毁了我妹妹的名声吗?”
当头棒喝,阿绿清醒过来了。从此她不再提踩平草庐的事,自愿包揽了草庐内的一大堆活计。却总是心事重重,常常走神开小差,干活老丢三落四。这些天就没见她煮出过一餐吃得下去的饭菜。不过,如今草庐里阴云惨布,人心惶惶,又有谁还有那个心思去关心吃的是什么呢?
“姑娘,那个臭不要脸的早就被弄走了。奴婢来之前,她就被那个崔州平接走了。”阿绿早就附带着连崔州平也恨上了。要不是念在他收留了自家姑娘的份上,她连“崔州平”三个字都不愿意提,直接管那人叫扫把星。好好的,都怪他引来的祸水。
黄硕哪还有心思跟她嘀咕这些,提了裙子直接往书房那边跑。
小弟连忙在前面引路:“大嫂,大哥躺在卧房里呢。”
阿绿说了一大堆的八卦,这才想起姑爷刚刚交待下来的话。她已经琢磨清楚了。虽说是帮着姑爷骗了自家姑娘,可是,这也全都是为了姑娘好,说不上是背主。于是,故意伤心欲绝的说:“姑娘,姑爷一直担心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急火攻心的,早就病得起不来了。这会儿,眼看着就不行了,这才……呜呜呜。”说着还掏出手帕遮了脸小声抽泣起来。但毕竟说谎心虚,她从手指缝里偷偷瞥了眼黄硕。
哎呀,惨了。阿绿心里暗叫不好。这话说得太过了,姑娘的魂都给吓没了,步履轻浮无力,脸色白的吓人,额上尽是豆大的汗珠。可是,阿绿又担心露馅坏事,硬是不敢纠过来,吓得慌忙紧紧的把人扶住了。
守在门口的青松见了黄硕,一溜小跑过来,跪扑到地上,又用袖子揩了揩眼角,“哇”的一声大哭,立刻甩出大把大把的眼泪,中间还夹着断断续续的哭喊:“夫,夫人,您……总算回来了。先生,先生他……呜呜呜……”天都快要被他哭黑了。他这可是真哭。
谁叫他笨呢。无论诸葛亮怎么启发、点拨,他就是学不会假哭,练了近一个时辰也只会扯着嗓子干嚎,一看就知道是在作秀。没办法,诸葛亮只好在他的两只袖子上都涂满了蒜籽汁。他刚刚见夫人回来了,高兴的过了头,不小心揩多了点,现在两眼象被火点着了一样,火辣辣的疼。
妈呀,实在挺不下去了。反正先生交待下来的台词都已经说完了,不等黄硕开腔,小青松已经火烧**一样从地上爬了起来,捂着眼睛飞也似的哭嚎着往外院跑,找水洗眼睛去了。
小弟被吓坏了,抢先冲进屋,却摸着头呆住了:“哪来的这么重的药气味啊?明明早上还没有的……”
诸葛亮得到青松的信号后,立马平躺在榻上,拉过被褥严严密密的盖上,只露出头。他微闭着双眼,小弟的纳闷模样看得是一清二楚,暗道:糟了,要坏事。可是门口人影晃动,眼看着人就要进来了,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开口提个醒,只好冲小弟努努嘴。见小弟依旧是一头雾水的往自己跟前凑,他险些被气得背过气去,使劲的在心里大骂小弟蠢笨。
而黄硕好象被人当头敲了一大棍一样,两只眼睛里尽是金星闪闪,脑子里一片空白,两耳嗡嗡作响,一双脚象是踩在棉花地上一样,深一脚,浅一脚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扶进卧室的。
顾不上其它,她直接扑到了卧榻边。只见大热天的,诸葛亮盖了条厚褥子,棱角分明的脸瘦得吓人,还长了一脸的青色的胡须碴子,又瘦又憔悴,没了人形,象换了个人一样。
“夫君。”她哽咽着小声的轻唤了一句。满屋子刺鼻的中药味让她完全没了主意。
诸葛亮微闭着双眼,看得是清清楚楚。娘子又瘦了一大圈,脸上写的是实实在在的担忧。
他心里百感交集:娘子真的心里只有自己。诸葛亮啊诸葛亮,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气量也太小了点吧。这么好的娘子,你要是放走了,那你就是比猪还蠢的天下第一蠢猪。想着想着,两颗硕大的泪珠无声的从他眼角里泌了出来。
可是,诸葛亮依旧是一动也不敢动。戏演到这份上,必须演全。否则,一旦娘子发现只是个局,恼羞成怒,说不定会当场暴起,砸光他的四颗大门牙。
阿绿见黄硕已经入局,轻手轻脚的拉了还杵在榻边瞎琢磨的小弟,示意他出去。
小弟终于明白过来了,站在黄硕背后冲自家大哥挤眉弄眼,伸出两只大拇哥,坏笑着用唇语说:“高,实在是高。”这才蹑手蹑脚的和捂着嘴偷笑的阿绿一同退了出去。阿绿悄悄的把房门从外面关紧了。
诸葛亮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黄硕的注意力全放在了“病人”身上,哪还能注意到身后这些动静。诸葛亮闭着眼睛泌出的那两滴眼泪,让她想起了外婆的弥留之际。当时,外婆已经没了神志,听了她的一句呼唤,也是这样的从眼角流出了两滴浊泪。
她着急的用手覆上诸葛亮的额头,下意识的去试探体温。湿乎乎的,一脑门子的细汗,还热的烫手。看到他身上的那一床大褥被,黄硕想也没想就给掀开了扔到一边,气愤的嘴里直嘀咕:“哪个赤脚郎中给弄的。这么热的天,好人也会捂出病来啊。”
身上一轻,诸葛亮舒服得在心里直叫唤。
“夫君,你听到了没有?我回来了。”黄硕跪坐在榻边,伏下身来,抓着他的一只手,贴在自己脸上,在他耳边轻轻诉说着,“是我不好。都怪我。我不该惹你生气。你听到了吗?千万不要死啊……我只喜欢你,只想跟你在一起。真的……我爱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孤伶伶的,好吗?”话说到后面,已经是泣不成声,泪如雨下。不知不觉中,泪水已经滴湿了诸葛亮的衣袖。
此时此刻,黄硕终于明白自己有多么的爱诸葛亮了。他的身影早就深深的烙刻在了她的心底,这一生一世她都注定是离不开他了。
注:怕亲们误会,某峰抖一下书包。三国时期,虽然已经不主张女子改嫁,但是也还没有明确反对。象曹丕的正室甄氏就曾经是袁绍之子袁熙的老婆。蔡琰归汉之后,由曹操作主再嫁董祀,这也并没有成为她品行的污点。相反,三国以及晋魏时期的文人都是很同情她的坎坷经历的。但是,崔州平跟她表妹陈菁的情况略有不同。陈菁已经是个道姑了,没有娘家撑腰,又是被其前夫控制起来了,这就有点麻烦了。小崔会沾上一身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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