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又见神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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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1又见神农

    苏兆麟是一个商人。

    商人的意思,并不就是“做买卖”的人,做买卖的人也不光光就是商人而已。我们知道,“行商坐贾”,商人最早的意思,应该就是走来走去跑业务的人。苏兆麟从来都没有考证过这些,但他的确是一个跑来跑去的人,他已经在外面跑了多少年了,他自己都几乎忘记了。他只知道他几乎已经跑遍了世界上的每一个国家,他甚至还曾经乘着海船,跑到了远方的黄色土地,见到那些全身都是黑色的人们。今年苏兆麟好像赚了不少,他甚至还在开始考虑是不是就拿这些钱去再讨一个二房。他一直都觉得今年应该是他的幸运年。但这些可笑的想法从他进入宿州城之后就被证明是完全的错误。进入宿州城就是一个错误,第一天进程,第二天就全城戒严了,当真是只能进城,不能出城。不能出城也罢,那就找个地方先安顿一下吧,这个可恶的城中居然连赌馆都没有一个,叫人怎么打发时间?好容易他发现了一个消耗时间的方法,他在客栈中认识了一帮酒肉朋友,每天的主要消遣就是偷看对面龙山客栈中住着的三个美女。

    这项活动好像真的是延年益寿,很有向全国人民推广的必要,苏兆麟很快就迷上了这种活动,而且由于他的房子绝佳的地理位置,他不得不将他的房间改成了色狼行动委员会的办公室。到目前为止,他的生活又重新为上帝眷顾了。可是,今天清晨,他的生活又一次遭到打击,一个老头(虽然他的眼睛似乎非常年轻)忽然找到了他们,然后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拳脚,这里十几个人被他一个人关在房间中,都打得鼻青脸肿,光打一顿还不算,这个糟老头子居然还差众人跑来跑去,有如奴役一般。苏兆麟好歹也算是半个有钱人,居然变成了那人的跑腿的。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命实在是太苦了,叹气归叹气,他还是不得不推开了房门,轻着脚步走了进去,端着一个大大的银色盘子。

    他走到床边,他的脸上就马上堆满了笑容,“老大,您的宵夜。”他看着那个大刺刺躺在床上,刚刚睡醒的老头。

    老头,哦,雷霆点了一下头,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随便一伸手,窗户便立刻大开。他靠着床沿,从盘子中随手拿了一根鸡腿,大快朵颐,却又同样目不转睛的看着对面房间里面的那个姑娘。这个时候,苏兆麟就不能不觉得人比人气死人了。他不过是和十几个人一起,看了几眼,便被人痛打一顿,可是这个主持正义的人,现在居然也在堂而皇之的**。当然了,他依然很恭敬的看着雷霆,丝毫不敢将目光转移到了对面窗户里面的春天中。

    只听房门“噶”的一声打开,一人笑眯眯的走了进来,躬身道:“老大,你要我查的事情我已经查了出来了。”雷霆点头道:“好,说。”那人笑嘻嘻道:“我们向大家都打听过了,这些天根本就没有什么‘十八铁骑’出现,连长得那些模样的十八个人都没有。”雷霆脸色一沉道:“这就是你查出来的结果?”那人哭丧着脸道:“老大,实在是没有这样的信息呀。”雷霆摇头道:“行行行,你一边凉快去吧。”那人大喜,躬身行礼,随即离开。苏兆麟急忙跟在他**后面,忽听雷霆说道:“老苏。”苏兆麟一惊,叫道:“老大。”雷霆看着对面的窗户,忽然说道,“你去给我买一份胭脂过来。”苏兆麟一愣道:“什么?”雷霆转过脸,看着他,“你是不是不知道胭脂是什么东西?”苏兆麟惊道:“知道,知道。”哪里还敢废话,屁颠颠的跑了出去。他刚刚出去,一个三角眼又躬身蛇行而至,低声道:“老大,我到军营中查探了一下。李显忠和邵宏渊的大军,只怕是离这里不远了。守城的将军已经在开始给大家发放武器了,所有的军粮也按份分好,看来他们准备打一场硬仗了。”雷霆缓缓坐起,冷然道:“硬仗?这守城的人难道还真以为能够抵挡李显忠的大军么?他们没有向兵部求援?”那个三角眼低声道:“掌管军粮的人说,好像再过几天,仆散忠义就会率领一万人马过来了。”雷霆笑道:“一万人马,一万人马算是什么?李显忠手下有十万精兵,一万人马又能有什么作为?”他长长伸了一个懒腰,“那么,最近这几天,又有什么人进城?”

    那名三角眼笑道:“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守城的那个仆散将军,最近是不是怎么的受了一点伤,做事都不怎么利索了。而且好像对随身带有刀尖的人都很有戒心,以前但凡带有刀剑的都不是好人,现在倒是只需带着大刀长剑入城,仆散将军便对他恭敬有加。”雷霆一愣,随即大笑道:“真的?”想来仆散将军被人打了,竟然变成十年怕草绳了。他又咬下一口鸡腿,点头道:“那有没有从荆州来的人?”三角眼苦着脸道:“这来的人可不会都将自己的籍贯报出来呀。”雷霆点头道:“那好吧···”他忽然一惊,从床上跳了起来,向长街望去,看到了三个熟悉的身影。只见长街之上,三人骑在马上,徐徐而行。一人冰发独臂,一人黄衫俏立,都仿佛神仙中人,另一人却是肥头大耳体态臃肿,甚是煞风景。这三人身份自然呼之欲出了。三人缓缓而行,似乎都有什么心事,龙香四处顾盼,仿佛正在搜寻什么。她忽然眼睛一亮,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名字:龙山客栈。七弦子忽然道:“龙山客栈?原来宿州城里面也有一家。”他二话不说,跳下马来,向客栈之中走去,喃喃道:“这一家跟长江的那一家是一个样子的···那年,就是在那家‘龙山客栈’之中,我和死公鸡还在一起争抢三娘···”他走了进去,忽然奇道:“战火雷,你在这里?”

    雷霆哈哈一笑,躺到了床上,他们也来了,这个龙山客栈,每次它一出现,总是会有群英会上演,这三人来了,这可越发精彩了。忽听一人兴冲冲跑了进来,正是苏兆麟,他手里提着一个大袋子,里面鼓鼓囊囊,却不知究竟装着些什么。雷霆一愣,却听苏兆麟笑道:“这个宿州城也忒小了,也没有什么好货,我又不知道老大究竟想要哪种,所以就一样买了一盒。”雷霆笑道:“厉害,不过你不论好坏都买,可不像是个生意人。”苏兆麟嘿嘿一笑,心道天知道你一个男人要胭脂干什么,说不定你想用最劣等的货色呢。雷霆将袋子一提,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滚了出来,雷霆皱眉道:“这么多,怎么找?哪种是最好的?”苏兆麟哈哈一笑道:“这种事情,我倒是很在行,当年就是靠卖这种东西营生。若说胭脂的质地,自然是这种产自杭州的最为地道了,但是说在颜色的鲜艳,又似乎是这种苏州的更加略胜一筹,至于···”他抬起头来,居然就不见了雷霆。他大吃一惊,难道老大看到胭脂太多,气得跳楼?他向窗外看去,正好看到了对面那个小姑娘的房间,那个房间之中,居然正有他的新老大!难道老大按捺不住,要霸王硬上弓?他再仔细一看,原来小美人居然不在这里面,只有老大一人而已。

    此时沁儿已经离开了这个房间,只留下一屋的香气,那种好像是很多年了的,让人怀念的味道。雷霆轻轻抚o着沁儿用过的梳子,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她的体温。他拿起她桌上那一盒胭脂,随手扔出窗外,却把自己的放了上去。两种胭脂的盒子都差不多,想来她也看不出不同。他暗暗骂了自己一句,雷霆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什么时候他妈的学的了这么娘娘腔?**美女,算不上有什么问题,但是居然会注意这位公主不喜欢这种胭脂,居然自己还帮她去偷偷换上一盒,这可就是大大的问题了。天呐,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心了?

    雷霆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生病了。只听楼下一片响声,砰砰砰砰的,碗筷掉了一地,又是轰的一声,一张桌子变成了碎片。跟着是完颜沁娇俏的声音,“柳叔叔,檀叔叔,你们别打了,七弦子叔叔,他们不是故意想得罪你的。”雷霆心中一暖,知道定是柳昆仑与檀笑间向七弦子动手了。这三人一见面,哪里还有不动手的道理,但以柳昆仑与檀笑间的“高强”武功,哪有不吃亏的道理?

    有一个声音低声哀求道:“大爷们,都住手吧,小店还要做生意啊大爷们。”这个声音没有听过,想必是这客栈的老板。原来龙山客栈本来是人满为患,哪知这几人一住进来便大肆捣乱,将十几个客人赶跑了,自己住了进去。那个老头与大个子每天不是吵架便是动手,才两天时间,客栈里面的客人便都跑光了,只有那个怀有身孕的小妇人不怕他们,依旧住在这里,甚至与他们混的都熟了。龙山客栈好好的生意被他们赶跑,店小二都不敢在这里做下去,他们走的时候也不知道会不会付房钱,如今又打碎了好几张桌子,这简直是叫老板心脏抽筋呀。

    柳昆仑从地上爬了起来,伸出大拇指,大声道:“你厉害,你很厉害,我不是你的对手!”他虽然头脑简单,但是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毫不含糊。只听龙香问道:“沁儿,你怎么会跟他们在一起?十八铁骑呢?还有,风铃在哪里,我要见她。”沁儿尚未回答,战火雷低声道:“阿香,噤声,不要声张,东皇帝庄的人可正在找咱们呢。”七弦子笑道:“我们当然知道。不过你认为我们现在有怕东皇帝庄那些人的必要么?”战火雷一呆,大笑道:“对,如今有这么多高手在这里,东皇帝庄的人来了可就无法讨好了。”他忽然又呆住,又问道:“你们怎么知道东皇帝庄的人在找我们?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龙香的声音传了上来,“我们本来也不知道你们的下落,不过东皇帝庄的人却知道。丐帮在灵璧分舵的弟子偷听到了东皇帝庄的人暗中商议计划,说是要进入宿州城,打败那些浑人,救走少夫人。这些东皇帝庄的人究竟是什么立场,倒也难说···这些先不用谈了,风铃在哪里,我要见她。”雷霆听得大奇,龙香急急忙忙来找风铃,究竟为何?只听风铃的声音传来,“龙长老,啊,大家都在这里。龙长老,你找我为了什么事情?”

    雷霆正全神倾听,忽听完颜沁欢叫道:“霆哥哥,霆哥哥。”向她的房间跑了过来。雷霆大惊,这个女孩居然又一次轻而易举的发现了自己的存在,真是大丢武林高手的脸。他仿佛想保持自己这个“死亡”的身份,或者是因为他还没有准备好,他摇了摇头,从窗口轻轻的飘了出去,贴在墙壁上。

    只听房门打开的声音,完颜沁走了进来,轻声叫道:“霆哥哥,是你吗?”雷霆大气不敢出。接着房间中又是一亮,沁儿将灯点了起来。只听她坐在床上,轻轻叹了一口气,雷霆心中一软,几乎就想马上出去与她相认,却听两个轻盈的脚步走了进来,做到她身边。只听沁儿咽声道:“香阿姨,难道霆哥哥,他真的已经死了吗?”龙香一愣,她自然知道雷霆还活着,但按照雷霆的计划,不但是他,甚至糊涂与神农一笑都必须保持已经死亡的假象,这件事情,似乎不应该告诉她吧,可是看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又似乎不忍心让她伤心。只听沁儿忽然“哇”的一声,伏在龙香怀中,哭了出来。雷霆闭上眼睛,忽然觉得甚是心痛,这种心痛,很久以前就曾经有过,那时,他将她交给完颜亮,他离开她的时候,那时的心,也是这么痛吗?

    只听一人冷冷道:“你倒是铁石心肠。”这声音来自雷霆身后,他听得一愣,随即恍然,贴着墙向右滑了两步,跳进了另外一个窗口,进入了另外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居然也是一样的香喷喷的,居然也是一样的温馨。不过这些都是别人的温馨,不是雷霆现在能够享受到的。房中的一张桌子上摆着好几盘小菜,楚迎风精赤着上身,露出钢铁一般的肌肉,他的身上绑着好几处的绷带。这个伤员居然还在喝酒,他美丽的妻子就为他夹菜,云舞向他笑了一下,说道:“我们的情圣想来点酒吗?”雷霆叹了口气,看了看楚迎风,“这个混账受了伤还能喝酒,我为什么就不能喝?”

    居然是好酒,雷霆摇头道:“有这么好的佳酿,别说是受了一点皮外伤,就算是被人把肠子都打出来了,我也一定要喝了再说。”楚迎风笑道:“正是!”雷霆笑道:“金蚁宫覆灭,也有我的一份,你想和我一起喝酒?”楚迎风冷冷道:“金蚁宫的事,还有星眸的事情,我都要找你麻烦。不过老子今天没有心情杀你,你(和谐)他(和谐)妈的有酒喝还这么多废话!”

    雷霆哈哈一笑,大刺刺坐下,随手拈起一块牛肉,“云舞,你的伤也已经好了?我离开仙人居的时候,你都没有醒过来,想不到你好的这么快。容婕儿的医术,当真海内一绝。”云舞盈盈坐下,“容阿姨的医术自然高明,但大散血手,加上那古怪的剑伤,只怕就不是一个医生能够解决的了。你走了之后,仙人居中,可是又有了几个客人。”她淡淡一笑,为楚迎风添酒,“这天下人,说到英雄人物,自然要数我们家当家的了,但若论起英俊,嘿嘿,还得首推那位可怜的‘姐夫’。”

    银针,插满了她娇小的身体,中药的味道,更是在她全身蔓延,但她脸上那股青色却没有半分的衰退,她那紧闭的双眼更不知有了多久未曾睁开。凌日轮的大散血手,司空飞雪的剑气深藏,施加在任何武林高手身上,都是难以解脱的枷锁,何况为这两人先后重创的,只是这个俏生生的娇小女孩?

    容婕儿很少有这么认真,这么多年来,她几乎找不到有什么病症,值得她流汗。但她汗如雨下。在这座手术台前,她已经连续工作了一整天了。她体贴的丈夫站在她的背后,为她擦拭脸上冰冷的汗滴。为云舞治疗的工作一直没有取得任何进展,她时而昏迷,时而醒转,唯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却反而成长的异常茁壮。要命的事情发生在昨天晚上,大散血手的重伤即将痊愈,却又不知为何,引动了残存在她体内的剑伤,剑气随着经脉纵横蜿蜒,更将大散血手的伤势引发加重。如今两路伤势同时发作,此间却之只有容婕儿一人精通医术,捉襟见肘,疲于应付。

    “不行,不行···嫣然姐、楚迎风,你们要做好准备。以我一人的力量,难以同时遏制两路伤势。云舞的性命,或许能够保留,但她肚里的孩子···我没有把握。”

    树屋中的手术,参与者并非只有医生与病人,楚迎风与赵嫣然看着她青郁郁的脸庞,纵然都是当世英杰,却也忍不住冷汗渗出。良久,楚迎风颤声道:“难道,难道连你也没有办法,保住,保住孩子?”容婕儿缓缓道:“天下间能够有这种医术的,恐怕就只有‘他’了,可如今,他,又身在何方?”赵嫣然闭上眼睛,缓缓点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她从那把椅子站起,向门外走去。也许这个孩子最终也无法保住了,但那样的画面,却是赵嫣然不希望见到的。她走出这间房子,门外,依旧是鸟语花香,天上人间,万物祥和,并未感觉到,这间房子中压抑的气息。

    万物此刻,并非祥和。生机勃勃,却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紧张。他并不是一个杀气很浓重的人,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孤独者,天地万物纵然美妙,却很少能够属于他。雷逸峰缓缓踏入这块土地,他,回来了。

    赵嫣然微笑,站在树屋之上,淡淡的低头,看着她的男人,那像寒冰一样的烈焰。在她温情的目光下,雷逸峰仿佛也回复温暖。“你回来了?”她问。雷逸峰微笑,“是啊,我回来了。”他回来了,从那块传说中的土地。

    他并不是一个人回来。另一个孤独的身影,来到了赵嫣然的视线内,黄衫翠裙,她非常美丽,但站在这两人身旁,她陡然孤单。这两人的目光,是似曾相识的温暖,但这样的温柔,却再也不会属于自己了。龙香默默的站在一旁,夫贤子孝,她是满足,满足却不是幸福。

    青衫飘动,两条人影从龙香的身旁飘过。他们并不快,却很和谐,很默契,飘然上楼,踏入房中,他们很镇定,却早已感受到了什么。

    能够感受到这间房子中的伤病,他们当然是医生,而且是很好的医生。云舞惨叫一声,连眼眸都变成了青色的了,一只手镇定的放在她额头,“大散血手,还有古怪的剑伤。两种伤势互相影响,进退失据,这样不是办法。今日要兵行险招,釜底抽薪。我用针灸,稳住她的经脉,敏儿,你将大散血手的伤势,导向督脉,与我一同自灵台**导出,小婕,这剑伤有离火之气,你趁我们镇住大散血手,将之导入手少阴心经,我会将之封印。先将两种病症分开,使之不相冲突,再徐徐图之。”

    这个声音很温柔,很宽厚,很熟悉,很英俊。就连声音,都有着旁人无法掩盖的风采。容婕儿脸好像会红,她又好像会哭,看着这两个人,她仿佛回到了过去,那个曾经哭笑不得的年纪。她呆呆点头,看着这突然闯入的两人,她不知道说什么,却在咽喉中发出涩涩的声音,“好的。姐···姐夫。”

    白云苍狗,岁月无情,但这么些年过去,他的风姿,却没有半分变化。在她与过去分隔了十年之后,容婕儿又再次遇到了那个曾经让她疯狂的神农一笑,这以血脉和婚姻连接起来的三个生命,此刻,是如此的心灵相通。容婕儿明白,手术台上的这个女孩,以及她体内的孩子,是不会有事的。此时已经是正午,公元1163年,二月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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