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毁灭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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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三毁灭之后

    皇上死了,皇上死了!雷奇峰,杀了皇上,为什么皇上也会死!世界上有这么多人,他们都可以死,但为什么死的偏偏是皇上!大宋的皇帝昏庸无能,大理的皇帝处优养尊,西夏的皇帝糊涂短视,他们为什么不死?逆贼完颜乌禄现在当了皇帝,他为什么不死?为什么伟大的完颜亮却偏偏要死?

    萧子腾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想得他的头都昏了。.但他没有太多时间去想,死神穷追不舍的时候,任何人都不会很闲暇的。可恶的南宫玉树,他明明已经只剩下了半条命了,他明明已经死定了的,却偏偏从金蚁宫钻出来,潜藏在皇上的铁卫军中,更穷穷追逐我!萧子腾头脑混乱,完颜亮死后,他便成了惊弓之鸟,处处风声鹤唳。此刻已然是后半夜,中原豪杰正在静静为完颜亮守灵,雷霆正在江边搂着星眸,猿百炼都已经在轻松返回,他却像野狗一样到处逃窜。因为他只要一静下来,就会觉得背后有一双冰冷的眼睛,盯着自己的每一根骨头。但他不得不停下来,他一整天一顿饭都没有吃,一口水都没有喝。他一脚踹破一家客栈大门,将老板从床上揪了出来,“我是大金国御前侍卫,你,快点给我准备饭菜!”明晃晃的长剑下,老板看起来也非常可爱,一般情况下他另一个可爱的时候是在看到银子时。不多时店里的几个厨子也骂骂咧咧起床,然后在剑锋下变得还要可爱。厨房忙开了,但大家却都不敢点灯,因为萧子腾不让点灯,萧子腾不让点灯是因为他不敢点灯,此刻已是半夜,这做不知什么城镇漆黑一片,冬至将近,灯火引不来飞蛾,却能够将南宫玉树招来。

    厨子们战战兢兢端上酒菜,萧子腾冷哼一声,长剑出鞘,指着其中一人,“吃吃看,怎么样。”厨子几乎屎尿齐流,往日美味吃得也是十分勉强。看见饭菜无毒,萧子腾才吃了起来,厨子慢慢缩进一角。萧子腾狼吞虎咽,但听觉却比以往更加灵敏,他听见房门打开,听见穿衣的声音,越来越多的人从房间里面走出,围住客堂。萧子腾心头火起,却不阻止,反正吃完饭他就会一溜烟离开,到时候众人大吵大闹大哭大叫,反而可以将南宫玉树引过来,南宫玉树搜查这里的时候,萧子腾就可以走得远远的了。

    火光忽然闪现,同时之间,十几支蜡烛点起,握着蜡烛的人,是店中方才还在熟睡的客人们。他们都是普普通通的客商,没有人会武功。萧子腾骂道:“熄灯!”没有人熄灯,反而更要去点燃灯笼,萧子腾大怒,手中双筷如电飞出,射穿一人手中关节。那人痛叫一声,蜡烛落地熄灭。其他人众一见,大声怒骂,一群人冲下楼梯,守住四方,将萧子腾围住。一人大骂道:“臭鞑子,你还敢过来!”客店外面一阵锣鼓喧哗,“快来呀!这里有金国鞑子,有鞑子!”萧子腾大惊,区区客商自然不怕,但引来南宫玉树就不得了了。他哪里还顾的上吃饭,向门口抢去,数十人守住门口,抡起店中板凳桌面,向萧子腾砸过来。萧子腾大怒,长剑削出,两人顿时倒地,他撞出大门,冲到大街上。大街上忽然布满了人,“鞑子,鞑子!”沉睡中的城镇居民冲了出来,抡着手中锄头镰刀,四面八方向萧子腾汹涌而来。这些人没有武功,但萧子腾却开始觉得害怕。他长剑闪动,当先两人倒地身亡,但人群前赴后继,眼中都是血丝。金人踏破大宋国门,国人同仇敌忾。落单的金军到了这个镇子,都被居民团团围住,不知已有多少人丧生此处。萧子腾长剑挥舞,又杀了五人,但宋人却毫无惧色,将他困在垓心。一名年老村民被他一剑砍成两截,村民上半截身子落地,却还不死心,死死抱住萧子腾双腿,萧子腾努力挣脱,但老人全力抱住,指甲都陷进萧子腾血肉之中,这位内家高手,居然无法震开一个年老农民。他大怒之下,双剑向老人斩去,削断他双臂,两腿才得以自有。就在这时,背上也被人用铁棍砸了两下,头上更挨了一脚。此时数百人将萧子腾团团围住,紧紧困住,萧子腾就连伸手的空间都难有。他想飞身而上,但双脚却被无数手臂抓住,根本就逃不脱。一名村妇一口咬住萧子腾脸颊,萧子腾大声惨叫,全身力量爆发,将身边众人震开,脸上一痛,终究被咬下了一团血肉,伤可见骨。萧子腾大怒,提起那名村妇,一掌打在她胸口。这一掌下去,村妇肋骨全断,她却死死盯着萧子腾,双手扼住他咽喉,指甲深深嵌入。肋骨全断,农妇难以活命,吐出一口鲜血,模糊萧子腾双眼。萧子腾心中陡然升起一阵恐惧,他只想逃,快逃,远远离开这些疯狂的宋人,永远不要回来了。就算让南宫玉树抓住,也好过被这些人围住。快逃,疯了!疯了!疯子,你们都是疯子!

    再睁开眼时,眼前的世界就不同了,双眼所见,都是鲜血糊糊的一片,整个世界都变成了血海。眼前的人,不再是低眉顺眼的村妇愚民,而是青面獠牙的鬼怪!这些人的脸奇异的变幻着,他们不是张三李四王五任六,他们是东方苍龙神农一笑,是雷霆是南宫玉树!当初神农一笑强行施展摄魂夺魄的后遗症彻底爆发,让他眼中所见,全是魑魅,耳中所闻,尽是魍魉。萧子腾抱住头蜷缩在地上,大声惨叫着,不要,你们不要过来,我不是当兵的,我没有侵略你们的国家,你们不要过来,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放火,我不是当兵的,皇上,救我,师兄,救我,我不是金兵,我没有侵略你们的国家,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南宫玉树赶到时,一代高手已是一具尸体。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他长叹一声,也许算是凑巧吧,他想起了雷奇峰的语言,“任何人胆敢入侵我的国家,我都不会放过!任何人胆敢侵略这个国度,不但要死,而且必定死无全尸!”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雷霆醒了过来,他居然睡着了。怀中幽香宛在,伊人何方?她又藏了起来,但她总会偷偷看着自己的雷大哥。他迎着阳光,信步而行,江湖群豪渐渐乘船离去,众人本想劝雷霆两句节哀,但却找不到他的人。众人都知闪电侠武艺高强,没人怀疑他有什么意外。

    雷霆心生感触,沿江徐行,他好像被什么东西召唤一样,向一片草丛走去。猿百炼的声音传进耳朵。“我忏悔我的原罪,我将用我悔过的心侍侯您。主啊,请用阳光照耀我的道路,使我在迷途的时候不感到恐惧,使我不会被魔鬼所欺瞒。”

    雷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铸师猿百炼跪在地上,面向太阳,他的神色虔诚,谦卑。闭上眼睛,默然祷告。许久,他站起身来,看着雷霆。“这个仪式叫做祈祷,我每天都要进行。忏悔自己的过错,祈求主的宽恕。”

    雷霆傻眼道:“堂堂铸师猿百炼,居然也会相信鬼神之说,做这些愚夫愚妇做的事?”猿百炼淡淡一笑,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指着另一块石头,“请坐。”雷霆坐下,看着猿百炼。

    “我曾经跟随胡大先生一起环游这个世界。我们最终没有到达世界的尽头,但我们看到了很多东西。有一个民族,他们称自己为犹特。一千年前,他们从奴隶主人手中逃出,在世界上所有的地方游荡,整整有了一千年了。在这一千年里面,他们遇到无数艰难,他们曾经建立的国家被摧毁,他们被一批又一批人马驱逐,追杀。但一千年来,他们始终没有灭绝。”

    雷霆摇头道:“这怎么可能?一千年,只怕连自己的祖先都忘记了。”猿百炼摇头道:“他们没有,阿当,夏娃,魔喜,这些祖先的名字,他们从来没有忘记过。一千年来,他们奉行着自己的信仰,不与外人通婚,不吃猪肉,从来不在安息日动武。你说,这样的民族,可不可怕?可不可敬?”雷霆点头。

    猿百炼道:“他们存活下来的理由,就是他们有着姓仰。他们有姓仰。他们相信冥冥中存在着永恒的主宰,他们相信死后会在彼岸进入另外一个世界。凭着这种信仰,这个民族扛过了世界上所有的困难,而凭着这种姓仰,他们迟早会建立自己的国家,不管有多久。”雷霆皱眉道:“他们是什么人?他们这些信仰听起来毫无意义。”猿百炼淡淡笑道:“你当然不能明白,宋人又怎能明白?这个国家的子民,是被自然祝福过的。从来没有其他一个民族像你们这样得天独厚,更没有任何民族像你们这样聪明。所以你们不懂。宋人太幸福了,幸福的几乎腐朽,你们永远都不会产生伟大的宗教,高尚的姓仰。当然,你们也不需要。”

    雷霆皱眉道:“你究竟在说什么?”猿百炼叹了口气,看着太阳,缓缓道:“雷霆,闪电侠,我本该已经离开,我待在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见你一面。”

    他拍了拍雷霆肩膀,“你和这个国家一样,得天独厚,你天生就有最强武者的血统,你的师父,义父,更是当世最强的武学家。你生平际遇,武艺博采众家之长,日后的武林,就是你的天下。我来,是想向你说两句话。如果金宋两国再起战火,你会怎么做?”雷霆昂然道:“舍命为国,男儿本色。”猿百炼点头道:“那你是要将大金国给灭了?”雷霆冷然道:“那是自然。这些鞑子都是夷蛮野兽,斩草除根自然最好。”猿百炼摇头道:“夷蛮野兽,夷蛮野兽。那你告诉我,昨天晚上那个女孩也是野兽?”雷霆一愣,说道:“她虽然是金蚁宫人,却是大宋血统。”猿百炼说道:“那你那个沁水公主呢?她也是野兽?”雷霆心中一震,沁儿自然不是野兽了,沁儿,这些天征战厮杀,不觉忘却了沁儿。沁儿,你还好么?猿百炼接着道:“完颜亮雄才大略,他是夷蛮?完颜郑家奴光明磊落,他是野兽?燕云十六州中人等,本是汉人,在辽人金人统治下生活了这么久,各自通婚百年,他们是人还是野兽?”他问一句,雷霆就退一步,喃喃道:“野兽,人,野兽···”

    猿百炼道:“你现在也许想不明白。日后两国局势,多半落在你手上,我无法左右你的抉择,我只希望你在决定的时候,能够想一下我的话,你们既然都是人,为什么还要互相之间死命的厮杀,为什么世界上最聪明的生灵,却不知道和平的意义?”

    完颜亮一役毙命,各大门派组成的同盟随即宣告解散,没有人傻傻等待朝廷的赏赐。各大掌门回归门派,商讨武林大会。和州城内最大一间客栈被虞允文、李显忠包下,糊涂、东方苍龙、神农一笑、七弦子、戴三娘、姬三味、丐帮长老一众人等微服便装在客栈内把酒言欢,一来祭奠雷奇峰,二来庆祝长江保卫战大捷,三来为诸位豪杰送行。

    南宫玉树九死一生,待人接物,更为冰冷,风铃却毫不在乎,在他身旁如坐春风。虞允文手把酒樽,众人举杯同庆。虞允文道:“大宋朝自开国以来,屡屡遭受外侮,先有契丹辽人横行霸道,后有女真金人靖康之辱。但是我们这次大战,不但将蛮人扫出国境,连金国的皇帝,都在我国丧命。今日之胜,是大宋之胜,是民族之胜,更是众位英雄之胜。”李显忠苦笑道:“养兵千日,谁料大功竟立于书生之手!”虞允文笑道:“来来来,诸位英雄,满饮此杯。”众人仰首豪饮,却听一声清响,一只酒杯凋落地上,南宫玉树坐倒地上。众人大吃一惊,只见南宫玉树脸色惨白,浑身哆嗦。神农一笑坐在他身边,一把抓住他脉门,七弦子是他师父,飞身坐到他身后,右掌搭在南宫玉树背门,输送真气护住他心房。南宫玉树长吸一口气,皱起眉头,过了好一阵子,才呼出一口气,摇头道:“没事了。”龙香心疼儿子,早就将南宫玉树搂在怀里,等他面色如常这才放开。南宫长万大声道:“玉树,你怎么了!”南宫玉树重重咳嗽,抬头冷冷看着众人,淡淡道:“诸位,玉树身体不适,玉树告辞。”他起身离开,径自走向自己的房间,风铃一愣,向他追了过去。

    李显忠奇道:“这是为何?”南宫长万抱拳道:“有劳将军费心,这是,我儿子的命。大人不必费心。”虞允文皱眉道:“令公子究竟有何难事,虞允文虽然只是一介书生,但朋友遇到什么麻烦的时候,虞允文还从未闭嘴。”南宫长万长叹一声,“诸位···唉,也是我儿不幸,但到了今天,告诉大家也无妨。其实,犬子从出生时,便受了重病。这种病先天生成,无法治愈,我们甚至连这种病的名字都不知道。”李显忠惊讶看着神农一笑,“难道连医仙都没有办法么?”

    神农一笑摇头叹道:“这种病是先天具有的,很难根除。我们至今都不知这种病的形成原因,甚至当今之世,恐怕都无法找到第二个人和玉树得同样的病。”戴三娘问道:“难道他是第一个得这种病的人?”神农一笑摇头道:“历史上,曾经有过人得同样的病。带有这种病的儿子,出生时比平常孩子要脆弱十倍,成长过程中也特别软弱。从来没有人能够活过二十五岁。我能查到的唯一记录,两百年前,塞北的武林世家北宫氏曾经受到血之诅咒,每一代后代都受这种病的荼毒,他们将这种病症称为廿五大限。北宫世家的子孙都早死,他们的孩子成亲很早,这才一代代保持了血脉。两百年前北宫世家家主北宫寻为了解脱家族诅咒,精研医术,用他自己的七个孩子当试验品,最终居然找到了这种病的救治方法。”姬三味喜道:“既是如此,玉树就有救了。”神农一笑摇头道:“北宫氏覆灭已然百多年,他们的解救方法已然湮灭。我虽然毕生学医,却没有想到救治的方法。一来,我没有北宫家族那样丰富的资料,二来,我没有七个儿子做实验。当年北宫寻虽然找到解药,但他七个儿子死了五个,一个全身瘫痪。”

    雷霆眉头一皱,说道:“各位前辈,少陪了。”向南宫玉树房间走去。龙香大急,也要跟着他们进去,南宫长万将她小手握住,龙香便止住脚步。

    南宫长万抱住龙香,长叹道:“现在你们明白了吧,为什么玉树会这样冷冰冰,为什么他会看破生死。”

    因为他是早已被死神瞄准的男人。

    宴席散后,李显忠抱拳告辞,回军中行营,众人各自安寝,虞允文酒意未尽,与糊涂在房中继续开着小宴,宴后便要抵足而卧。

    虞允文豪气干云,敬酒道:“糊涂兄,还有一杯酒,要献给你一人。”糊涂接过酒杯,笑道:“只献给我一人?”虞允文笑道:“那是,这杯酒,要恭喜糊涂兄,官运亨通。”糊涂大笑道:“老虞,是你叫糊涂还是我叫糊涂?这整座楼,可就只有你一人为官呀。”

    虞允文摇头道:“糊涂兄,你何必装作不知?这场大仗打下来,江南豪杰出力不少,但若是要论功行赏,又实在难办。你看这出力的无数武林豪客,有多少是江洋大盗,通缉要犯,有几个人是清清白白?又有多少是帮主掌门?这些人从来不受王法制约。赐他们官职,我看他们未必会要,就算是他们当上了朝廷命官,只怕草莽英雄,又生出什么乱子来。但若是不给他们封赏,未免人心散淡。我思索良久,决定举荐糊涂兄为官,一来不致使朝廷落下有功不赏的骂名,一来糊涂兄为官,可以为国出力,又可以约束群雄。”

    糊涂哈哈大笑道:“老虞,你好糊涂,老子是江湖人,江湖人又怎会希罕什么功名权贵?师弟,你不要骗我,你明知我不会出仕,糊涂若是想当官,二十年前早就去了。”

    虞允文点头道:“糊涂兄,我也不多说废话,我想举荐你为太子洗马,管教皇储。”糊涂一愣,“开什么玩笑?”虞允文道:“虞某没有开玩笑。虞允文虽然只是中书舍人,但在朝堂之中也多少能够说话,而且此次大破金军,皇上不会不卖我一个面子,小弟要举荐一个人当太子洗马,也不是什么难事。”糊涂皱眉道:“你还有什么话没有说,为什么单单要我当这个太子洗马?你究竟是想干什么?”

    虞允文叹了口气,说道:“你就在江湖,朝堂里面的钩心斗角从未关心,小弟举荐你当太子洗马,是为了国家社稷着想。你可知,现在朝堂之中,有什么微妙么?”糊涂淡淡道:“虞兄请讲。”虞允文低声道:“当今皇上年已五十四岁,御极三十四年,却依然膝下无子。前太子赵元懿死后,皇上便开始在太祖子孙当中简拔良才,作为皇储。其中太祖七世孙赵伯琮最为贤良,皇上圣眼有嘉,去年二月,已然正式将他收为皇子,那是已然决心要立他为皇储了。这些你都是知道的。”糊涂点头。虞允文又说道:“太子伯琮今年二十三岁,正是青春年少,他的为人如何,虞允文看在眼中。且不论他是否宽仁礼让,单看他这恢复之心,就是我朝历代皇帝所没有的。”糊涂正坐,问道:“他有恢复之心?”虞允文点头道:“我朝自开国以来,每受外辱,但历代皇帝都毫无恢复之心,不是沉迷美色,就是废情于书画。但伯琮太子却不然。绍兴二十四年,太子才二十七岁,就已然对逆贼秦侩恨之入骨,数次洞悉其奸,这是他痛惜忠臣,恨恶奸佞的天性。金宋开战以来,皇上决心下诏亲征,朝臣却多劝皇上退避,太子不胜愤怒,忧心如焚,请求皇上甘当先驱。师兄,你看这位太子,是否是可造之才?”

    糊涂淡淡道:“倒也算不是那么无能,继续说,又发生什么事情了?”虞允文忧然道:“本来伯琮太子为君,已是众望所归,哪知就在大战开始之时,又冒出了一个皇子元熙。”糊涂奇道:“你那个皇帝不是不中用,不能生了么?”虞允文眉头微蹙,说道:“那是皇上多年前在民间游戏之时生下的孩子。本来皇上也没有想到自己还会有儿子的,哪知那天又冒出一个儿子了。赵元熙带着母亲临死前的信物,长得也和皇上是一模一样,皇上一见就喜欢上了。现在朝中表面上虽然团结如故,但臣子们却已经分为两派。一派立主伯琮太子为帝,另一派则扶助皇子元熙。以小弟看来,赵元熙虽是皇子,却毫无见识,更无战心。此子倒也是个至诚之人,却没有坐稳天下的本事。”糊涂笑道:“你们那个皇帝,在宫里和自己的妃子生不下什么东西,却在外面找个女人生了个小东西,哈哈,那你说,赵构会叫谁即位?”

    虞允文说道:“这正是虞某求糊涂兄之事。伯琮太子若为皇帝,则是大宋之福,我想请糊涂兄管教伯琮太子,一来助他夺得大位,二来也防范有什么小人想行刺太子,另立新君。”糊涂摇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只是我不想掺和进什么皇位之争,你另请高明吧。”虞允文急道:“糊涂兄,伯琮太子即位,是大宋之福呀。”糊涂冷然道:“那若是我当皇帝,你说,算不算大宋的福分?”虞允文一愣,呆住当场,又问道:“糊涂兄说笑?”糊涂摇头道:“你告诉我,为什么偏偏他们姓赵的可以当皇帝,为什么你不行,为什么我不行?今天这么多英雄好汉,哪个当皇帝会比他赵构差?”虞允文大惊道:“这,这,这,你如何说出这等无父无君的话来?”

    糊涂淡淡道:“我是江湖人,江湖人不认你的皇帝,我们只认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让你的皇帝滚蛋去吧,大中华所有的事情,都是坏在皇帝的身上,皇帝都不是好玩意!”虞允文大惊道:“师兄,你这,但是我中华怎么能没有皇帝?皇上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大中华?”糊涂骂道:“屁话,为什么一定要有一个皇帝,让他一家人都高高在上?我们自己的命运应该是自己掌控,世上就不该有什么皇帝。”虞允文颤声道:“没有皇帝,那世界不是乱成一团了吗?”糊涂叹道:“你说的也是,我们这个民族,像你这么聪明的人,奴才气都这么重,我们这个民族,也算是不可救药了。我们需要一个政府,也需要这大小的官员。但是,谁当官呢?谁当最高的领导呢?这不应该是一家人决定,这应该是全体百姓共同决定!百姓才是这个民族的主宰,不是皇帝。”

    虞允文惊魂不定,良久,摇头道:“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糊涂长叹一声,打开窗户,让窗外新鲜空气涌进房间,“总有一天的,也许还必须等几千年,但是总会有的,等到这个民族身上没有那么多奴才的气味。”

    总有一天的。

    南宫玉树静静坐在房间桌畔,默然看着长剑。雷霆推门而入,一声不响坐在他对面,风铃哭得有如泪人,坐在他身边。雷霆沉默半晌,低声道:“你···你一直为什么不说?”南宫玉树淡淡一笑:“有什么值得说的?既然无可救药,说了也是白说。”

    风铃奇道:“什么叫无药可救?你怎么了?”南宫玉树冷冷道:“没什么,我有话和雷大哥说说,你滚出去。”风铃哭道:“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一下?你就什么事情都不让我分担么?”南宫玉树冷冷道:“我为什么要你分担,你是我什么人?”风铃急道:“我是你什么人?玉树,我···”南宫玉树冷然道:“雷霆大哥要和我说话,你一个女人在这里吓嚷嚷什么?滚出去,还缠着我不放?”风铃擦了一把眼泪,但泪如泉涌,如何擦的去?

    南宫玉树冷然道:“雷兄,你答应过小弟,会照顾她是不是?小弟就将这包袱交给你了。雷兄看着办吧,此女虽然容貌一般脾气不好武功差劲,但好歹也算是女人,你拿去要么做奴婢,要么当填房,就随你便了。”风铃哭道:“你,你怎么能把我卖给别人!我又不是你的人!”南宫玉树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你粘着我干什么?你为什么还不快滚?”风铃一跺脚,掩面奔出。冲到楼下,龙香已然将她一把抱住,风铃哭道:“他,他欺负人!”龙香长叹一声,不知该说什么。

    风铃远去,南宫玉树依然面如寒冰,雷霆长叹一声道:“你这又是何苦?”南宫玉树摇头道:“我本残命,何必误了别人终身?”雷霆道:“那你为何不早告诉她?”南宫玉树终于叹了口气,“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雷霆皱眉道:“你自是一了百了,我却成了不义之人。”南宫玉树低头道:“玉树后事,自当麻烦雷霆大哥。风铃青春年少,不可为我虚耗红颜。雷霆大哥若是情有别钟,便当风铃是你妹妹,好好照顾她,替她找一个好婆家。她爷爷年事已高,这些事情,就要麻烦你这个当兄长的了。”雷霆苦笑道:“交了你这个兄弟,麻烦事总是特别多。”南宫玉树缓缓道:“玉树风烛残命,一生孤独,能够交的朋友,也就只有你了。”雷霆默然点头。南宫玉树继续道:“我的这种病,说是廿五大限,意思是我不能活过二十五岁,但其实,我随时都有死去的可能,也许明天早上我就醒不来了。”他从房间内取出一个骨灰瓮,说道:“若是我死得太快,请你帮我把我师父的骨灰和皇宫中那个云娘埋在一起。”雷霆奇道:“骨灰?你师父?”南宫玉树冷然道:“金蚁宫九死一生,我却另外拜了一位师父,就是当年的棋圣完颜纵横。你不是很想知道我在金蚁宫的经历,还有我如何遇上你父亲。”

    南宫玉树长剑出鞘,凭几看剑。长剑如雪,南宫玉树手亲亲一抖,宝剑嗡嗡作响。雷霆现在才有时间看清楚这把剑。剑狭长,远看有如一条钢丝,加上奇形的护手与剑柄,还有护手上轻垂的玉坠,使它看起来就像一支钗子,雪白的剑身上有一道血色痕迹,从护手蜿蜒到剑尖。这把剑并不完美,在剑锋的一侧,有着三个小小的缺口,这把剑曾经受过重伤。南宫玉树说道:“这把剑的名字叫做‘虞美人’,但师父欣赏陆游的沈园苦词,这把剑也叫‘钗头凤’。当日皇城一战,我和北宫狼退到了最后,孤山之上,力尽箭绝。月过中天,我身上这痼疾却突然发作,疼痛难忍,死去活来。等到我再次苏醒的时候,已经在一艘大船上。金国的完颜乌禄,乘着这艘船到金蚁宫去,我当时并不知道他们送我上金蚁宫的目的,完颜亮老谋深算,他让我到金蚁宫,就是为了害死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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