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天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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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一天下第一

    “你还记得我。。c”南宫玉树昂然站定,解开身上金军装束,语音还是一如以往的冷漠。

    南宫玉树!南宫玉树!原来他还活着!坐镇后方的龙香喜不自胜,就想跳上岸来抱住儿子,南宫长万将她拉住,南宫玉树正在为国立功,母子谈话稍候不迟。雷霆道:“皇宫一别,你去了何处?”他在金蚁宫虽久,却没有得到任何南宫玉树的消息。逃出之后遇见南宫长万众人,也无法打听到南宫玉树生死,雷霆只道南宫玉树已然身死,此刻故人无恙,自然欣喜,见他毫无伤损,武功居然大进,更是高兴。南宫玉树淡淡道:“你我一直离得不远,你去了金蚁宫,我也去了金蚁宫。”他们两人说话之时,手上也毫不放松,刀剑龙虎,三招之间,三名金蚁宫好手横尸,四人重伤。一人手臂被南宫玉树卸下,呆呆不敢相信,血如泉涌,却忘记了疼痛,另一只手指着南宫玉树手中长剑,大叫道:“虞美人,完颜纵横的虞美人!”这把剑形式奇特,剑身极薄极窄,护手造型罕见,整把剑看起来就有如一支金钗。南宫玉树冷哼一声,剑如闪电,削掉他另外一条手臂,长剑电动,穿破他咽喉。南宫玉树冷冷道:“我现在叫他老人家师父。”

    又是一声虎吼,惨叫之声连绵不绝,只见一条大汉有如虎入羊群,劈开一条血路。金蚁宫众人与铁卫军心胆寒战,一名金蚁宫大胖子大喝一声,双掌向大汉推去,大汉大笑一声,双掌对双掌,轰然相交。大胖子惨叫一声,高高震起,飞过数十人头,颓然坠落,撞上两根画戟,余力不消,持戟战士口吐鲜血,坐倒地上。大汉豪情大笑,双臂一震,身上盔甲化为片碎,露出精赤的双臂,肌肉虬结,甚是雄伟,背后血色披风龙蛇走动,叙述曾经可怖的历史。头盔震开,露出他一头血色长发,还有额头隐隐凸现的那血色“王”字。金蚁宫众大惊失色,中原群豪中老一辈更是惊惧交加。“是他,是他!”“他还活着!”“雷奇峰!!”

    雷奇峰仰天长笑,他一人深陷重围之中,却丝毫不放在心上,横眉睥睨,铁卫丧胆,昂首咆哮,豪杰失色。他大笑道:“儿子,好好看看你老子的威风!”雷霆豪情万丈,大笑道:“爹,孩儿与你一同作战!”中原豪杰大惊失色,闪电侠名满天下,却从未有人知道他姓名身世,哪知居然是雷奇峰的儿子!雷奇峰潜入金蚁宫刺探情报,他既然肯公然露面叫唤雷霆,自然已经得到了足够的资料,他的叛徒身份,自然也可以平反。

    雷奇峰势若癫狂,双手瞬间布满鲜血,他大喝道:“二十年了,老子今天终于不用再躲躲藏藏了,完颜亮,老子来了!”他纵身上跃,五指向高台木柱轻轻一抓,便深陷其中,再借力上升,片刻之间便到得高台,傲视完颜亮。完颜亮一国之君,生死存亡关系到每一个人的性命,混战中诸人忍不住都向高台上张望。楚迎风惊怒交集,大骂道:“怎么回事,雷奇峰不是被关在宫中么!”

    南宫玉树看着雷奇峰,眼中也不由得露出一丝崇敬,“我在金蚁宫的地下呆了一段时间,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被锁入大牢,身中奇毒,重兵看管。可他只是一番调息,便什么事都没有了,战虎传说,果然非虚!”

    完颜亮看着雷奇峰,点头道:“雷奇峰,可是中原武林十方武者之首?好功夫,好气魄!”雷奇峰大喝道:“你是完颜亮,看见老子还如此镇定,果然是一代君王。不过你不该进犯我境,完颜亮,老子今日要叫你死无全尸!”他大笑一声,抓住皇帝胸口,提起完颜亮,右手一振,一掌拍下来,就是岩石都要粉碎。完颜亮居然镇定自如,双目异光闪动,忽然双手向雷奇峰双目探去,手中寒光闪现,乃是两把匕首。完颜亮向来高高在上,从未显露身手,众人只道他是番邦酋长,最多不过弓马娴熟,哪知居然武艺不弱,单这一刺,快准狠兼备,居然是一流的武功身手。雷奇峰大吃一惊,急忙将完颜亮掷开,头颅急闪,躲开夺目双刃,却也禁不住背后冷汗淋漓。匕首未有刺中双眼,却在雷奇峰脸颊留下一道伤痕。雷奇峰大喝一声,一拳向完颜亮胸口撞去,完颜亮大叫一声,身体不可思议的扭动,躲开这一击,拳头打在高台的一根柱子上,高台晃动不已。

    雷奇峰一击不中,跟着双拳连环,一招“颠倒乾坤”,拳劲四面八方涌现,扯动空气,呜呜作响。完颜亮行动凝滞,大叫一声,胸口受了雷奇峰两拳。哪知这两拳打在完颜亮身上,却有如击在棉花之上,无处使力。雷奇峰惊愕之间,只觉全身内力如江河入海,向完颜亮身体汹涌而去。他大惊之下,使尽全力,将双拳从完颜亮身上扯出来,只觉双臂麻木,一阵虚脱。胸口一痛,一把匕首已然没柄**。完颜亮站起身来,忽然吐出一口鲜血,几乎无法站定,他赞道:“十方武者之首,果然名不虚传!”台下铁卫军欢声雷动,群豪更惊诧万分。虽说两人各自负伤,但雷奇峰却身中两刀,比起完颜亮,还是要输了一筹,今日之败,固然是雷奇峰过于自信轻敌,但完颜亮武功之高,却也当真骇人听闻。雷霆心下震动,完颜亮从来未曾出手,却有谁想到他有如此武功?想到这里,悬在心头的疑窦顿时解开,当日阳砚刚偷袭完颜亮得手,却反而重伤身亡,完颜亮毫发无损,为何如此雷霆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今日才知原因如此简单,因为完颜亮本身就是一个绝世高手,以他的武功,别说一个阳砚刚,就是十个阳砚刚,都不能动他一根毫毛!这样算来,当日在宿州击败戴三娘的蒙面人,也非完颜亮莫属了。雷霆心中焦急,想冲上高台相救父亲,但铁卫军群情激越,自己远隔重围,如何杀的进去?方才南宫玉树杀出重围,那是因为他身上那一层金军战衣,而且由内杀到外容易,由外杀到内就不容易了。好在他神农一笑将吉光羽衣还给了他,不必理会敌人刀剑,但要杀上高台,却绝不可能。

    高台之上,雷奇峰森然道:“好功夫,你一个夷蛮,怎么会懂得这么高深的功夫?”完颜亮冷冷道:“夷蛮?不错,在你们汉人眼中,朕自然是夷蛮,但你评什么说只有你们配享有文明?朕韬略文采,哪里比不上你们汉人了?朕练的武功,就是你们汉人日思夜想的《紫剑录》。”此言一出,全场皆惊,大宋群豪老一辈者都知道《紫剑录》的来历,更知道《紫剑录》神妙无比,此刻更是确信无遗。

    雷奇峰怒道:“《紫剑录》是大宋瑰宝,目的就是要灭了你大金,想不到反而让你受益无穷!”他全身上下隐隐作痛,却还是大喝一声,一招“恨满长空”,直取完颜亮首级,完颜亮却不与他争斗,只是负手飘行,有若闲庭信步,雷奇峰奔腾激越的掌劲,居然不能碰到他一片衣角。雷奇峰又怒又惊,全身上下又痛又麻,再要提起手掌的力气都没有了,接着双腿都不受自己控制,颓然坐倒。

    完颜亮叹道:“刚才我用的匕首上面淬了剧毒,你本是英雄,朕不忍杀你,但你终究是大金国的敌人,你武艺如此高强,你死了,朕才放心。”雷奇峰大笑道:“好功夫,完颜亮,老子一直都小看了你!”他漫不经心,却暗暗调息,要逼出毒药。完颜亮摇头道:“这种毒是便是‘曾经沧海’,天下最毒。朕最心爱的女人,就是用它,最终告别了朕。雷奇峰,你应该感谢我,这种要虽然毒,却可以保持人的尸体永不腐烂,你中了此毒,反而会永垂不朽。不要挣扎了,这种毒无法逼出。雷奇峰,你是朕最忌惮的南朝武士之一,朕绝对不会给你一条生路。”

    雷奇峰不惊反笑,“哈哈,完颜亮,这种药这么好,你为什么不用,你不是想永垂不朽的吗?”完颜亮摇头道:“朕不会给后人留下一根手指,雷奇峰,其实你们来得没有意义,就算没有人来,朕都不会苟且偷生,这个高台,就是朕归天之处。朕,马上就要点火**了!”

    他走到火把面前,“朕今日之败,非战之罪,天亡我,又能如何!大金国已然是半个大宋,彪悍之风不再矣。五百年当有王者兴,五百年后,我将要再雄起北方,再造十三副盔甲,统一中华!”伸手去取火把。雷奇峰忽然大叫道:“完颜亮,你有耳朵没有?”完颜亮懒懒道:“你说什么?”雷奇峰冷冷道:“老子说过,要让你死无全尸,你没有听到吗!”他大口吐出一口鲜血,慢慢站起。完颜亮大惊失色,中了“曾经沧海”之后,都会全身瘫软,死后却骨骼僵硬,永不腐朽,雷奇峰现在应该连手指都无法动弹,可他居然站了起来!

    雷奇峰缓缓站定,他的声音开始又遥远又亲近。“我早已面对太阳发誓,任何人胆敢入侵我的国家,我都不会放过!任何人胆敢侵略这个国度,不但要死,而且必定死无全尸!胆敢犯中华者,虽远必诛之!这本是天理,今日却要由我执行。”完颜亮惊道:“不可能,不可能!你还能动!”雷奇峰仰天长笑,没有什么动作,但每个人都能感觉到他这一击,必定是雷霆万钧,毁灭天地!

    首先收到的讯号,是压抑,空气好像忽然变得沉重,变成了以前的十倍,三十倍,让人呼吸都开始困难。跟随着而来的窒息步伐,名叫恐惧,雷奇峰甚至动都没有动,但恐惧却无孔不入,钻进毛孔,穿透血管,直达心脏。在场众人都是刀头舔血长大的,却在这一瞬间,淹没在恐惧阴影中,沉的越来越深,越来越深,双手无力划动,却不能浮上水面。这种恐怖,不是让人觉得,自己即将陷入地狱,而是让人感觉到,地狱已经来到了人间,地狱,就在身边。这种恐惧的感觉对雷霆来说却是无比熟悉,皇宫之中,最后一战,自己也曾散发出这种恐惧的味道,雷霆喃喃道:“是第八刀,是第八刀。”

    杀气弥漫千里,远在京口水寨中养伤的东方苍龙忽然惊醒,惊动他的是那种微妙而熟悉的感觉,“好可怕的杀气,好可怕的杀气!雷奇峰,雷奇峰,雷奇峰你在干什么!”

    雷奇峰出手了,他只是轻轻一动,凝固的空气好像找到了一条缺口,死亡的气息却又更加沉重。那传说中的一拳是怎么发出来的,没有人看见,只是忽然之间每个人都好像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血红色。云气翻腾,江水激荡,完颜亮看着自己的胸膛,眼中装满了不相信。这有史以来最具威力的一拳打下去,居然毫无声息。雷奇峰右拳印在完颜亮胸口,顿时凝结。完颜亮慢慢倒退数步,鲜血慢慢从身体中喷涌出来。他嘶声道:“我是完颜亮,朕不可以死在别人手里,朕是完颜亮!”他踉踉跄跄爬到火把前,鲜血从全身皮肤冒出来,他想举火**,却怎么也够不找火把,最终抓到火把,收回手臂,手臂却砰的一声从身体脱落,坠落地上。完颜亮惊得呆住,整个人撞在高台,身体也摔得四分五裂,只有头颅还连在身上,冷风刮起,完颜亮的身体一层一层飘走,在雷奇峰最后一击之下,他的身体早已被亟成飞灰。最后一刻他挣扎着:“朕是完颜亮,朕不能被人杀死···”

    他最终都没有抓住火把,完颜亮死的时候并不平静,耳朵中萦绕着雷奇峰的话:“任何人胆敢入侵我的国家,我都不会放过!胆敢犯中华者,虽远必诛之!”难道这就是朕一直都未曾领略的,南朝人的骨气!

    雷奇峰没有倒下,他失去平衡的时候,雷霆飞身而上,抱住了他。人头汹涌,雷霆本救不应该上得来,但众人沉没在第八刀的恐惧中,雷霆要上高台便不再困难。

    雷奇峰笑道:“孩子,我又看见你了,哼哼,你又长高了一些···最后一招,是我从怒拳的形式中参悟出来的,但是这招威力太大,就算没有中毒,爹使出这一招,也不会再有活命了。咳咳,霆儿,我求仁得仁,死得其所,你不用难过。雷奇峰一生痴恋武功,听说你从怒拳和幻龙掌中悟出了刀法,你演示给我看看,给他们看看,雷奇峰的儿子,是何等英雄。”

    雷奇峰没有时间去看他儿子的刀法,他的眼睛无法阻止的闭上,脸上不再有一丝血色,皮肤上慢慢蔓延着裂痕,好像他是一件瓷器,在地上摔得残破。雷奇峰从怒拳中创出的第八刀,正是雷霆当日走火入魔的那一刀。他没有修习幻龙掌,却无师自通,悟出项羽刀法最后一式,但此招终究不完整,未先伤敌,先伤己身,雷奇峰纵然不中剧毒,使出这一招,也依然会油尽灯枯。雷霆仰天长啸,风云变色。他缓缓站起,将雷奇峰放在地上,解下他血色斗篷,批在自己身上。雷奇峰不会死,他的儿子依然会继续他的生命。

    刀是雷刀,人是雷神,风虎云龙,血雨腥风,金蚁宫和铁卫军面对的命运,是屠杀。雷霆的刀,已经疯狂。

    “爹,你想看我的刀么?”

    公元1161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入侵中国的完颜亮终于死去,他最终没能死在自己的手上,他最终都还是死无全尸,与他同归于尽的雷奇峰,最后一次抒写不世战虎的不败传说。夜幕降临,群雄默然,雷霆守着父亲的遗体,血色披风却没有熄灭。同时被继承的,还有雷奇峰的豪情壮语,“任何人胆敢入侵我的国家,我都不会放过!任何人胆敢侵略这个国度,不但要死,而且必定死无全尸!胆敢犯中华者,虽远必诛之!”

    完颜亮尸骨无存,高台却成了雷奇峰的坟墓,京口的群豪驾着海船陆续到来,默默守卫在高台下。战争在完颜亮死去的那一刻结束了,在和州,金蚁宫众人大举溃逃,离开时宫中主力已然损失殆尽,完颜亮三千铁卫全军覆没,萧子腾游鱼漏网,南宫玉树弓剑追击。在瓜州,耶律元宜大军全线溃逃,再无斗志,李显忠调集兵马,跨江奔袭。此时金军回天无力,李显忠只率领手中二十万大军便绰绰有余。远在千里的其他三个战场,大散关有吴磷扼守,金瓯无缺;海道战线早已为东方苍龙肃清,李宝布防军马,铁壁铜墙;蔡州已被赵撙攻克,两千人马坚守城池,金人十万大军重围之中岿然不动。完颜亮军团覆灭之后,进攻中原的所有军力迅速崩溃,宋国战将全线回攻,完颜亮所侵占的城池全数光复,西线的吴磷攻克十六州郡,金国部队一时胆寒。

    东方苍龙抱病前来,二十年前暗定的西施计划公布于世,雷奇峰英名如旧,雷霆也无需再隐瞒身份。整理雷奇峰的遗物,有一张金蚁宫水陆地图,岛上各处机关暗道,更有一张名单,上面清列着五十年来与金蚁宫秘密勾结的人物姓名,无数金国高官榜上有名,大宋官吏、江南侠客,居然也为数不少。糊涂看过,暗暗背上发凉,名单上很多人马都是武林中的显赫人物,更有许多是参战人员。好在这些天为了防备星眸,军国大事他独断专行,否则依了别人的意思,定会惹下大祸。他将名单暗暗收起,打定主意,名单上面的人马要一个个慢慢清理。除了雷奇峰,雷霆也去过金蚁宫,星眸更是金蚁宫的人,完颜乌禄也熟悉金蚁宫的路途。但雷霆出宫,乘坐的是金蚁宫安排的船只,星眸更不会让雷霆记住金蚁宫的确切位置,当日乘船,走的尽是弯路,雷霆从水手手中得来的地图莫名其妙。完颜乌禄身为金人,自然不会让旁人将金蚁宫的位置牢牢记下。

    是夜风清月冷,雷奇峰的葬礼在一片沉寂中格外庄重。雷奇峰生前好酒嗜武,最恨繁文缛节,一切祭文经言全数没有。姬三味就地建灶,满地金军尸首,都是材料,沥血为酒,割肉成肴,做了几盘菜,一缸酒,点燃戈矛,祭败英雄。雷霆亲点火把,焚烧高台,雷奇峰一生风火,最后也在焰火中熄灭。烈火燎原,一世英雄化为灰烬。夜风狂乱,将英雄送入长江。他因长江而生,为长江而战,魂归长江,英雄所求。苍鹫带去噩耗,远处东方家族的坟墓群中,又添一座新坟,墓碑上猛虎咆哮,守卫着炎黄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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