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公元1161年十月十八日。
这是一个奇怪的都市,它有着全世界最为繁华的街道,最为铺张的上下水系统,最为宏伟的手工业作坊,最为繁忙的资产流通市场,甚至有着世界上最为富庶的商人。但这个城市所领导的国家,人均收入却甚至远远不及它身旁小小的一个大理,这个城市所领导的国家,在贫苦线上挣扎的民众是世界上好几个中等国家的总和。
如果国内生产总值,是一个国家富庶的标准,临安所领导的国家无疑是世界第一的。但我们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最为富庶的国家,为什么总是会给人贫穷与落后的印象,是因为没有藏富于民,还是因为这个国家的民众,只能用金钱这种最为原始的尺度来标志自己的价值?
神农一笑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当一个民族的存亡问题压到每个人肩头的时候,时间,通常是一种很奢侈的东西。
但是临安城门的守军不这么认为。
临安城并不是一座经常有机会遭受攻击的城市,这座城市也并不需要太高太厚的城墙,不过我们强迫症的赵构先生却并不这样认为。面对着高达十丈的雄伟城门,神农一笑也不得不皱眉。
城门紧闭,此刻将近黄昏,却还没有到关城门的时候。城门之下,数百人聚集在一起,吵吵嚷嚷,有的是城中百姓,有的则是流民,更有几名文人。城头的守军却充耳不闻。神农一笑心中焦躁,大声道:“时辰未到,为何关门!我等要进临安。”他这一声中灌注了内力,城头守将耳中嗡嗡直响,大骂道:“叫什么叫!上头吩咐,前方战事吃紧,临安城从今日开始关城。”神农一笑大声道:“前方征战,临安更当大开城门,联通八方信息。”那守将大骂道:“你胡说什么,前线打仗,临安城中不可有奸细混入!”神农一笑冷冷道:“若是有奸细想要进去,早就进去了,何必等到现在?”那守将哇哇大叫,“你废话连篇!老子看你就是奸细!”神农一笑怒气勃发,暗道入城之后,再好好整治你!正要开口要,一名文士放声道:“将军请开城门,我有要事面圣!”那文士三十多岁模样,书卷之中英气勃勃。守将大笑道:“你以为皇上有这么多时间?你想见便能见?去去去,别在这里胡闹!”那文士大声道:“国家危难,山河破碎,大丈夫当上阵杀敌,你为何留守后方?”那守将又气又羞,大骂道:“放屁,放屁!”
众人正在争执,忽听一阵马蹄声呼啸而来,数名骑士奔腾而过,在城下勒住脚步。当先一人约莫二十二三岁,容貌英伟,眼角却颇有风霜之色。他冲着城头大喝道:“城头守将,快快开门,我自前线而来,有要事要面君!”那城头守将见这一行骑士都气宇轩昂,心中微有顾忌,大声道:“你等是什么人?临安城今日起封城,不再开放!”那少年皱眉道:“大战在即,为何封城?我乃山东耿京将军手下书记辛弃疾,将军快开门,我有紧急军情,要向皇上禀报!”
那守将大惊道:“山东!你是从金国来的,奸细,奸细!”他惊慌失措,方才那名文士却大喝道:“胡说,山东耿京,聚众起义,据守山林,为天下表率,他若是奸细,天下何人复为奸细?”那少林辛弃疾听他说得豪迈,点头道:“多谢阁下。”文士点头道:“看将军文质彬彬,前线苦战,可抵挡得住?”辛弃疾剑眉一轩,傲然道:“大丈夫自当读遍天下诗书,更当习遍天下武功。幼安少年时,便立志要用诗书骂遍天下贼子,要用宝剑杀尽天下贼子。前线苦战,但有耿京将军在,大家又有什么好怕的?”那文士双手颤抖,大叫道:“好汉子,好男儿!我辈男儿,便当有天山之志。可惜务观未逢其会,空有肝胆忠义,却报国无门!”
辛弃疾见他豪迈奔放,也生了交结之心,朗声道:“辛弃疾见过兄长,兄长何许人也?”那文士抱拳道:“我是陆游,不过痴长了你几岁,但贤弟在前线杀敌,我却一事无成,使人凄凉!”辛弃疾大惊,急忙下马行礼道:“原来是务观兄!兄长诗词雄浑,乃一代之新,幼安身在敌国,却也早有耳闻!怎么,务观兄也是上京来护驾的么?”陆游点头道:“国家危难,我正是来见皇上,请求他御驾亲征,共赴国难。”他黯然长叹,“可惜人微言轻,如今连这扇城门都进不去了,何况皇宫?”辛弃疾皱眉道:“皇上此刻,为何要关闭城门?务观兄,辛弃疾与你一起去面圣。”
神农一笑侧耳倾听,早知这两人身份,大笑道:“人说世无英雄,但今日何信,举目所见,尽是英雄?”两人见他容貌非凡,也是心生敬意,互相询问。此刻夕阳渐下,城门前众人都等得是不耐烦了。
忽听城门之内,一个温雅的声音道:“时辰未到,为何关门?快开门,我要出城。”那守将向城内望去,大声道:“城门紧闭,不许出入。你此时逃离,是想向金人告密么?”那声音大怒道:“笑话!我身为皇族,与金人仇深似海,告什么密!”他这一声“皇族”顿时将那守将给唬住,低声道:“可,可上头的吩咐,却是,却是不能违抗的。”那声音冷然道:“你小小一个门吏,怎敢如此,请快快开门!”他虽然是怒气勃发,却依旧是彬彬有礼。
陆游在城墙这边听得真切,大声道:“城墙那边,可是士程兄?”那个声音且惊且喜,“务观兄,你也来临安了?”陆游大声道:“士程兄,我来护驾,你为何离去?”那边那个士程兄半天不语,忽听那守将大叫道:“这,别,别,大人您不能上来。”士程兄毫不理会,大步走上城墙之上,对着陆游大声道:“务观兄,我要出城去投军作战,总好过在这里空坐!”陆游摇头道:“士程兄,你不习武艺,身在前线,又能有什么作为?留在后方,出谋划策,也是文士之风!”那士程兄摇头苦笑道:“出谋划策?出谋划策?赵士程胸中文章,本就是为恢复之用,但如今天下骚动,皇上却要渡海避祸,丝毫抗战之心都没有,我留在这里干什么,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陆游大怒道:“士程兄,你身为皇族,圣心浮动,更是你劝诫之时,你此刻出城,岂不愧对天地!”赵士程愕然良久,长叹道:“可如今赵士程纵然想见皇上,也见不到他,我···”正在哀叹,忽听一阵马蹄声从城外涌来,十余骑护着一辆大车来到城门之下。当先一名骑士大喝道:“谁人关了城门,快快开门!”那名守将对着众人大骂道:“还多说什么?临安城关了,不开了!”那名骑士大骂道:“快开城门,皇储在车上,要进宫面君!”守将愕然道:“什么?”
忽听一声冷哼,两人从车中探出身子,跳了下来。左首一人风采儒雅,四十余岁的模样,长须飘飘,甚是潇洒。另一人则是三十多岁年纪,做贵公子打扮,容貌刚毅,凛然有威,他冷然道:“谁人下的命令关门!他见城楼上的赵士程,皱眉道:“彬甫兄,这是何人?”
那名儒生低头答道:“此人叫赵士程,似乎也是皇室,他当年入京求学,我也曾见过。”他对着城墙,朗声道:“赵士程,可是你么?为何关闭城门?”赵士程定睛远望,大声道:“是虞先生!并非我要关门,士程正要出城从军,可如今却说什么宫中戒严,临安不再开城。”那公子皱眉道:“胡扯,开战之际,如何关城,延误前线战报,该当何罪!”那名儒生朗声道:“此间是储君赵玮,我乃中书舍人虞允文,赶快开城,我等自健康归来,要见皇上!”
赵士程大喜道:“是太子,是太子!”急忙跪下。城外众人见状,都是大惊,纷纷拜倒。那名太子大喝道:“开门,莫要误了我的时辰!”那守将苦笑道:“这,这个···”还要絮絮叨叨。神农一笑早就忍耐不住,长身而起,从地上捡起一枚石子,崩的一声,弹了出去。石子呼啸而过,那守将眼前一黑,顿时晕倒,倒栽城下。神农一笑大声道:“赵士程,你快开城门放我等进去!”他这一手尽得高手风采,赵士程大喜,急忙前去开城门。陆游站起,赞道:“好功夫!务观习武一生,却从未见如此高人。”辛弃疾却大喜道:“此等神功,若是军中人人尽得,何愁胡虏不灭?”
那名太子站在众人身后,听到这“胡虏不灭”四字,忍不住叫道:“好!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三人一齐转身看着太子,神色都甚是奇怪。这两句诗乃是岳飞的作品,岳飞为高宗所杀,诗词埋没,他一个太子,怎么会知晓?
那名太子向三人抱拳道:“在下赵玮。三位仪表不凡,都是英雄。”神农一笑微笑不语,辛弃疾大喜道:“是殿下。殿下,我等要进宫面君,辛弃疾自山东来,带来的是耿京将军的消息。”赵玮大喜道:“耿京,山东,你是从沦陷区来的。好,好英雄!”
此刻城门大开,城外人等纷纷涌入,赵士程大步踏过来,与陆游握紧双手,叹道:“务观,你我不见面,已有都连了吧!”陆游眉宇间尽是愁绪,缓缓点头道:“我等此来,都是为了国事。士程,士程···婉儿,这些年,她墓上的青草,也长高了吧。”赵士程叹了一口气,眼角似乎泪光闪烁,苦笑道:“既然是为国事而来,为何一见面,却又做小儿女的姿态?婉儿,她还好吧,她去的那么早,也是,也是我不好···”陆游抓住他双手,叹道:“我们两个人都是欠了你的,天下的女人,只有她是最好,天下的朋友,也没有超过你的了,只是,只是人生在世,总为上天捉弄,天地无情,我辈又能如何?”
赵玮听两人说得伤感,皱眉道:“士程,这位又是谁?你们在说什么?”赵士程低声道:“储君,这位,便是陆务观了。”赵玮点头道:“陆游便是你了?嗯,为学有闻啊。沈园上的那首词是你写的么?你来干什么?”陆游慷慨道:“务观次来请缨,力战敌酋。”赵玮点头道:“说得好!早晚赐你一个功名,全了你的大志。”他看着神农一笑,“那阁下,又是从哪里来的?”
神农一笑淡淡一笑,“我是从完颜亮的大营中来的。”
临安皇城之中,同样弥漫这骚动的气氛。来自前线的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让习惯于逃避的南宋政府陷入了崩溃的情绪之中。神农一笑、赵玮和辛弃疾已经在这间大殿之中等了很久了。这个逃亡政府的皇宫还真是宏大,没有赵玮带路的话,他们根本无法来到这里。
月上中天,两人吵嚷的声音渐渐的近了。一人咆哮道:“朕不听你说废话,金主先锋,徒单贞的两万人马,一路南下,这些日子,已经接连五次击败王师。王权兵败,退守江南,刘琦抱病,退守镇江,这,这完颜亮的两万军马便有如此力量,那他亲自率领的那主力军队,那还了得?金人要来了,朕不能留在这里,步父皇和皇兄的后尘!”另一个声音坚定道:“生死存亡之秋,皇上的态度,便是全体国民的态度,皇上能够坚持一刻,大宋便能坚持一刻!”先前那人大喝道:“开战开战,当初就是你们这些人说要开战。朕开战了,可是怎样?败报连连!朕出海避敌,难道不是为了能够坚持得更久么?”后一人大声道:“当日皇上出海,难道就安全了,金兀术搜山检海,还不是九死一生?皇上你当日遭受的苦难,难道还不够么!何况如今的完颜亮比他的祖宗更加有野心,他贪图的不是财富,而是整个天下。皇上你若是走了,便再也回不来了!”
这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近,直入大殿,两行太监簇拥之下,一对君臣踏进殿中。左首之人身躯高大,两鬓苍苍,眉宇间忧色重重,正是当今皇帝赵构。右首之人一脸慷慨,长须飘舞,乃是当朝主战派的宰相陈康伯。赵构大声道:“爱卿,朕现在没兴趣跟你说。”陈康伯朗声道:“但是您是皇帝,身为皇帝,臣子的话不管你喜欢不喜欢听,您都非听不可!”赵构摆手道:“朕现在就是想听,也没这个力气···”他环顾四周,点头道:“玮儿,你也在这里?”众人跪下行礼。赵玮站起来道:“父皇,前方军情紧急,是考虑抗敌大计的时候了。”赵构摇头道:“孩子,你还傻什么,人家都要杀过来了,咱们的性命都保不住了,唉···”他指着这龙椅,摇头道:“朕本想将这个位置传给你,现在看来,这张椅子,咱们汉人是坐不稳了。”他大步走山龙椅上,坐了下来,笔走龙蛇,在一宗卷轴上飞快书写。又将之扔给陈康伯,“陈康伯,你接旨!”陈康伯接过,大声念道:“若金人渡江,解散百官,暂避锋锐。解散百官,暂避锋锐?”赵构大声道:“对,这就是朕的圣旨,你接旨谢恩吧!”陈康伯双手颤抖,颤声道:“若敌未退,解散百官,若敌未退,解散百官!”忽然大笑道:“臣,臣接旨,谢恩!”他捧着圣旨走向殿外,将一座灯笼抓破,将那道圣旨伸了进去,顷刻间便点火燃烧。陈康伯大步走进殿中,朗声道:“皇上,这样的圣旨,陈康伯不接!”
赵构浑身发抖,大骂道:“你说什么!陈康伯,丞相大人,你就不担心朕杀了你!”陈康伯冷然道:“太祖皇帝说过了,本朝不杀士人。何况陈康伯为大宋江山社稷而死,死而无憾!”赵构脸色发白,大声道:“好好好,你都对。朕,朕不跟你说,朕先回宫!”陈康伯拦住大门,嘶声道:“国家安危系于一线,皇上今天不做一个决断出来,老臣绝不让步!”赵构连连跺脚,大骂道:“陈康伯,陈康伯,朕要把你给罢了,朕要把你给贬了!”陈康伯冷冷笑道:“皇上若是不决心抗战,大宋国定然完蛋。到时候你我都是完颜亮阶下之囚,皇上能贬我么?完颜亮南侵,赵家宗族定然死得干干净净,反倒是我们这些大臣,却能为完颜亮所用!”
赵构大吼道:“陈康伯,这便是你的心里话么,你希望朕死了,你好当完颜亮的大臣,是不是?”陈康伯冷冷道:“这不是陈康伯心里的话,却是不少人的心里话。皇上,如今大宋国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退一步,便是万劫不复了!您的朝臣们,不用关心赵家江山,因为纵然完颜亮胜利了,他们的官位,他们的财富,他们的地位,照样还是能够保存,但赵家的天下,就什么都没有了啊皇上!如今朝中百官,早已将家眷转移到了南方,他们,可根本不想为大宋朝的基业,做任何的牺牲!”赵构气喘吁吁,摇头道:“那你究竟要怎样?”陈康伯正色道:“如今我们不该考虑战还是不战,我们应该想的,是怎么战,如何战!臣请皇上御驾亲征,前往建康!”赵构退了一步,嘶声道:“御驾亲征,前往,建康?”
赵玮闪到赵构面前,“父皇,孩儿愿意代父皇前往建康迎敌。”赵构摇头道:“你这个孩子,你不是皇帝,你去了没有用的···你来这里干什么?”赵玮道:“父皇,儿臣遇见了两个人,要将他们引荐给父皇。他们都是见过完颜亮实力的人。”赵构眉头微皱,看着辛弃疾。辛弃疾朗声道:“皇上,辛弃疾来自山东,是耿京将军义军中的书记。”赵构点头道:“山东,你是山东来的。朕,听说过了耿京的故事,他独力在山东起义,也很了不起啊。你们身处敌国,不忘家仇,很好,很好。山东之地,现在还好么?”
辛弃疾慨然道:“山东之民,不堪异族欺辱,期盼王师久矣。完颜亮南侵,山东豪杰纷纷起义,据山夺城,力保国家。”赵构双手连连搓动,点头道:“好,好,你们都是大宋的好子民···”他拍着辛弃疾肩膀,长叹道:“卿家忠勇,朕心甚慰。伯琮,这是朕的少年卿家,你把他的名字好好记住。”赵玮点头道:“是,父皇。”
神农一笑冷冷一笑道:“可惜人君将要渡海潜逃,大宋朝廷顷刻崩溃,辛老弟此刻前来,只怕并无什么意义。”辛弃疾尚未答话,赵构皱眉道:“伯琮,这人又是谁?”赵玮道:“父皇,这位乃是我大宋的草莽英雄,人称医仙。他来面圣之前,曾经去过完颜亮的中军帐。”赵构大惊失色道:“完颜亮的中军帐,大宋还有此英雄!”忍不住对此人另眼相看。他只知完颜亮南下侵略,兵马众多,却不知究竟强大到什么地步,忍不住问道:“爱卿自金主军营中来,可曾见识金**力?”众人都望着神农一笑,只盼他能说出两句话,为赵构打气。
神农一笑森然道:“草民所见,完颜亮亲自率领的部队,便有三十万之众,驻扎之时,营帐遮天,行走之刻,旌旗蔽日。征战厮杀,可纵横天下,立马长江,可投鞭断流。这三十万尽是龙精虎猛,杀气腾腾,依草民看来,可谓天下无敌!”这一席话说得赵构冷汗淋漓,连退三步,大叫道:“陈康伯,伯琮,你们听见了么,金人有席卷天下之力,我们还留在皇城,便是坐以待毙啊!”众人都恨恨盯着神农一笑,怪他说得太过直接。
神农一笑冷笑道:“依草民看来,金人的兵力不止如此。席卷天下自然是轻而易举,另外一件事情,他们也绝对,可以办到。”赵构颤声道:“另外一件,什么事情?”神农一笑冷冷道:“跨江河,越天险,破关隘,捣城池,搜山川,入大海,无坚不摧,无敌不克,于弹指之间,纵横宇内。”赵构吃了一惊,悚然道:“爱卿说的是搜山检海之事么?”神农一笑冷然道:“当日完颜宗弼搜山检海,轰动天下,皇上英明睿智,兀术鲁莽急躁,是以逃脱。但如今之完颜亮,却并非当年兀术可比,皇上,工部尚书苏保衡的七万水师,可一直都在海路上等着呢,专等皇上海道避敌,好瓮中捉鳖!”
赵构一跤做到椅子上,“七万,水师!”神农一笑淡淡道:“皇上可知完颜亮是何等人么?”赵构虚弱道:“卿家请说。”神农一笑道:“完颜亮心狠手辣,志存高远。完颜亶是他从兄弟,他说杀就杀,徒单后是他母亲,他说杀就杀,皇室宗族无数,他说杀就杀!皇上可知道,二帝在金国,是如何死的么?道君皇帝重病在五国城中,哀号而逝,先皇帝为完颜亮戏弄,在战马中践踏而死,完颜亮此次南侵之前,更杀死了赵氏宗亲,一百三十余人!”赵构瞠然不知所言,神农一笑踏上一步,大声道:“皇上知道完颜亮的那首诗么?他亲手在一副杭州风景画作之上题诗,‘万里书车一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西湖侧,立马吴山第一峰!’”赵构惶恐无地,神农一笑大喝道:“皇上知道完颜亮此生三大志愿么?第一,国家大事皆出于我;二,得天下绝色美女而妻之;三,擒外邦之主,缚于马下!”赵构两股战战,嘶声道:“爱卿,爱卿以为,以为朕当如何?”
神农一笑大喝道:“完颜亮南侵大宋,早有准备,如今皇上逃则败,败则俘,俘则辱,辱则戮,海上避敌,不过是将自己送到苏保衡手上,再由苏保衡手上,送到五国城的监狱中而已!”赵构惶恐道:“如之奈何,如之奈何?”神农一笑恨然道:“据长江天险,集天下俊杰,疆场争锋,或可一胜。成事在天,臣只知道,避则死,战则有胜望!”赵构犹豫不绝,摇头道:“世道纷乱,礼纲崩坏,英雄安在,英雄安在?”神农一笑朗声道:“危难在即,皇上你扛住了就是英雄,扛不住就是昏君。天下英雄无数,只等着皇上的决断!”赵构且惊且惧,忽闻殿外人声嘈杂,大声问道:“发生何事!”门外使者应道:“皇上,太学生两千人,由陈东统帅,聚集宫外,请求觐见。”赵构正要再问,只听远方一片嘹歌,隔着重重宫阙传来,“开战,开战,开战···其声连绵,直上重霄。”赵构惊道:“太学生也不怕死了么!”再要言语,陈康伯膝行而前,“老臣残命不惜,望圣上以国家为重!生死存亡,在此一举!”赵玮跪地道:“父皇,前线征战,儿臣代父皇身受!请父皇下旨亲征!”赵构抱头道:“容朕再想想,再想想···”神农一笑大吼一声,右手一摆,一股罡气冲撞过去,将两扇房门击得粉碎,“我神农一笑在此,今日之事若无结果,看谁人敢踏出此房门半步。皇上,士人一怒,伏尸二人,血溅五步,宇内同悲,天下缟素!”
房门洞开,明月朗朗,九州沸腾,在这座房间中,有忠心耿耿的臣子,有胸怀报复的将军,有慷慨激昂的庙堂储君,也有肝胆沥沥的草莽英豪。今夜天下作证,历史的目光,聚焦在了这间殿堂,远方风吹云散,似乎上天也在定睛注视,等待着南宋朝第一位皇帝,在这历史的抉择时刻,将做出怎样的抉择。
按:本回出现的许多人物,其实在历史上并没有这样的聚会,作者让他们同时在临安出现,目的是为了让那个时代有代表性的一批人聚集在一起,展示出那个时代的人物风貌,其中不少时空穿插,混淆历史,只是为了故事的需要,并不符合历史实情,若是读者对这些人物敢兴趣,请从正史入手,切勿相信本书之谬言。
陆游与赵士程,是《钗头凤》故事的两位主角。陆游是南宋时伟大的爱国诗人,他与范成大、辛弃疾一起,用诗词见证了那段风云变幻的日子。他的家国情怀,在他的那九万多首诗中自有体现,笔者便不多说。而赵士程则是一位皇族后人,陆游的文友,他在历史上并没有太多的名气,似乎也没有写出特别雄壮的诗词。但他与陆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为陆游的爱妻唐婉与他离异之后,便嫁给了赵士程。这三个人之间的故事,有沈园的《钗头凤》为证,每读便使人下泪。陆游的仕途是有的,与赵玮(就是后来的宋孝宗)也有私交,但他此时出现在临安,则全然是作者的杜撰。
关于辛弃疾觐见赵构:这件事情是历史上有的,但时间不是今年,而是一年之后的公元1162。历史上,辛弃疾觐见赵构,被授以官职,但随即得知耿京为叛徒张安国所杀,便率领五十骑人马,突入五万大军之中,生擒张安国,在大宋斩首报仇。英雄铁胆,可佩可敬!
关于赵构:赵构就是赵高宗了,当年杀死岳飞先生的就是这位仁兄了。这里澄清一下,赵构谋杀岳飞罪大恶极,是一回事,但岳飞该不该死,又是一回事。其实公元1161年的时候,人民对岳飞的感情并不怎么深重,当时的战场上英雄那么多,岳飞也只能算是其中的一员。一直到明年的1162,宋孝宗赵玮登基,史浩为岳飞平反,他的后代这才逃出生天,为祖上写出了许多虚构的丰功伟绩。千古以来,诟病赵构之人不少,但首先必须承认,他是一个民族英雄。开封陷落,二帝被俘,中央政府全部瘫痪,地方政府部分瘫痪。在金国肆掠的十年时间里面,整个中国经济崩溃,社会动荡,国防军几乎全军覆没,南方的人口减少了四分之一!整个民族处在崩溃的边缘。是赵构,这个南宋朝的第一任皇帝,收拾残局,再建国家。应该说,赵构即位,需要挺身而出的勇气(早在开封被违,赵构还只是康王的时候,他便有自告奋勇入金营为质的义举),需要艰苦卓绝的奋斗(为逃避金兀术的搜捕,他受过的苦难,并不比长征的士兵少),更需要有过人的武略(史载天生神力,弓马娴熟)以及领导能力(当他即位的时候,甚至连一支自己的皇室卫队都无法拥有,却能在此后重建帝国)。很难想把他少年时代的勇武与后来的恐金症联系起来,唯一的理解是他在这段黑暗年代中遭受的打击太多了(动荡不安,朝不夕保,甚至还失去了生育能力)。笔者无意为赵构翻案,只能说,他处在那个时代,是他的不幸。
关于陈康伯:生于宋神宗绍圣四年,卒于孝宗乾道元年,年六十九岁。宣和三年,(公元一一二一年)中上舍丙科。累官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高宗称其沈静明敏。金兵至庐州,朝臣咸遣家预避,康伯独迎家人浙,人心以安。金败盟,帝降手诏散百官,康伯焚之,奏请亲征。孝宗即位,封鲁国公。
关于陈东:这个人物没有出现在轩辕血的故事中,只是提了一下名字。实际上陈东先生早就在数十年前就已经英勇就义了,但是写到这里,笔者故意要让他复活一次,再次领导一次学生请愿。关于南宋初年太学生情愿的资料,镇江市的地方志上面有介绍,现引用一段,以示敬意:
中国历史上最早的一次爱国学生运动的领导者是丹阳陈东。陈东,字少阳,生于北宋元祐元年(1086),27岁考入太学,徽宗巡视太学,抽考学生成绩,陈东以优异成绩升入上金。他为革新弊政,抗金保宋,先后8次上书皇帝,并率领太学生伏阙请愿,京城数万人参加,掀起历史上的第一次爱国学生运动····
后来,北宋又任用投降派议和,京城危在旦夕。陈东又一次冒死直谏,请皇帝任用主战派李纲。陈东率太学生,冒着凌晨大雪,直奔宣德门,伏阙请愿,京城有数万人一起行动。钦宗在爱国学生的压力下,只好宣布复用李纲,这场请愿运动从早晨一直持续到晚上,终于取得胜利。
公元l127年3月,北宋灭亡,6月15日南宋建立。宋高宗使了花招,任用李纲为相后又将李纲免去,下诏召见陈东,又加害陈东。陈东视死如归,8天中连连上书乞留李纲,但都没有结果。陈东最后一次上书时并料到“必欲见害”。果然上书的当天晚上,陈东被捕。
陈东临刑前,慷慨陈词,怒斥奸臣,并预言将来你要让世人唾骂。刚正不阿的陈东,英勇献身。第二年,迫于全国人民的强烈呼声,高宗为陈东平反。丹阳陵口镇修了陈东祠堂,将两个奸臣铸成铁裸像跪在陈东画像前,又在丹阳城内将儒学改为“少阳读书楼”,陵口建“少阳读书堂”,以纪念这位爱国者。陈东的爱国精神永载史册,激励后人,直到“五四”运动时,仍有不少爱国学生打着“今日中华学生,人人皆为陈东”的标语走向街头,掀起中国现代史上著名的学生运动**。
但笔者要补充的是,读者也要有自己的主见,要有历史的高度。陈少阳领导学生游行,爱国之心,自然必须表彰,但其实当时的学生游行,同样具有强大的破坏力。陈少阳领导的游行队伍,其实也造成了很大的动荡与破坏。皇宫多有损毁,场面一度失控。皇帝内侍朱太监为群众围殴致死,宫中宦官30人毙命。应该说,靖康*是大学生爱国热情的表现,但在请愿的过程中,也暴露出太学生的很多问题,场面失控,其实也影响了前线战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