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户部尚书,纪劬不仅拥有与之匹配的权势,更拥有与之匹配的力量和手段。
也因此,纪劬既然已选择投效大明公主,自然也要显露出自己的相应价值,或者说是要获取自己应得的利益才行。
所以在与易嬴议定下刘堰的职位后,纪劬立即兴致勃勃道:“易少师,听说陵侯爷昨日给少师府送去了整整三辆马车的礼物是不是?”
“纪大人消息还真灵通。”
听到纪劬说起这事,易嬴也有些得意道:“谁叫他们没事跑去给东林国芳氏送什么礼?想那东林国芳氏只是一区区商家,居然要我北越国的朝中大臣去主动送礼,不说他们是不了我们北越国官员,那些自己跑去送礼的官员也太没品了。”
太没品了?
听到易嬴数落,纪劬就微微汗颜了一下。因为不得不说,纪劬同样是曾去芳府送礼的官员之一。
而且不是有纪劬这样的高官做表率,一般官员哪又敢轻易去拜访芳府那样的豪门。
不过,撇开这事不谈,纪劬就继续说道:“听说易少师现在打算让那些送礼给芳府的人再同样送一份礼物给少师府,那在将这些东西交给大明公主和太子殿下前,少师大人你看……”
“交给大明公主和太子殿下?谁说本官要将东西交给他们了。”
一直不知道纪劬先前在兴奋什么?听到这话,易嬴才有些隐隐明白过来,猜测纪劬是不是在打这些礼物的打算。
可即便如此,易嬴也只得暂时不动声色。
而听到易嬴这话时,纪劬的脸色果然变了变。
因为,这些礼物如果最后真要上缴给大明公主和太子殿下,那纪劬自然就可让易嬴想办法截流一些下来,然后自己也多少分一些羹。
可易嬴如果根本不打算将这些财物上缴大明公主和太子殿下,纪劬这就等于是从易嬴嘴中抢食了。
而一般人或许在遇到这事时就会立即放弃,但纪劬却仍有些不甘心,表面双眼发亮道:“……是吗?那易少师打算如何处置那些礼物?想要不被大明公主和太子殿下事后追究,易少师可得费上一番功夫啊”
如何处置那些礼物?
随着纪劬话音落下,易嬴的双眼就在纪劬屋中扫了扫,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进入屋中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因为,别说与其他衙门相比,就是与少师府中的大多数房间相比,纪劬这间屋子都有些豪华过头了。不仅桌上笔壶乃是少见的碧玉壶,用来摆放杂物的瓷盆看上去就像少见的精品,甚至在纪劬身后的墙柜中还有一些明显没有拆开的礼盒。
难怪纪劬会对易嬴来户部求官反应这么迅速,想必他早就经历过不少类似事情。
而在知道纪劬本身就是贪官后,易嬴并没感到意外。因为易嬴不仅早就知道了无官不贪的道理,易嬴本身就是个贪官。
可即便如此,这却并不等于易嬴也会将自己还没到手的东西提前拿去分给纪劬。
因为,不说易嬴与纪劬原本就不是什么上下级的隶属关系,没理由要他让利给纪劬。再加上两人的官阶、品级一样,易嬴若是被纪劬说了两句就要将东西让给纪劬一部分,那就好像在向纪劬认输一样。
这样的事情如果有了第一次,肯定就会有第二次。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贪婪是无止无尽的。
而易嬴如果这次没有拒绝纪劬,下次又能拒绝纪劬吗?一次次下来,易嬴就会自然而然的屈从在纪劬的yin威下。
所以,知道自己不可能满足纪劬的贪心,不然两人迟早都会因为这种事情“翻脸”,易嬴就淡淡说道:“本官不才,让纪大人担心了。不过要想维护好少师府那么大的宅子,光是这些东西可不够。为了填补少师府亏空,本官也省得再走其他渠道去处置这些东西了。”
“……少师大人所言甚是,那少师府可真是个吞钱的窟窿。”
虽然少师府开支现在都是由易嬴自己在承担,但身为掌管全国钱粮的户部尚书,纪劬自然清楚维护少师府所需的费用究竟有多大。
毕竟少师府虽是皇室财产,户部也会有一本简单账目。
而从易嬴态度中,纪劬也知道他不愿与自己分享这次从芳府得到的财物。脸色稍稍黑了黑,这才慢慢说道:“可少师大人的想法虽好,但那些官员如果不像陵侯一样好说话又怎么办?少师大人又真能强迫他们给少师府送礼吗?”
“为什么不能?要知道这可同样是种检验他们是否真正是效忠北越国朝廷的方法。”
“不然谁来到北越国都能满载而归,朝廷还有什么尊严可言。”
“易少师这话就说得过分了吧”
不想说自己也是给芳府送礼的一员,更不想说自己也不将朝廷尊严放在眼中,纪劬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而在易嬴与纪劬说话时,宋天德并没有急于插嘴。因为他早看出了纪劬想要干什么,不然纪劬根本不会过问易嬴打算如何处置那些财物的事。因为宋天德早知道纪家开有一家商行,如果易嬴将那些财物交给纪家商行来处置,也就有一份利益会流入纪劬腰包。
没想到易嬴会说要直接在少师府内消化那些财物,直接打消了纪劬的念头。
可即便如此,宋天德不仅不想支持纪劬的贪婪,同样不想支持易嬴的贪心。因此面对两人隐隐表现出来的冲突,宋天德虽然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选择做了个旁观者。
而易嬴虽然也注意到了宋天德反应,但却并不是真在乎,一脸随意道:“这有什么过分的,等那些官员到少师府送礼都送差不多了,本官到时还要到芳府讨要回礼单,一一确认过才动手。”
“有礼单在手,他们谁又能跑得掉。”
礼单?送礼没个礼单哪行。
古代社会可不像现代社会,送礼都送得遮遮掩掩。为让那些接受礼物的人知道自己送了些什么礼,几乎每次送礼都会有详细的礼单附上。
因此听到易嬴话语,纪劬也不禁有些愕然道:“礼单?易少师认为自己能从东林国芳氏拿到礼单吗?”
“为什么不能?”
易嬴略带不屑道:“不是上次有人挡在前面,东林国芳氏的三老爷早就死在少师府中了。或者现在京城中还有人不知道我们少师府与东林国芳氏的是敌非友关系?所以别说礼单,如果东林国芳氏敢不听话,本官照样要洗劫一次芳府,连着礼物、礼单一起拿到少师府核对一次。”
洗劫芳府?
虽然少师府是没避讳与东林国芳氏的冲突,可真要说起北越国有没有人相信易嬴真在少师府中杀了几名东林国芳氏的护卫,那却是十人中还不到一人真会去相信。
只是面对易嬴再次表露出的蛮横态度,纪劬却首次有些担心起来。
因为,纪劬只是贪图钱财,却不是说他也可以不顾性命的去贪财。
所以犹豫一下,压下心中的嫉妒和不满,纪劬就慢慢说道:“既然易少师早有打算,本官也就不再多说了。等到吏部旨意下来,易少师便可让刘大人到户部就任了。”
“那就有劳纪大人了。”
从纪劬流露出的淡淡逐客态度中,易嬴自然也不会在户部多待。随着同样告辞的宋天德,易嬴就领着黄妙伶几人一起出了纪劬的院子。
然后一边往外走去,易嬴就回头望了望纪劬工作的尚书院说道:“宋大人,纪大人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纪大人在工作上虽然是一把手,但就是和易少师一样有个小毛病。”
知道易嬴在询问什么,宋天德却也没有太忌讳,因为他同样也想提醒一下易嬴。
“哼……和本官一样?”
即便知道宋天德用意,易嬴仍是有些不满道:“他有资格和本官一样吗?有本事他就自己去捞钱啊凭什么他还想将自己脏手伸到本官的腰包中抢钱,本官腰包里的银子又是那么好抢的吗?”
本官腰包里的银子又是那么好抢的吗?
没想到易嬴说起这话时竟如此不加掩饰,宋天德只得摇摇头道:“易少师还真是性情中人啊但好像易少师先前说的那事,易少师又真打算对那些不到少师府送礼的官员动手吗?”
“这有什么奇怪的。”
易嬴一脸不屑道:“本官可不是从江府直接来到户部求官的,而是因为那些官宦世家的事情先去了一趟宛华宫。别说大明公主没对这事表示异议,真给本官拿到了那些胆敢不到少师府送礼的名单,最多本官就先拿去给公主殿下过目一下,宋大人又认为公主殿下会怎么办。”
公主殿下会怎么办?
那还用说,当然是挑出一些看不顺眼的家伙来杀一儆百
所以,听到易嬴已经先去过宛华宫,宋天德也不想再多管这事,点点头说道:“既然易少师已经问过公主殿下,这事就没什么问题了。不过说起那些官宦世家,公主殿下有什么其他说法没有。”
“这事还要请教一下宋大人。”
不知宋天德了解多少,易嬴却也将大明公主与那些官宦世家的纷争同宋天德说了一说,顺便听听他的意见。
不过,等到易嬴说完前后两次经过,宋天德的眉头却立即紧锁起来道:“……怎么会这样?如果大明公主不愿与那些官宦世家和解,将来太子登基后恐怕会有**烦。”
“真会这样吗?他们已经安稳了十多年,又有什么理由在大明公主势力渐长的时候还要跳出来自找罪受?”
“……这是不同的,这是不同的。”
摇了摇头,宋天德却没有多加解释道:“本官现在要进一趟宛华宫,易少师你要不要……”
“本官还是不要了,公主殿下根本就不愿和本官多谈这事,说不定就是怕本官越搞越乱。”
“那是易少师还需要在官场上多加磨练。”
随着易嬴推托,宋天德也没再坚持。
因为从易嬴与大明公主的两次接触中,宋天德就知道大明公主的确不愿易嬴插手这事了。而不管自己有没有资格插手这件事,即便不是为了大明公主,只为了那些官宦世家,宋天德都认为自己应该好好与大明公主谈一谈。
然后出了户部,宋天德就向易嬴告辞,独自向皇宫中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