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小说很容易吗?在易嬴眼中,至少这比做官还要难。
因为做官可以照本宣科,可以交给秘书、交给下属去干,但写小说却不是随手拾来的《三字经》、《百家姓》,而是要易嬴真正去费劲思考的东西。
先是初稿,再是修正,接着润色,然后再是复稿、修正、润色,一遍遍下来,真正的小说才能说到尽善尽美。
可易嬴却知道自己现在很急,没空去反复那么多遍,只有尽量压缩时间。
所以在将结尾完成后,易嬴并没有真正轻松下来,而是拿起芍药豢抄好的稿子修改起来。
看到易嬴忙碌的样子,杨邹氏就说道:“老爷,怎么你现在是在修改小说吗?写这么好的小说还用修改?”
困守清水街杨府二十多年,杨邹氏的确比一般人更喜欢舞文弄墨。
可从杨邹氏愁绪满肠的表情上,易嬴就知道她真正担心的还是杨府前日来要人一事。毕竟易嬴娶杨邹氏进门的确“省却”了从杨府族谱除籍这一步骤,换成那些卫道的老夫子,这就是彻头彻尾的霸占。
因此不管是不是喜欢舞文弄墨,杨邹氏现在也不愿离开易嬴身边。
不过,易嬴也不想提起杨府一事让杨邹氏担心,一边逐字逐句修改小说,易嬴就说道:“本官说好不算好,这得天下人说好才行。毕竟这是有关太子母亲名节的事,马虎不得。”
“老爷对太子母亲的事可真用心,好像老爷上次写《三字经》、《百家姓》都是一蹴而就呢!”芍药也在一旁轻笑道。
不可能说出《三字经》、《百家姓》都是有原文借鉴和照抄,易嬴一咧嘴道:“《三字经》与《百家姓》都是小文章,或许当人们学会读书、识字后,真正会放在心上的人并不多,但小说由于贴近生活、贴近感情,却更容易与人们产生共鸣,”
“如果共鸣到错误方向,那就是误人子弟了,所以不好好写可不成。”
“那写小说不是很累?”
月季一直在帮芍药给易嬴整理书稿,这时也有些好奇。
“至少比当官累吧!”
易嬴说道:“因为我们只要知道该怎么当官,当官就是一件很轻松的事。可我们即便知道该怎么写小说了,依旧是很费脑筋。而在本官看来,当官却是比你们在家中做家务都要轻松的事!”
“老爷想说当官就是为了捞钱吗?”
知道易嬴对赚钱很用心,而且什么人的钱都敢捞,随着秋心一句话,正在书房中看易嬴写小说的众女就全都笑起来。
不过笑声中,小瑶却一脸兴奋地冲进书房道:“来了,来了,老爷来了。”
“小瑶你说什么来了!”
“就是前日那个杨府啊!师父说他们肯定不甘心杨邹氏继续留在少师府,这两日都让小瑶在外面看着呢!你看她们终于来了吧!”
还在小瑶因为乔姐的先见之明庆幸时,杨邹氏的双脸就“唰!”一下变白了。
不用去看杨邹氏脸色,易嬴双眼一沉道:“那他们有说来干什么吗?”
“他们什么都没说,只是有些人在大门外面喊嫂嫂回家吧!”小瑶还是一副兴致高昂的样子,就好像是在看热闹的样子道。
不会去与小瑶的天真较劲,易嬴皱了皱眉头说道:“在大门外面喊嫂嫂回家?他们没要求进府吗?”
“没有,而且图缏也赶不走他们,又不能将他们抓起来。”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图缏在外面的无奈,小瑶竟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听到这里,芍药的脸色也有些不好道:“不行,这下事情麻烦了。如果有人去问他们为什么在少师府外面喊嫂嫂,他们不说,其他人也会怀疑到少师府头上。等到有人来询问少师府是怎么回事时,老爷也不好明说。这样闹到朝廷上,就成了老爷办事不利的罪过。”
作为前礼部侍郎范尚成的女儿,芍药对官场的认识也相当深刻,轻易就想透了对方打算。
而易嬴脸色也愈加阴沉道:“这个杨府,是不是真想无法无天了!他们凭什么这么胡闹,难道他们以为比本官更能扛住陛下的怒火吗?”
“或许他们以为陛下不会对杨府发怒呢?”
接着易嬴话尾,丹地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只要杨邹氏在的地方,黄妙伶肯定都会在。而看到杨邹氏担心的样子,黄妙伶立即疑问道:“他们怎会认为陛下不会对杨府发怒?”
“因为他们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拆掉贞节牌坊,甚至还怀疑皇上是不是看上了杨邹氏,因此才让老爷帮皇上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有天英门弟子在就有这好处,那就是经常能得到一些别人无法得到的消息,何况丹地还是一个自主性极强的天英门弟子。
听到丹地说明,原本尚是一脸幽怨的杨邹氏却也立即愤怒起来道:“什么?他们竟敢这样想,难道他们以为妾身是被皇上看上?所以才想来找少师府、找皇上要好处?”
“找皇上要好处是一定的,但他们已经不稀罕找少师府要好处了。”
丹地说道:“因为一旦知道师萱姨娘已经离开清水街,那些对师萱姨娘一直念念不断的大臣就会开始去讨好杨府。当然,如果少师府将师萱姨娘还给杨府,那就是杨府最大的好处。”
“浑蛋,这些浑蛋。”
如果说杨邹氏对杨府没有一丝歉疚也是不可能。
因为,不是杨邹氏的关系,杨府也不会陪着杨邹氏一起被看守了好几年,然后才被迫搬离清水街杨府。而大明公主即便也说过杨府利用一些官员的爱屋及乌心情捞到了不少好处,但这种事情不说无法证明,杨邹氏更多鄙视的还是那些仍对自己抱有觊觎心的官员。
再加上现在杨府又被大明公主生生推平,杨府也因此失去了祖屋,所以面对杨府来要人的行为,杨邹氏多少都会觉得有些尴尬。
但等到杨邹氏知道杨府又打算利用自己来谋取好处,甚至还因此到少师府门前闹事时,顿时就有些气愤起来。
易嬴也不禁点点头道:“杨府这些人的确很混帐,师萱你放心,本官一定会让他们好好尝到教训的。”
说完易嬴就开始朝外面走去,准备看看杨府到底有谁在少师府外面闹事。
因为,不说这事情关乎杨邹氏和先皇名声,光是易嬴一直向外释放出想看看谁敢得罪自己的信息,如果易嬴不在这时将杨府打下去。真让人认为杨府可以骑在易嬴头上,那易嬴就是京城里最大的笑话了。
※※※※※※
“嫂嫂,嫂嫂你快回家吧!”
“……孙媳,某的孙媳啊!你到底在哪里,快点回家吧!”
“杨家嫂嫂,杨家嫂嫂,你上哪里去了啊!”
在杨晚宗撺掇下,不仅杨府许多闲在家的长辈、晚辈都被他一起叫到了少师府门前呼喊杨邹氏,甚至为了预防万一,杨晚宗还招呼了一些京城浪荡子中的同好一起在少师府外呼喊杨邹氏。
一是为了增长声势,二是分担杨府责任。
而作为皇室宗亲,图星当年也曾对杨邹氏觊觎不已,更是因此才与杨晚宗结成了“好友”。而且图星虽然早已成亲,但却一直都在京城中浪荡厮混,这也是那些衣食无忧,但又文不成、武不就的皇室宗亲的一贯选择。
因为,不像普通人万事不成还需要为家业和生活操心,没有家业和生活上的负担,又有着皇室“最低限度的供养”,即便没有什么显赫爵位,但仅是一个皇室宗亲的名头就足以让他们逍遥一生了。
因此在去清水街杨府实地看过,证实杨邹氏确实离开杨府后,图星等一群京城浪荡子也跟着杨晚宗来到了少师府门外寻人。
不过,与易嬴熟悉的那些年轻浪荡子不同,这些见过杨邹氏当年倚年月貌的浪荡子都是些上了年纪的浪荡子。
也就只有到了京城这样的地方,中年浪荡子才会与游河贵妇一同成为京城中相得益彰的绝景。
在那呼喊过一阵后,图星就望向杨晚宗有些担心道:“杨少,我们在少师府门前这样真不要紧吗?听说那少师大人可是很难对付呢!”
“怕什么?杨邹氏可是名正言顺的杨家媳妇,我们来少师府找杨邹氏回去,那可是天经地义的事。想是少师大人现在真是为了陛下看守杨邹氏,他又能因此犯了众怒吗?何况给少师大人看守杨邹氏,那比得上让杨邹氏回到杨府更名正言顺。”
“也就只有回到杨府,图兄你们才能再见到杨邹氏是不是。”
“杨少所言甚是,虽然某不能阻止皇上纳杨邹氏为妃,但在杨邹氏入宫前,少师大人又凭什么独享杨邹氏的美貌呢?”
听到杨晚宗对图星的说服,一旁的浪荡子也跟着掺和起来。
因为,杨邹氏当年连先皇都不肯嫁,又怎可能嫁给易嬴为妾,再加上易嬴不让杨邹氏回杨府更改族谱,更被他们认为易嬴是没资格带杨邹氏去更改族谱,肯定是代北越国皇帝图韫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设计让杨邹氏嫁给图韫为妃的事。
更有浪荡子说道:“就是,我们这可是在代皇上保护杨邹氏,不然就易少师连京城第一才女君莫愁都不放过的好色习性,固然他能帮皇上推倒贞节牌坊是大功一件,可也不能因此就将杨邹氏置于少师府这种危险地方吧!要说起让皇上安心,那还是杨府更安心。”
“就是,就是,杨家嫂嫂,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啊!”
一边点头称是,那些浪荡子们又一个个高呼起来。甚至在带上一种为皇上分忧的情绪后,他们的叫声也是一个高过一个。
与此同时,来到前院中,听到外面传来的一声声高呼,易嬴却一下站住了脚步。
看到易嬴停下脚步,小瑶就好奇道:“老爷,你怎么不往外走了,难道是听到外面声音就怕了?”
怕了?
忽然听到小瑶问话,不仅丹地脑门上立即浮起一条黑线,显然在怀疑乔姐的教导能力与教导方法,易嬴也翻了翻白眼说道:“小瑶你说什么本官怕了啊!本官又怎会怕了杨府这些混帐。不过想想以后的事,本官到不好现在就去见他们。”
说完易嬴就望向丹地道:“丹地,你去帮本官找徐琳,要他将县衙里的捕快全都带过来,堵住街道两头,别让外面这些家伙跑了一个。”
“老爷要让县衙抓他们?抓他们的理由是什么?”
“本官抓他们还需要理由吗?”
易嬴一脸冷笑道:“好像他们也是当着本官不敢将这事扯出去就敢乱闹一样,本官就是要乱抓他们下狱,谁又敢将这事扯出去?”
知道的人早已经知道,不知道的人永远都不可能知道。
对很多官场潜规则来说,无论古代社会还是现代社会都没什么不同。
好像经常去找官员办事的人都清楚,只要你想要让人帮你盖章,肯定就得交钱。不仅得在明面上交钱,也得给那些具体帮你盖章办事的人一些好处。不然别人不是不帮你盖章,而是拖到下班后,照样得让你用加班费的借口塞钱才能解决,而这就是白白浪费了时间。
现在的情况也一样。
由于事情涉及先皇名声,谁都不敢在公开场合再将杨邹氏的事情闹出来,易嬴不能说,杨府带来少师府门外闹事的那些人也不能说,不然他们嘴中就不会连杨邹氏的称呼都不敢露一个了。
可同样道理,等他们被抓到县衙后,想将他们捞出来,却又不得不提起这件事,责任就不在易嬴身上了。
“奴婢知道了。”
所以,不仅丹地很快点点头,甚至小瑶也一脸嬉笑道:“老爷你真黑心,居然这样就要抓来少师府寻亲的人下大牢!”
“本官管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易嬴先是表示一下对在外面大喊大叫之人的不屑,然后又说道:“你师父乔姐呢?看看她在哪里,你去跟她说一声,叫她带着你盯住那些在外面闹事的人,等到县衙的衙役来了,别让他们跑了一个。”
“这事好!这事吾乐意,吾这就去找师父。”
听到易嬴要自己去帮着抓人,小瑶顿时兴奋起来,不再折腾易嬴,立即就追着丹地向易府外跑去。
而在丹地和小瑶都已离开后,易嬴才走向已站在门房前的图缏说道:“图缏,你都认识外面的人吗?怎么本官听到有些人在喊什么杨家嫂嫂?”
“回大人,那些都是一些京城浪荡子,因为早年曾追求过杨邹氏,应该也是被杨晚宗一起叫来的。”
“杨晚宗?他与杨昼其是什么关系?”第一次听说杨晚宗名字,易嬴就有些奇怪道。
图缏说道:“杨晚宗乃是杨昼其独子,不过由于文武不就,一直都是京城中无所事事的浪荡子。其他浪荡子身上也没有一个是有官职的,不过却有几人是皇室宗亲……”
图缏虽然并没有偷听易嬴探话,但由于本身距离就不远,所以也知道易嬴想要抓人的事,因此也就借机提醒了一句。
“皇室宗亲?”
嘴中嗫嚅一句,易嬴却又说道:“看到少师府门前的事,旁边的洵王府是什么态度?”
听到易嬴问起洵王府反应,图缏并不奇怪。
因为,由于少师府和洵王府都占地极大的关系,即便这是在地方宽裕的云兴县,整条街上也就只有洵王府和少师府这两座府邸。只是由于府邸面积过大,两个府门距离太远,平常也很难顾得上对方。
可今天这事显然不比寻常,因为职业关系,图缏也留意了一下洵王府动静,很快说道:“洵王府最初曾经关上了角门,但后来又从里面驶出一辆马车停在门前看热闹,小人估计马车中的人应该是浚王府二郡主。”
浚王府二郡主?
听到图缏提起图潋,易嬴就咧了咧嘴。
因为,易嬴即便已经与图潋上过床,但以两人身份仍是不可能公开在一起。而图潋也不知什么缘故居然一直都住在洵王府中,给易嬴一种近在咫尺却又咫尺天涯的感觉。
当然,易嬴不会认为图潋是因为自己才住在洵王府。
或许这在以前有可能,但在易嬴已经与图潋上过床,甚至已在某种程度上向图潋交过底后,图潋就没理由再因易嬴关系住在洵王府了。
而对于近在咫尺的洵王府,易嬴也没有真正走动过,这却有些像现代社会那种老死不相往来的邻里关系,
不是说不习惯,只是易嬴有必须站在大明公主一方的立场,但洵王图尧却依旧保持着一种不为所动的态度,也让易嬴不得不有些牵挂。
牵挂图潋待在洵王府到底想干什么?牵挂洵王府到底想干什么?牵挂洵王府留图潋在王府到底想干什么?
如同没有利益,易嬴连西齐国并入北越国那样的大事都不愿沾边一样,没有利益,图潋与洵王图尧又怎会凑在一起?
只是,易嬴并没有让天英门去打探消息的想法,因为知道少师府中有天英门弟子存在,谁又会不小心翼翼。V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