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华宫虽然仍在宫中,位置却比较偏僻。.如果不是大明公主还未嫁人,她也不可能仍住在宫中。当然,只要大明公主一日不嫁人,依照北越国皇室规矩,她就依旧有资格住在宫中。
图莲对于图韫来访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图韫再不来访,或是硬要传诏图莲去见他,那就太让图莲失望了。
谦然一笑,图韫却不知自己微微下耷的眼角已然透露出内心狡诈,靠坐在书房条椅上说道:“莲姐,你又在同朕说笑了。不是朕不想来探望莲姐,而是朕根本不知道莲姐什么时候在宫中,什么时候不在宫中。”
“不是知晓莲姐确切行踪,朕可不想次次都来宛华宫吃这闭门羹。”
“陛下说笑了,就这宫中,还有谁敢让陛下吃闭门羹。”
图莲与图韫在书房中已经坐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但却并未谈及什么切中要害之事,图韫甚至没有提一句有关免税田奏折的话题。
不过听到这里,图莲就微微一笑,知道图韫还是格外在意自己的行踪。
当然,图韫不想在意也不行。因为别人可能不知道图莲的厉害之处,图韫却非常清楚自己姐姐的底蕴究竟有多深。
因为若是没有图莲帮助,图韫当初根本坐不上这北越国皇位。
虽然是亲姐弟,图莲和图韫却并不是先皇后所生,而是曾住在宛华宫的华贵妃所生。然后不知图莲使了什么手段,先皇驾崩后,留下的遗诏竟是让图韫继位。经过一番争夺后,图韫也一举挤掉了当初的太子育王图濠,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北越国皇帝。
别人都以为这是图韫手段厉害,但图韫却深知,当时身患重病的自己根本就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没有图莲在背后支撑、在前面奔波,图韫根本就坐不上这北越国皇位。也是从那时开始,图莲开始有了久出宫廷的习惯。
因此对于自己姐姐图莲,图韫一直是既敬且畏。因为图莲既然能在如此不利局面上将图韫送上北越国皇帝的宝座,也随时有能耐再将图韫从皇位拖下来。
幸好图莲是名女人,怎么都不可能与图韫竞争帝位。只要图莲不被其他王爷拉拢,图韫并不会担心。
而且以图莲现在拥有的一切,图韫也不认为哪位王爷有可能将她从自己身边拉走。
只是想到图莲在免税田奏折中所起的作用,图韫仍是难免一笑道:“莲姐,你这次放到兴城县的那个易嬴还真是有趣啊!没想到他竟会想出增开免税田这个妙主意。”
“陛下见笑了。”
“当初臣姐也只是怜惜那老浑蛋的诗才不错,看他这么大年纪还在参加科考,这才随便丢个小官给他做做,免得再出来丢人现眼,更估摸着他这辈子做个知县也就到头了。可没曾想到,他却那么能折腾事。早知如此,臣姐就不多管闲事了。”
知道再掩饰也没什么用,或者说,谁也不会将现在的易嬴往外推,图莲坦然承认道。
图韫原本还打算以那句“随他去吧”试探一下,但图莲既已承认易嬴是她布置下的人手,再说这话就有些画蛇添足,于是说道:“莲姐,既如此,莲姐为什么还要让那易嬴提什么免税田的论调呢?”
“陛下认为自己的江山现在坐得稳不稳?”
谁敢当面质问皇帝这种话,不知图莲这是何意,图韫脸色微微一沉。
虽然注意到图韫脸色,图莲却没有退缩,竟然逼问道:“说实话,不准退缩!”
说实话?不准退缩。
在图莲逼问下,图韫的胸中却微微一荡,不禁想起这正是当初图莲决定将自己推向皇位前质问过自己的话语。因为自己若是无意皇位,两人最后也只是会被逐出宫去,好像浚王图浪一样做个外地番王。
别看浚王现在兵强马壮,若说起当初的秦州,那可是赤地千里。
知道图莲可能发现了什么,图韫神情微微一凝,点头说道:“莲姐说的是,不管有没有免税田奏折,朕的江山现在是越来越不稳了。”
“陛下知道浚王、育王为什么敢打陛下皇位的主意吗?”看到图韫已落入自己步调,图莲心中叹息一声,面上却依旧凝重道。
“因为,因为……朕无子。”
脸上惭愧一下,图韫也知道自己再在这里隐瞒已毫无意义。
“陛下知道就好,可不管陛下知不知道,努力不努力,有些事情却是永远无法改变的。”叹息一声,图莲望向窗外道:“既如此,不只是为了自己,同样也是为了北越国,陛下认为自己现在最大的责任是什么?”
“最大的责任?难道莲姐想朕现在就确定继承人?”
说出这话时,图韫微微感到有些不自在。因为图韫的身体虽然不比往年,但却并不认为自己真到了为将来考虑的地步。
可一想到自己至今无子,图韫在怀疑中更想知道图莲有什么打算。
图莲却神情坚定道:“不是确定继承人,而是让他们去争夺继承资格。在他们的内耗中,陛下恐怕还能为自己多争取一段时间,多为将来考虑和打算一下,否则,我们姐弟都危矣。”
“莲姐认为朕该怎么做?”
从图莲眼神中,图韫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决定竞争帝位的日子,不仅也有些情绪高昂起来。
图莲眼中闪过一丝厉芒道:“如果他们肯在陛下规定的范围内竞争,陛下自可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为自己多争取一些时间。但他们若是因此就流露出对陛下的不臣之心,这免税田奏折就是他们的催命符,也是陛下手中最快的刀。”
没想到这才是图莲真正想说的话,没想到这才是图莲让易嬴推出免税田奏折的真正用意。震惊中,图韫也陷入了沉思。
当然,如果换成易嬴在这时听到图莲的话,恐怕立即会从白花花怀中跳出来。
因为图莲根本就是将易嬴的“创举”完全揽入了怀中,甚至是彻底抹杀了易嬴的努力。
但利用与被利用原本就是官场的本质,只是说在自己利用别人的同时,却又要被别人利用到哪种地步,以及被怎样利用而已。
与此同时,看着图韫已开始渐渐接受自己观点,图莲眼中却突然闪现出一丝异样光彩。只是这光彩停留的时间并不长,甚至连窗外风铃都未能从上次摇晃中平息下来就完全逝去了。
没注意到这抹光彩,图韫还在兀自思索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