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先生，请恕我直言，您夫人的状况很不好。”才落座，心理医生便开口丢出个炸弹，“她没有求生意志，所以病情并不乐观。”
他的心像被刀猛戳一个洞，鲜血直冒，痛不可抑，却只能忍住，直视医生问：“那我该怎么做？”
“根据我们先前的数据，成太太的记忆只停留在六年前，当时她最想做的事，就是和她的前夫结婚。目前看来，她并不接受她已和他结过婚，而且又离婚了的这个事实，仍然还处于一种极度向往婚姻的心理状态中。这件事成为她念念不忘的中心思想，因此……”女医生抬起头来，用带着怜悯的眼光看他，“她不能接受你，也不愿自己在你身上看见好处，也就是说，她完全排斥你的存在。”
心中的血洞冒得更凶了；明明早已知道这个事实，但亲耳听见医生说出来，还是让他痛不欲生。
“成先生，你太太的病例非常特殊，她能醒来，在医学上已经可以算是奇迹了，但若因为心理的因素，让她再度昏迷，我不觉得她还能再醒过来一次……”
他猛地抬起头：“妳是说……她还会再昏迷？”
“如果按照目前的状况继续发展下去，是很有可能的；她若没了求生意志，我不知道她的大脑是否能继续正常运作。”这次医生眼里的怜悯清楚可见，“成先生，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你也很难放手，但是……你若想要成太太恢复正常，只能顺着她的愿望，让她重回六年前的时光，做她想做的事。”
他顿时无法呼吸，全身发冷，耳朵里轰然作响。
“我很抱歉，成先生，这是所有可行方案中，最稳当没有副作用的方法。虽然不合情理，但也只能这样做，这是我给你的建议，除非你能找出另一件让她非常想做的事，引起她的生存意愿。”医生说。
什么事是她最想做的事？二十二岁的小夜还不喜欢小孩，他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引起她所有的注意力，只除了……张杰。
子盛摇摇晃晃地从医生的诊疗室出来，只觉得天旋地转，昏天暗地。
为什么要让他做这么残酷的决定？若要救小夜，就必须让她回到六年前的时候，让她嫁给张杰；若要留她在自己身边，就会让她渐渐昏迷，不再醒来。他没有任何选择了，只能牺牲他自己，成全小夜和张杰……
他站在小夜病房外的大玻璃墙外面，一瞬也不瞬地盯着病床上的她看。那苍白的脸、紧闭的双眼、和无血色的唇，都是他唯一的爱；可是目前的她，脑海里没有他的记忆，看不见他的存在，所以他只能放手。
他的眼眶发紧，太阳**抽痛，握着的双拳疼痛不堪，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站在这里，做着一生当中最困难的决定！
“子盛，你怎么啦？脸色怎这么难看？难道是……”小夜妈妈转身就要冲进病房，却被他快手拉住。
“妈，小夜没事，她很快就会好起来，妳不用担心。”他试着以最平静的声音说，可还是出现了抖音。
小夜妈妈转过脸仔细看着他：“她没事，你却这么难过……发生了什么事，子盛？”
听到她的关心，一股气涌上他的喉头，哽得他说不出话来，只能深呼吸几次，压下那口气，缓缓说道：“妈，请妳……原谅我，我决定和小夜离婚，让她回去和张杰在一起。”
小夜妈妈目瞪口呆，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那神情彷佛觉得他疯了。
“妈，我……我没办法让她有求生意志，只能……只能顺着她的意。”
“为什么？你明明知道张杰他……”小夜妈妈哽咽了。
他止不住全身颤抖起来；他怎会不知道？可是他又能如何？
“医生说，这是救她的唯一办法，顺着她的意，否则她可能会一直沉睡下去，再也……再也不会醒来。”
她吃惊地张嘴看他，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还是会照顾她，不会让……张杰有机会再欺负她。”他抖着音说完。
听完，小夜妈妈闭上眼，把头靠上玻璃墙，一动不动。
第二天，中午时分。
“小夜，妳醒醒，小夜……”子盛站在床边，伸手摇她。
旋夜缓缓地张开眼睛，一看是他，眼神黯淡下去，又要闭起眼睛睡觉。
“等一下，别睡着了，我有好消息──”他的喉咙突然一阵闭塞，没气了，只得吞咽口水，再说下去，“妳看这是什么？”
小夜张开眼睛，看向他拿在眼前的纸张。
“这是我们的……离婚证书，我……我决定让妳回去张杰身边。”他憋着气把话说完。
旋夜张大眼睛，看向他，眼里有着惊讶的神情。
“我……已经签好名了，妳看……”他指着左边的签名栏，再指着右边空白的部分，“妳要签在这里……这样，离──离婚就成立了。”
她的脸上有一点血色了，挣扎着要坐起。
没想到子盛把纸张拿开：“先别急，妳要把自己调养好，有了力气再来签。”
他按上病床的按钮，让床慢慢升到成躺坐的高度，同时深呼吸，让自己平静。
“妳不但要调养好自己，努力进餐，还要锻练肌肉，让自己早日恢复健康，同时妳还要做一件事……”
他把一架笔记本计算机放到她腿上：“这计算机里有一张磁盘，是有关艾滋病的一切知识，包括如何保护自己，不受感染的方法，里面还有测验，如果妳答错一题，我就不把这张离婚证书给妳，所以妳一定要仔细研读，一次就把测验做对，知道吗？”
旋夜张大眼睛看向他。
“这是我的离婚条件，如果妳做不到，现在就告诉我，我们就不用离婚了。妳做得到吗？”说完，等待着她的反应。
她吸口气，慢慢点头，还张开许久不曾张开的嘴说：“我一定做得到。”
这句话，重创他的心，把他的心绞碎，他却还要挤出个笑容说：“那好，我就等着妳的成绩报告，只要妳考一百分，我马上让妳签名，交给律师去办。”
她竟然微笑了，伸手按向计算机，准备开始阅读。
子盛面向她慢慢地往后退；看着她聚精会神地看着银屏，眼眶里再也无法容纳满溢出来的泪水，就这样默默地退出病房。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