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勇和连长说笑着,享受这难得的宁静和安逸,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枪响,两个立刻都站了起来,向枪响的方向张望,“连长是防空枪,敌机来了”这时已经能听到飞机发动机发出的声响,由远及近向这边来了,空中的燕子也不见了踪影。
“坏了,背水的战士们还没回来呢”张学信拿起望远镜向峡谷的平坝望去,“糟糕,他们没有听到枪声,还在往这边走”他看到背水的战士们正在穿越坝子中的开阔地。王勇也那边望去,峡谷位置低,声音受山峰的阻挡,传不过去,坝子的农田里还有朝鲜老乡在平整土地,一支运输队也正在通过峡谷,敌机居高临下远远的就发现了他们,正向那里俯冲。
“把机枪给我”王勇钻进坑道大声喊道,正在坑道里的战士们看到王勇着急的样子,不明所以,还是把机枪递给了他,王勇返身又冲了出来。
“副连长,你要干啥,敌机马上就到?”张学信拦住了他喊道。
“我去把敌机引开,你组织战士们防空”王勇甩开他,顺着交通壕向峡谷一侧的山峰跑去,张学信没抓住王勇,看了他背影一眼,恨恨地跺了下脚进了坑道。
??????
大个子姜福全身上横七竖八的挂着十多个水壶,手里还拎着七八个,美滋滋的跟着取水的队伍往回走,虽然负重不小,路也不好走,但是姜福全还是觉得很值,今天不但喝了个肚圆,而且顺便把脸也洗了洗,牙也刷了。其他的战士有的担着水桶,有的背着汽车内胎改造的水囊,他们把连里能装水的东西都利用上了。
坝子里一群朝鲜妇女在一位老汉的指挥下修整炸毁的水渠,抬土添满弹坑,老汉穿着一身传统的朝鲜服装,左臂上缀着两道黑色布条,姜福全知道那是说明他们家里有两个亲人牺牲了,在场的妇女们也有不少左臂上系着一两条甚至更多的黑布带,见背水的战士们路过,用混合语向他们热情的喊着“中国人民解放军‘考马斯米达’(谢谢)”和“**‘科曼塞’(万岁)”
带队梁青山领着大家给他们行了个军礼,高喊:“庚密臣昌掩满塞(金日成将军万岁)”
姜福全好奇的看着这个特殊的群体,一位妇女在劳动间隙,一边吃着干粮一边给孩子喂奶,一位有些驼背的老太太头顶着一个瓦罐在田地中蹒跚而行,那边一群姑娘吆喝着口号抬土填坑,见他往那边看,姑娘停下手,笑着向他招手,吓得他赶紧快走了几步。
“排长,这里怎么没有男人啊,除了几个老头都妇女在劳动?”姜福全奇怪地问道。
“这里靠近分界线在战争中人员损失最大,现在男女比例已经超过一比九,男的年轻力壮的都去当兵啦,家里就剩下这些人”梁青山叹口气给他解释说。
“白头山啊,青青秀丽的白头山呵,
金达莱花开满山野灿如彩霞呵,
图们江上白帆点点飘向我的家乡。
白鹤哟,白鹤在自由的飞翔,
布谷哟,布谷在声声歌唱,
该是播种爱情和希望的时候了,
让我们战胜敌人,回到家乡。
我们三千里锦绣江山呵,
是我们的土地,
伟大的爹娘???”峡谷底部的临时公路上几个朝鲜姑娘唱起了民歌,他们头顶着粮包,驱赶着驮载着弹药的牛车向前线输送物质,姜福全虽然听不懂歌词,但是从曲调中听出这是广为流传的《白头山之歌》,歌声深情悠长,却饱含着一种说不出的凄凉,他跟着哼唱着,内心感到一种惊悚和沉痛,也对这些姑娘的坚强意志肃然起敬。
‘哒哒???’背水的队伍突然听到一阵激烈的枪声,他们向枪响的方向望去,看到一个人正抱着机枪向空中射击,也看到了四架F――80转过了山峰擦着山头向峡谷中俯冲下来。
“选择地形,立即隐蔽”梁青山立即喝令道,姜福全立刻按照平时训练的要求,跳进一条靠近山脚的水渠中,他探头向外观察,只见敌机接二连三地俯冲扫射,卷起气浪,带起的狂风呼啸,尘土飞扬,狼嚎般的啸叫声,仿佛要撕裂人们脆弱的耳膜。
公路上的运输队赶紧钻进路边的防空洞,一头拉车的牛受了惊,挣脱了束缚,拉着车在路上狂奔,农田里的老乡在开阔地上避无可避,只能就地趴在田埂后听天由命。“排长,开枪,他要临阵逃脱,打断他的腿”梁青山突然听到有人在喊,很快他看到两个背水的战士一前一后跑向坝子里的开阔地,前边的是个新兵,后边正是喊开枪的老兵,正紧紧追赶,一架敌机从编队中脱离向他们两个俯冲过去。
背水的队伍中只有梁青山带了一支自卫的手枪,其他人为了减少负重都没有带枪,他观察了一下,感觉那个新兵不是逃跑,而是缺乏防空经验,惊慌失措之中在到处寻找藏身地,他急忙掏出枪抬高枪口向他们头顶上开了两枪,枪声总算让他们安定下来,跳进弹坑里隐蔽起来。飞机泼洒着弹雨从他们头上掠过,真的好险。
梁青山刚隐蔽好突然发现敌机编队扔下几颗炸弹后突然拉起转向,扑向峡谷边上的山峰,他清晰的看到一个人抱着机枪时隐时现地在向敌机射击,把它们吸引了过去,掩护着峡谷中暴露在开阔地上的人群。敌机几次俯冲射击都未能伤到那个人,他们发现攻击落空后,在空中排成一队,首尾相接着俯冲下来,梁青山看到空中掉下来一个圆筒,飘忽着落下,炸起了一片火海,枪声戛然而止,冲天的火焰将那个人的身影淹没,他意识到那个引走敌机的人在劫难逃。
??????
王勇不惜暴露自己向敌机射击,果然把他们吸引了过来,他跳进战壕,在里边不断的变换着位置不间断的射击。交通壕为了防止炮击和轰炸,都是挖的弯弯曲曲的,敌机想东打,他就藏到西边,南来他就北靠,枪射出的子弹无法穿透厚厚的胸墙,扔炸弹也很难投进那么窄的交通壕里。几次攻击失败后,失去耐心的敌人扔下来两颗燃烧弹,在燃烧弹爆炸的瞬间,王勇扑倒在沟底,紧紧的贴在地面上,地面上虽然火焰熊熊,但是沟底却没有火焰,溅进来的油火,他攘了几把泥沙将火扑灭,但是高温和缺氧让他渐渐失去了意识,晕倒在交通壕中。
当敌机飞走,背水的战士们匆匆赶回阵地,进了坑道,发现战士们都聚集在巷道里,“晓顺怎么了,出什么事啦”梁青山忙拉住一个战士问道。
“二排长,刚才副连长为了吸引敌机救你们脱险受伤了,现在还没醒过来。”刘晓顺抹着泪说道。
“伤的重吗?”梁青山扯住刘晓顺问道。
“不知道,我们过去的时候,燃烧弹把战壕上的土都烧红了,连副晕倒在里边,详细情况我也不清楚”刘晓顺抽噎着说道。
梁青山心中一阵难受,推开众人向连部挤了过去,姜福全也紧紧跟在后边想看看情况,“连副怎么样?”看到王勇禁闭双眼躺在床上,脑袋上刚刚长出来的头发也被火燎的高低不平,眉毛都打了卷,衣服上都是烧的点点的小洞,他紧张地问道。
“暂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被烟熏的晕过去了”守在边上的张学信说道,“二排长,打了防空枪你为什么不隐蔽,你的警惕性哪去啦?”他又质问梁青山道。
“连长,我???我真的没听见,那里靠近山脚,声音可能被山挡住了”梁青山涨红了脸,急忙解释说道。
“是啊,连长我们真的没听到防空枪响,就是朝鲜老乡听到副连长开枪示警时才知道的。”姜福全插嘴帮着排长说。
“嗯,也许你们真的没听见,幸亏今天副连长在外边发现了你们遇险及时示警,把敌机吸引过来,要不你们都得扔在那”张学信吐了口气,余怒未消地说道。
“大家别围着了都散了吧,让这通通风,副连长休息一会儿就好啦”卫生员仔细给王勇做了检查,没有发现他受了什么伤,站起来让大家都出去。
“没事了,散了吧,你们都要记住这个教训,今天幸亏副连长发现了险情,可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的,在外边活动一定要提高警惕”张学信把战士们都轰了出去。
通过这件事大家更加明白干部说的话和老兵自觉的节约用水是为了什么,现在还是在后方,取水都遇到了这样的危险,要是在炮火连天的阵地上取水将更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水有时候真的是用命换来的,经历了危险后,再没有人抱怨每天分配的水太少,嚷嚷水不够用。
王勇到了中午就醒了过来,坐起身说了句让大家吃惊的话:“他们要把我变成烤猪,我要把他们变成烧鸡”不过大家没有在意,都觉得连副是让敌机给打惨了,说的气话,谁也没当真。
接下来的两天,敌机频繁在峡谷附近出现,发现动静就是一阵狂轰滥炸,搅得老乡地也没法种,运输队白天也不敢活动。王勇却似乎来了劲儿,每当敌机出现的时候,他就会悄悄出了坑道,观察敌机的运动规律,还抽时间在峡谷里转了两圈。
“副连长,你这两天你在干什么呢,咱们的训练可就要结束了,下一步的训练你也的上点心。”张学信看到王勇又出了坑道,跟出来说道。
“我现在琢磨敌人的飞机呢,想把他打下来”
“你又说胡话呢,财迷上次打下飞机不如说是懵下来的,你也想那么干啊?”张学信看着王勇诧异地说,他没想到王勇还记着醒过来时说的话呢。
“连长我可是认真的,先听听我的计划,你再说行不行”王勇拉着张学信来到峡谷边上,指着峡谷说道:“连长你看这里,峡谷最宽的地方就是那片坝子,有二百多米宽,窄的地方不到五十米,两侧的山峰却很高,如果我们想办法把敌机引到峡谷里,那里人烟稀少,峰高路窄,敌机一旦飞进谷底,视野不宽,敌机在这么窄的地方它无法转弯,只能向前飞然后拉起脱离,机动力受到很大限制,是我们对空设防的最佳位置”
“那你打算设置几个火力点,光凭咱们连的实力能行吗?”张学信对王勇的计划还是信心不足。
“连长你没听说过啊,在三次战役的时候,敌机为了支援地面部队飞进了山谷,被咱们打阻击的部队用手榴弹给砸下来过,有什么不行的。我早计划好了,咱们在制高点上设置五处阵地,没处各配置一至两挺轻机枪,再加上若干自动步枪,在两侧最关键的支撑点上架上机枪班的两挺重机枪,到时候把敌机有效地罩在火力网内,只要它一旦钻进网内,就是打不下来也要拔下它几根毛”王勇胸有成竹地说道。
“连副你的计划是不错,可敌人的飞行员也不傻啊,脑袋也没让门夹喽,知道前边是陷阱他会自动往里钻?”张学信摆着手笑着说道,觉得这个不可行。
“连长,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鱼钩上没有饵,鱼会咬钩吗?咱们就要想办法制造个饵,让敌人看着眼馋,忍不住的冲下来想咬一口”王勇说道。
“副连长你真敢想啊,人家钓鱼,你钓飞机,那你打算用什么做饵呢?”张学信被王勇大胆的想法震住了,不禁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走。
“敌机疯狂的时候,什么东西他都敢追,不论是一头牛,还是一个人,咱们还要从这上边做文章,你也帮我想想。”王勇说道。
“我警告你,用人绝对不行,咱们解放军从建军那天起,就没有干过这种肉包子打狗的损事,这个原则不能变,你不要拿弟兄的性命开玩笑,否则我这关你就过不了”张学信知道王勇这家伙鬼点子多,有时候胆大妄为,什么离谱的事他都可能做出来,所以马上个他打了‘预防针’。
“连长哪能啊,我怎么会用人当钓饵,你把我当什么人了。”王勇好像饱受委屈似的说道,可张学信从他躲闪的眼神中看出这个家伙儿没准真这么想过。
王勇得到了连长的许可,又把三个排长和几个班长召集到一起商量具体的实施方案。几天以后峡谷中多了许多志愿军战士出入,一天的功夫他们修建了工事,挖了交通壕,沿着山脚搭起了许多窝棚,隐隐的还能看到露出的汽油桶和麻袋,从外边看就像是一个临时的物质仓库。如果有人靠近人们就可以发现这里的交通壕与别处的不同,壕沟不仅挖的弯弯曲曲,盘旋曲折,而且要比平常的交通壕深了将近一倍,宽度却窄了不少,就像峡谷中的‘一线天’。
这是王勇吸取了上次挨炸的经验重新改进的交通壕,战士们都叫他‘保险沟’,发现敌机攻击时,人跳进去藏在里边,东躲西藏,敌机的机枪穿不透,发射的火箭弹掀不翻,扔炸弹得靠运气,从几百米的空中把一颗炸弹扔进一米左右宽的沟里和芝麻掉进针眼里的概率差不多。即使扔下凝固汽油弹,地面上烈火熊熊,沟里两端却能通风,憋不死人,沟里流进油火,里边预备了湿泥沙,也能将火很快扑灭。
在预伏区域,王勇布置了火力点,这些都是在夜间完成的,并且做了精心伪装,人即使走到跟前,只要里边的人不动,也不会发现。做好了准备第二天敌人的侦察机如约而至,在附近盘旋了几圈,就发现了这个新建在山谷里的志愿军仓库,立刻招来‘兄弟’,对仓库开始攻击,可是敌机只是在高空投弹,并不俯冲攻击,更不会钻进他们布置的火网。
“连副,敌机怎么不下来啊?”财迷把着一挺轻机枪等的这个急啊,他还想再立新功呢。
“我也搞不懂,过去敌机见了仓库就像苍蝇见了屎似的往上撞,今天怎么不下来呢”王勇叼着根草棍看着敌机在空中往返盘旋投弹纳闷地说。
敌机在峡谷上空折腾了半天得意洋洋的飞走了,王勇下山看着被炸毁的‘仓库’有点欲哭无泪,自己精心设计了半天,敌机竟然没有上钩,问题出现在了哪里呢,是敌机发现了他们的‘阴谋’,还是自己下的饵不够香?
“连副,棚子都炸塌了,咱们还搭不搭啊?”钱洪波带着几个战士从交通壕里灰头土脸的爬出来问道,他们在这里埋伏着还准备抓飞行员呢,可是白在里边趴了半天,吃了一嘴的土。
“搭,继续搭,再多搭几个,我就不信敌机不上钩???”王勇有些气急败坏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