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狩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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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夭矫游龙京师里逞能猎豹上林苑(上)

    离了任家庄,一路南行。玄真道长心下盘算,任是非顽劣成性,不能不好好管教一通,心想把他带回王屋山丹室,禁锢个一年三载,也许顽心就会大收。

    任是非知道师父在王屋山有丹室,见玄真道长一路南行,就知道要上王屋山,心想要是到了王屋山,师父修真养性之士,倒是自得其乐,老子胡闹成性之辈,爱凑热闹,王屋山冷冷清清,一年到头连鬼影也见不了几个,热闹个屁,老子憋也给憋死了,心下不住盘算,如何逃走。可玄真道长看管得严,苦无良机,只有徒自愁怨而已。

    任是非一心不想到王屋山,只想拖延时间,每到一地,不是买玩具,就是以增长见识为由,到处闲逛。玄真长道心知爱徒爱玩,任由他多得片时玩耍,也不急着赶回山,是以一路行得并不快。

    不一日,来到河内郡共县,一进县城,只见街上张灯结彩,贴红挂绿,喜气洋洋,只是行人稀少,偶有一两个行人,也是满脸愁苦,行色匆匆。

    玄真道长不以为意,任是非心道:“断无喜气洋洋,而愁眉苦脸的道理。”道:“师父,这里不对劲。”玄真道长道:“非儿,有什么不对?”任是非道:“师父,你瞧这街上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可行人行色匆匆,瞧都不瞧上一眼,个个愁眉苦脸,不是这理。”玄真道长心想也对,道:“非儿,你不说,为师还没看出来,准是有甚事体。”任是非心道:“有事最好,说不定老子能逃出去。”一想到可以逃走,精神大振,道:“师父,我去问问。”玄真道长不知他心里想法,还以为他要大肆胡闹一通,脸一沉,道:“非儿,不得胡闹,问清楚就是了。”

    任是非心道:“师父还没看出来,老子就有九分把握逃走了。”一个中年人从身边经过,任是非右手一伸,抓住中年人左臂,道:“这位大哥,请了。”他用力甚大,中年人禁受不住,道:“哎哟。疼死我了。”知道厉害,咬牙强忍着,道:“少侠,你是有事?”任是非道:“是啊。请问大哥,这里为何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而你们个个愁眉苦脸?”中年人脸色一变,道:“少侠说笑了,小的开心得很,哪里愁眉苦脸了。”任是非道:“还说没有,你一副死爹嫁娘愁模样,以为老子没看见,是不是讨打。”右手一举,作势欲打。

    玄真道长喝道:“非儿,不可。”任是非只得把手放下来。中年人得此机会,加快步伐,逃走了。玄真道长喝道:“非儿,为师传你武功,可是要你用来欺压良善的?回山后,定要好好惩处。”语气极为严厉。

    任是非道:“师父,弟子只不过吓吓他罢了。师父,你见他吱唔其词,不吓吓他,他定是不说。”玄真道长心想也是这个理,道:“非儿,为师错怪你了。”任是非心道:“你现在才知道,走都走了,有什么用?”道:“师父教诲,弟子定当牢记。”玄真道长大慰,颔首道:“非儿,你如是想,不枉为师教导一场。”

    不远处有家何记绸缎铺,任是非道:“师父,我们到绸缎铺去问问。”玄真道长道:“好。”师徒二人来到绸缎铺,玄真道长怕任是非胡来,打个问询,道:“店家请了。”

    绸缎铺老板是个瘦小个子,见玄真道长仙风道骨,不敢轻视,忙回礼,道:“道长可是化缘?”拉开抽屉,取出一锭一两重的银子,递了过来,道:“小店本小利薄,这点银子请道长收着作盘缠。”对付化缘,一般给个几钱几文就是了,他一出手就是一两,也算大方。

    玄真道长一愣,道:“店家,贫道不是化缘,是来打听点事。”老板道:“道长有话请讲。”玄真道长道:“请问店家,为何街上张灯结彩,而行人不瞧上一眼,个个愁眉不展?”老板道:“道长有所不知,小店只顾着买进卖出,不问他事,实是不知,还请道长到别处打听打听。”这是摆明了不说。

    玄真道长正待再说,任是非一步跨上去,右手向老板面前一伸,道:“三猴子,还老子的银子来。”玄真道长一愣,心道:“非儿明明和为师一道,老板怎会欠他银子?”转念一想,心道:“说不定是上次非儿盗了刘安的银子,借给老板作本钱。既然是熟人,问个话就方便了。”随即明白,任是非故智重施,先恐吓老板一通,再来问话。

    老板道:“这位小弟,你真会说笑,在下何无年,不是三猴子。我们素不相识,在下怎会欠你银子。”任是非道:“还说没有,老子不借银子给你,你开得起这绸缎铺?”何无年道:“小兄弟真会说笑,何记绸缎至今已三代了,怎会是在下借你银子开的。”脸一沉,道:“你是敲诈在下。”任是非道:“好你个三猴子,你借了老子一千万两银子,赚了大钱,多得没处花,在街上张灯结彩,也不还老子的银子,是不是?说。”一个说字,用上了上清真气,尤如焦雷轰地,震得何无年头昏眼花。

    何无年本想发作,给一个说字一震,没胆了,道:“小兄弟,在下真的没借你银子,就是在下向你借一千万两银子,你也没那么多,别开玩笑了。”任是非道:“谁说老子没那么多银子?你瞧仔细了。”往怀里一摸,掏出银票,往柜台上一扔,傲然道:“你数数。”这是自己的得意之作,言来志得意满。

    何无年见了厚厚一摞银票,错愕万分,眼都直了,结结巴巴道:“这……这么多。”任是非道:“你数数。”商人见利忘义,何无年见了这么多银票,终是忍不住,抓在手里,紧握着,一张一张地数了起来,数完道:“八千多万两,这……这么多。”心动之下,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银票,舍不得放下。

    任是非道:“放屁,明明是万万两,怎会是八千多万两。”何无年道:“是真的。小的没数错。”任是非道:“真的没错?”何无年道:“在下自小精于数术,从不出错。”任是非一把抢过银票,道:“老子数数。”装模作样地一张张数起来。

    一数完,任是非大骂起来,道:“你他妈的三猴子,你藏了老子一千八百万两银票,是不是?”右手飞快地抽了十八张一百万两银票,一掠而前,放在老板右袖里,再一伸,抓住老板衣领提了出来,往地上一顿,道:“你他妈的,好大的胆子,居然把主意打到老子头上来了,是不是活腻了?”

    何无年念头还没转过来,已腾云驾雾般飞了出来,给任是非一顿,剧痛钻心,忍不住大叫起来,道:“哎哟哟,哎哟哟。”任是非道:“叫什么叫?老子问你,你是不是偷了老子的银票?”何无年剧痛之下丧胆,不敢说没偷,道:“是,是。”随即明白认不得,道:“没,没有。”任是非道:“你还懒。”右手抓住何无年右手手臂一抖,跌出银票来,任是非道:“没有,这是什么?你数数,是不是一千八百万两?要不是一千八百万两,是老子诬赖你,要是一千八百万两,哼!”

    何无年依言抓在手里,数起来,刚好十八张,就是一千八百万两,任是非绝顶身手,要做敝,何无年肉眼凡胎哪里瞧得清楚,自己也不明所以,道:“这……这……”任是非道:“你偷老子银子,老子不和你计较,还老子一千万两银子,加上一千万两利息,一共是两千万两。”右手一伸,道:“拿来。”

    何无年卟嗵一声,给任是非跪下,道:“爷爷,你就饶了小的,小的不敢了,不敢了。”他不知是任是非做了手脚,还以为是自己一时贪念难抑,在袖子里藏了银票。

    任是非道:“你手头不便,老子原本没打算现在来讨,哪知道你有了几个臭钱,自以为了不起了,张扬起来了,把整个街上装扮得喜气洋洋。老子要是再不讨回来,还不给你挥霍光。”

    何无年道:“爷爷,街上的事委实不是小的做的,是洪大财主办喜事,娶三十四姨房太太,图个喜庆,才把大街装扮得喜气洋洋。”任是非喝道:“胡说,明明是你干的,你还敢诬陷好人。”

    何无年忙道:“是真的,是真的。爷爷,你是外地人,不知道洪财主底细。爷爷,洪财主不是好人,实是共县一霸,专干强取豪夺之事。昨天,他到佃农袁三农家去催租,看见袁三农的闺女袁蚕娥有几分姿色,强下聘礼,明天就要娶为三十四房姨太太。他还说,他办喜事,要共县百姓每人孝敬他一份彩礼,至少要值百两银子,要不然的话,他定要不客气,共县百姓饭都吃不上,哪里还有钱办彩礼,是以个个愁眉苦脸。”他给任是非吓怕了,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玄真道长道:“官府不管么?”何无年道:“一百两银子,官府就要分五十两,官府哪里会管。”玄真道长道:“这事既然让贫道遇上了,就管上一管。”任是非心道:“师父要管闲事就好,说不定老子就可以逃走了。”眉头一皱,心道:“只要再弄件事,让师父分身乏术就好了。”正转念间,一个中年人当街而来,玉面俊面,极是英俊,一袭白衣,手拿折扇,一步三摇,极是潇洒,东张西望,一双眼睛不住乱转,似在寻找什么,眼露邪光,色嘻嘻的,步履厚重而又轻盈,是高手无疑。

    任是非心念一动,心道:“这事正好着落在这人身上。”运起上清真气,右手一拨,一块石子从地上飞起,落入手里,运劲一捏,碎成数块,右手食指一弹,石子应指而出,打在何无年大腿上。

    何无年大腿吃疼,忍不住大叫,道:“哎哟哟。”任是非喝道:“贼子,敢尔。”身形一晃,鬼魅般向中年人掠去,喝道:“好你个贼子,竟敢乱伤无辜。”他意在立威,这一声大喝,用上了上清真气,犹如焦雷轰地,震得中年人耳朵嗡嗡直响,气也喘不过来,大吃一惊,也无暇思索,转身就逃。中年人一身修为不凡,一步跨出,已在三丈外。

    任是非弹出石子,用太极劲消去了声音,是以玄真道长没发觉,心道:“这人功力不弱,要不是非儿见机得快,还真给他蒙骗过去了。”脚一抬,就要从后追去,只听任是非道:“贼子,你是不是下了毒?”玄真道长心中一凛,心想要是下了毒的话,何无年性命堪忧,他名叫无年,早死晚死没多大分别,毕竟出家人应该慈悲为怀,立即止步,俯身来看何无年伤势。捋起何无年裤管,大腿上一块石子,入肉一分,鲜血鲜红,要是中毒的话,应是黑色,毫无中毒之象,心道:“贫道白担心了。”他不知道,这是任是非的机心,目的就是要他不立即追去,好安排机关。

    玄真道长右手在何无年大腿上一按,上清真气到处,石子立时弹了出来。石子一去,鲜血就冒得猛了,泄之如注,玄真道长运指如飞,点了三处**道,止住流血,从怀里掏出金疮药,倒些粉末在伤口上,这是薛道衡炼制的灵药,灵验之极,伤口立时血止痛住。

    何无年感激无已,道:“多谢道长,多谢道长。”玄真道长道:“些微之劳,不用放在心上。”把金疮药放入怀里,撕下一幅道袍,给何无年包扎停当,道:“只是一点皮外伤,稍加养息就没事了,你进去歇着。”身形一晃,就在十丈外,追了上去。何无年只觉眼睛一花,顿失玄真道长身形,几疑遇见了神仙,呆了一呆,才一跛一拐地进了店。

    中年人哪是任是非的对手,不几个起落,任是非就追到背后,右手一长,抓在中年人命门**上,提了起来。中年人也有一身好功夫,少遇对手,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已是身子凌空,吓得心胆俱裂,张大嘴,正要讨饶,任是非左手动处,三粒石子塞进嘴里,一通耳光打在脸上。任是非意在立威,下手极重,中年人脸上吃疼,忍不住呼疼,哇哇大叫不已,嘴里塞了石子,叫起来不方便,不由自主地闭嘴,牙齿咬在石子上,咯嘣声中,两粒门牙已给崩飞了。

    任是非恶作剧成功,大是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身法一展,向前掠去,边掠边道:“叫什么名字?老子把你底细查得清清楚楚,要是敢耍花枪的话,哼哼,有得你好受。”就如坐着说话般。任是非心中合计,要安排机关,就得走远点,让玄真道长多找一会。

    中年人是识货的,知道奔行间把话说得心平气和,没有极深厚的内力办不到,忙不迭地道:“小的姓萧,名叫玉郎,人称玉面萧郎。小的没其他劣行,只是喜欢那个调调。”任是非神通广大,说查清自己的底细,自是一百二十个不假,还是自己说出来为好。

    任是非不知那个调调是什么调调,道:“什么调调?哼!”萧玉郎一激伶,道:“是,是寻花问柳。”任是非道:“你残害了多少良家妇女?”萧玉郎道:“回少侠,小的没有,没有残害过良家妇女。”任是非一个耳光打在脸上,道:“哼,还敢抵赖。你刚才在街上,一双眼睛乱瞄,是不是在寻找目标?以为老子不知道。”

    任是非下手甚重,鲜血顺着嘴角流出,萧玉郎呲牙裂嘴,道:“回少侠,小的是在找漂亮娘们,不过不是要下手,只是饱饱眼福。”任是非道:“胡说。”萧玉郎忙道:“少侠有所不知,小的只在勾栏院中寻花问柳,从来没害过一个良家女子。”任是非道:“真的?”萧玉郎一连声地道:“真的,真的,全是真的。小的家世富有,只要小的乐意,烟花女子哪个不想巴结我玉面萧郎。”想到自己家世富有,人又俊美,一到烟花巷,烟花女子个个忙着巴结,不禁生出一股傲气,挺挺胸。

    任是非心道:“看样子没说假话。哼,老子最看不惯这副熊相,你神气了,老子还神气什么?”气不打一处来,右手一抖,萧玉郎犹如纸鸢一般,摔在十丈外,四仰八叉的,四脚朝天,哇哇呼疼。

    任是非立定脚步,右手一伸,抓住萧玉郎肩膀,提了起来,道:“是不是老子服侍得你很舒服?”萧玉郎哪敢说不舒服,顺着往下说,道:“是,是,少侠服侍得小的舒舒服服。”任是非道:“既然挺舒服,我们重新来过。”萧玉郎大惊失色,道:“啊。”任是非运起天机指力,在萧玉郎命门**上一点,一股劲力直透过去,萧玉郎只觉疼到骨子眼里去了,张大了嘴,呼呼直喘气,叫都叫不出来。

    任是非道:“你是想死,还是想活?”萧玉郎道:“愿活,愿活。”任是非道:“你已受制于老子的七日断魂钉,只有七日可活。”世上本没有七日断魂钉,任是非信口雌黄惯了,言来煞有介事,萧玉郎哪知真假,冷汗涔涔下,卟嗵一声,给任是非跪了下来,道:“少侠,请你老人家高抬贵手,饶了小的。”

    任是非道:“饶不饶你,不是我说了算。”萧玉郎忙道:“谁说了算?”心急之下,少侠也不称呼了。任是非道:“是那位道长说了算。”萧玉郎道:“哪位道长?”任是非道:“和我一起的那位道长。你可知道他的道号?”萧玉郎道:“小的不知。”任是非道:“告诉你吧,上玄下真。”萧玉郎惊道:“玄真道长?”任是非道:“然也,然也。你知道他老人家最恨什么?”萧玉郎道:“不知道。”任是非道:“就是你这种淫贼。”萧玉郎一生以花钱买春自诩,一闻是言,心想不能不说个明白,辩道:“少侠,此言差也。小的虽是好色,都是花银子寻乐子,淫是淫了点,可不是贼。贼可是偷偷摸摸,月黑风高办事,小的家财万贯,堂堂正正,光天化日之下,正大光明逛窖子……”

    萧玉郎竟然敢顶嘴,任是非气不打一处来,右手挥处,一通耳光打在萧玉郎脸上,道:“老子说你是淫贼,就是淫贼。”萧玉郎只觉金星乱冒,已是明白,不该分辩,忙道:“是,是,少侠说小的是什么就是什么。”任是非道:“老子说你是猪。”萧玉郎道:“小的是猪。”任是非道:“你是狗。”萧玉郎道:“小的是狗。”任是非道:“猫。”萧玉郎道:“猫。”任是非道:“阿黄,阿黑。”萧玉郎道:“阿黄,阿黑。”

    萧玉郎乖觉,任是非心中一乐,不再骂他,道:“玄真道长侠名播于天下,你是知道的。”萧玉郎道:“小的知道。”任是非道:“你知道就好。我给你说,七日断魂钉的解药就在他老人家身上,要不要给你要看你的造化了。”萧玉郎道:“玄真道长最恨小的这种淫贼……”脸色一惨,道:“看来小的没这造化了。”任是非道:“也不是没办法可想。”萧玉郎大喜过望,叩头如捣蒜,道:“求少侠开恩,指点小的迷津。”任是非大模大样地受了,道:“老子救你狗命,你叩几个狗头,也是应该的。”萧玉郎道:“应该,应该,一千个应该,一万个应该。”任是非道:“只要让他老人家赶上三天三夜的路,你就可以打败他,取得解药。”萧玉郎不信,道:“玄真道长修为深厚,赶上三天三夜的路,也不会有问题。”任是非一本正经地道:“信不信由你,老子可是告诉你了的。”萧玉郎不由得不信,道:“谢谢少侠。”任是非心道:“蠢孙子信了,老子要他把师父引得远远的,老子好从容逃走。”道:“五岭上有座天王峰,你听说过吗?”萧玉郎道:“少侠博闻强识,小的佩服。”任是非一乐,心道:“根本就没有天王峰,是老子胡诌的,还博闻强识。”道:“你把他老人家引到天王峰就有机会了。”萧玉郎道:“谢少侠,小的明白了。”任是非道:“他老家嫉恶如仇,你是知道的,你一见他老人家就得用话套住,不然的话,你的话还没说,就送了小命。”心道:“不让师父有问话的机会,才不会穿帮。”萧玉郎道:“谢少侠指点,要不是少侠指点,小的送了小命,还不知道究里。”这是真心诚意的话,说得万分诚恳,浑忘了吃了任是非不少苦头。任是非大乐,心道:“蠢孙子真好骗。”

    玄真道长大袖飘飘,凌虚御风般而来。萧玉郎谨记任是非的忠告,拉开嗓子道:“久闻玄真道长武艺高强,在下斗胆,三日后在五岭天王峰恭候道长大驾。”玄真道长停下来,道:“哼,何必五岭,现在就请阁下赐教。”萧玉郎是硬着头皮说的话,见玄真道长不允,心中发毛,人急智生,激玄真道长道:“要是道长没这胆量,就请道长出手,取了在下的性命就是,在下决不还手,让天下英雄品评品评,是玄真道长侠义无双,还是在下胆量无对。”

    任是非道:“师父,别听他的,待徒儿收拾他。”萧玉郎心道:“他们是师徒,这位少侠对我下手定是奉了师命,不得已而为之。看来,这位少侠要救我性命是真的,如此英侠,萧某得见,幸何如之。”感佩无已,心道:“只要依少侠的话,把玄真道长诓到天王峰,定是能够捡回一条性命。”道:“要是道长无胆,不妨叫别人来取在下的性命,在下一样不还手就是。”

    如此叫阵,玄真道长不应是不行了,道:“既是如此,就三日后在五岭天王峰取你性命也不迟。”玄真道长一诺千金,说三日后在天王峰相斗,定是在天王峰相斗,萧玉郎心神大定,道:“在下在天王峰恭候道长大驾。”展开身法去了。萧玉郎修为虽是不凡,但共县去五岭三千多四千里路,以他的轻身功夫,无论如何不能在三日里赶到五岭,玄真道长大是奇怪,忍不住摇了摇头。

    任是非心中直乐,强忍着,道:“师父,你老人家处理这里的事,待徒儿赶到天王峰赴约。”故意提及此间事,要玄真道长亲口让他留下。果然,玄真道长道:“他约的是为师,还是为师赴约。非儿,你留下来处理这里的事。”任是非道:“不,师父,你老人家年事已高,不能再长途跋涉。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师父,还是让徒儿去。”这番话说得诚挚万分,令谁听了也会信其诚,赞其孝。谁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他想的是:“老子如此一说,师父一定会夸老子孝心极嘉,让老子留下来,老子就有得玩儿了。玩腻了,老子从容逃走就是了。”

    果然,玄真道长拍拍任是非肩头,心头大慰,道:“非儿,好孩子,你的孝心,为师明白。你东阿公审贪官,盗走刘安府库,无一不是大手笔,为师可做不来,你留下来处理这里的事,定是比为师做得漂亮。”任是非心道:“可不是嘛。”道:“这都是师父教诲之功,要是没有师父栽培,弟子哪有今日。”玄真道长道:“非儿,别给为师脸上贴金了。你处理好这里的事,直接去王屋山丹室等候为师,为师少则三日,多则七日就赶回来。”任是非心道:“老子才不回王屋山呢。老子费尽心机逃走,就是不想回王屋山受憋闷。”爽快之极地道:“师父请放心,弟子在丹室恭候师父。”心道:“才怪。”玄真道长道:“如此甚好。”身形一晃,就在十丈外,再一晃,已在二十丈外,三晃五晃,已逝身形。

    任是非眼望玄真道长消逝方向,怔怔出神,心道:“此时一别,不知要何时方能见面。”想到师恩深重,不禁流下泪来,这是真心流泪,不是做假。他见师丧胆,此番费尽心机逃脱,自是不敢再见面,真个是别时有日,见时无期,能不令他惆怅?

    任是非伫立良久,方才向回走,正行间,大花小花飞驰而至,任是非一乐,飞身一跃,上了大花背,在虎头上一拍,大花掉头,向城里驰去。大花小花奔行没任是非和玄真道长快速,是以落在后面了。

    回到县城,任是非径去绸缎铺。何无年得玄真道长治伤,心存感激,见任是非到来,满脸堆欢,揖客道:“少侠,请进,请进。”任是非心道:“老子伤了你,你老小子还对老子这么客气,真是他妈的贱骨头。早知道你老小子喜欢吃苦头,老子多用点力,打断你狗腿,说不定见了老子会叩头谢恩呐。”道:“何老板客气了。”走了进去,老实不客气地往椅上一坐,大花小花卧在身侧。

    何无年忙沏上茶,道:“少侠,请用茶。”任是非道:“何老板,你真客气。”何无年道:“少侠于在下有相救之德,小的没齿不忘。”任是非接过茶,喝了一口,放在几上,道:“你们商人一惯说瞎话,嘴里说感激老子,心里却在大骂老子,是不是?”何无年道:“少侠说笑了,少侠说笑了。在下说的是真心话。”任是非道:“真的?”何无年道:“当然是真的。”任是非道:“那好。我问你,洪财主娶姨奶奶,为何这么张扬,把满街弄得喜气洋洋?”何无年一脸难色,道:“少侠要是问别的,在下一定奉告,这洪财主在下实在是惹不起。”

    任是非道:“你说是真心感激老子,老子早就知道是假话,这不就穿帮了。”何无年道:“少侠,不是在下不想告诉你,实是在下没这胆呀。”任是非站起身,道:“既然你没这胆,我也不难为你了,这就走了。”何无年道:“少侠请留步,容在下尽地主之谊。”任是非径去不留,道:“要是我在这儿呆久了,有人给洪财主说了,你还不是一样要倒霉?还是走吧。”何无年道:“少侠虑事周全,为在下考虑,在下感激无已。”

    任是非道:“是吗?”走出何记绸缎,往大街上一站,拉开嗓门吼道:“何记绸缎的老板何无年告诉老子,说洪财主不是他妈的东西,娶他妈的臭姨奶奶,把个街上弄得不成体统。还要老百姓孝敬他银子,每家出一百两,五十两给洪财主,五十两给官府那个狗官。”他用上了上清真气,声音振荡重叠,远远传了开去。

    何无年大惊失色,冷汗涔涔下,屁颠颠地从店里跑出来,作揖道:“少侠,你饶了小的。只要少侠饶了小的,小的叫你爷爷。爷爷,你就饶了孙子吧。”跪了下来,叩头道:“爷爷,你就给孙子一条活路吧。”任是非道:“这是你给我说的,我又没瞎说。”何无年是说过这事,用词没这么激烈,否认固不妥,认了也不对,愣在当场,不知说什么好。

    任是非一边走一边嚷道:“何记绸缎的老板何无年给老子说……”何无年站起身来,飞步来到任是非身前,打躬作揖,道:“爷爷,孙子求你别嚷嚷。”任是非道:“老子这张嘴一高兴就忍不住要嚷嚷,你有什么法子让老子不高兴,就不嚷嚷了。”何无年道:“爷爷,你请进店,你老人家问什么,孙子都告诉你。”任是非道:“何老板,谁是你爷爷?你这么大了,你爷爷肯定很老了。”何无年道:“爷爷,你别寻孙子的开心了。不,只要爷爷高兴,寻孙子的开心也没关系,尽管寻。”任是非道:“老子就是喜欢嚷嚷。何记绸缎的老板何无年……”何无年一个箭步蹿上来,右手一伸,捂住任是非的嘴,左手握住任是非的胳膊,往店里攥,道:“爷爷,有话请进店里说。”任是非半却半就地跟着何无年进了店。

    一进店,何无年长长地吁了口气,拉着任是非坐了下来,忙着把店关了,靠在墙上喘了几口气,道:“爷爷,孙子这就给你说。”任是非得了便宜又卖乖道:“说什么说,你歇会儿。这事不急,我可以去问别人。”何无年道:“爷爷,都是孙子的不是,你老人家大人大量,不要计较孙子的不是。洪大财主说,他是共县的头面人物,有头有脸的,娶姨奶奶一定要热热闹闹,要有排场,才叫人把街上布置一新。”

    任是非道:“他这么可恶,布置大街,不会是自己掏钱吧?是不是叫百姓白干活?”何无年大拇指一竖,赞道:“爷爷,真有你的。洪财主不仅不给钱,还鸡蛋里挑骨头,硬说这不对,那里有毛病,一共布置了三次,他才说:‘给我洪财主办事,就得认认真真地干,要不然的话,哼。洪财主不把你们几个臭穷光蛋折磨得家无分文,就不叫洪福。’才勉强说行了。”

    任是非大怒,在桌上重重一拍,道:“这厮好恶毒。”盛怒之下用上了上清真气,一张上好的桌子给他拍得粉碎。何无年哪见过如许威力,吓得话也说不出来了。任是非道:“老百姓光是布置这街,就花费了不少,是吗?”何无年道:“爷爷明见。其他人家花有用了多少,孙子不知道,就是孙子的上好绸缎就给他用了一百多匹,一个子儿也没给。”想到绸缎可惜,大是肉疼。

    任是非道:“你还甘心为他遮羞,不告诉老子,花得好,多花点,花光就好了。”何无年道:“爷爷,孙子不是不想,实在是没胆。”任是非道:“你给老子说,洪财主家在什么地方,老子给你们除了他就是。”何无年虽是见过任是非手裂桌子的手段,毕竟不敢相信,迟疑着道:“爷爷,千万别去送死。他养了几十个打手,人人武艺高强,上山可毙猛虎,下海可擒蛟龙。”

    任是非道:“哼,你知道老子是谁吗?”这个,何无年实是不知,道:“爷爷的大号,孙子还不知。”任是非得意洋洋地道:“东阿贪官彭怀被审一事,你知道吗?”何无年道:“孙子听说过。”他给任是非吓怕了,到现在还自称孙子。任是非道:“你知道是谁干的?”何无年道:“是一个叫任是非的少侠做的。”大拇指一竖,道:“任是非任少侠真是了不起。”任是非受用之极,胸一挺,头一昂,道:“那还用说。”何无年道:“要是任少侠驾临共县,定能为百姓申冤,除去洪财主这恶霸和官方仲这贪官。”任是非骨头大轻,拍拍胸脯,道:“老子就是任是非,任是非就是老子。”何无年不信,道:“爷爷,你说什么?”任是非道:“任是非是老子,老子就是任是非,你听清楚了没有?”何无年道:“真的?”任是非拍拍胸脯,道:“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向大花小花一指,道:“你瞧瞧,这是老子从彭德这老小子庄上弄来的。”何无年猛敲脑门,道:“对对,任少侠是骑虎的。只有任少侠这等英侠才骑得了虎。”任是非一身骨头轻飘飘的,道:“骑虎也不难的。来,你也来骑骑。”何无年大吃一惊,道:“任少侠,我没那本事,更没那福气,骑不来的,骑不来的。”边说边往墙角缩。

    何无年这番表现,任是非瞧在眼里,通体舒泰,道:“骑虎不分福气,只要有本事就行。你没本事,骑不得,就不骑了。你给我说,洪财主家住什么地方?”何无年心神略定,道:“洪财主住在城西五里,庄子叫洪福齐天。”任是非心道:“洪福齐天只有皇上当得,皇上是老子大哥,老子更得管上一管。”道:“他敢称洪福齐天,不怕给官府杀头?”何无年道:“官方仲做的是朝庭的官,吃的是洪福的俸禄,见了他还要叫爷爷,哪敢管他的事。”

    任是非道:“我把大花小花留在你这儿,你帮我照看着,我这就去瞧瞧这洪财主是什么德性。”何无年道:“少侠请放心,小的一定尽心竭力照顾好。”任是非道:“有劳了。”身形一晃,从店里消逝。门窗是关着的,任是非拔闩开门,一晃而逝,其快无比,何无年只觉眼睛花了一下,就失任是非踪影,惊诧莫铭,忍不住吐吐舌头。

    五里路,于任是非来说,根本就不当回事,片时即到,只见一座大庄院,占地数百亩,气派极大,门口八对石狮,个个栩栩如生,显是能工巧匠精心雕琢而成。一般庄院,门口只有一对石狮,竟有八对之多,自是庄主派头不小,任是非心道:“别的不说,单看这石狮,就知这洪财主不是他妈的东西,老子定要好好收拾他一通。嘿嘿,老子收拾人的手段,天下少有,老子定要想个好主意。”抬头一瞧,一块檀木巨匾,上书四个纯金隶字“洪福齐天”。门口站着十六个门房,手拿金棍,个个一脸凶相,是打手无疑。

    任是非一举步,就要往里硬闯,心念一动,哧的一声,笑了出来,心道:“老子有主意收拾这洪财主了。”身形一晃,上了三丈高的墙头,脚尖在墙头一点,轻轻飘飘地落下地来,微尘不起,已是在院里。放眼一往,房挨房,幢接幢,不知有多少房屋,似不下于刘安的王府,整个院子布置得喜气洋洋。任是非心道:“要是放把火,不知是什么光景?哼!放火,老子烧过刘安老乌龟的王府,已玩过了,不好玩,老子明天的玩法与众不同,只有老子才想得出来,老子就是他妈的了不起。”为了不惊动府中人,展开身法直掠,以他的修为,打手自是发现不了。

    任是非闯了不少房屋,也未发现洪财主,正想找个人问问,只听中庭有人说话,道:“老爷,来呀!”是个女子,极是妖媚。任是非心道:“洪财主定是在这里。”一掠而前,来到中庭,脚尖在地上一点,飞身而起,宛若大鹏凌风,冉冉而上,落在房顶上,揭开一片瓦,眼睛凑上去,往里一瞧,只见一个胖大男子,身着员外服,肥头大耳,一身的横肉,不住颤动,真个是脑满肠肥。身前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满了佳肴。任是非心道:“该是洪财主了。”

    这人正是洪财主,左手搂着一个女子,三十来岁,倒有几分姿色,身着红绸,脸上的胭脂厚厚的,左手勾在洪财主脖子上,右手端着酒杯,往洪财主嘴里灌,道:“老爷,奴家的酒,好不好喝?”洪财主道:“甜心的酒当然是好的,要是甜心的酒不是好的,这世上就没有好酒了。”女子道:“老爷见了谁都是这句话,奴家已听厌了。”洪财主道:“小甜心不满意,本老爷就让你满意。”抱起女子,倒在床上。

    任是非想到好玩法子,也无心作弄洪财主,身形一晃,离了中庭,几个起落,就出了洪福齐天,心道:“老子这就去看看狗官官方仲的狗模样。”到衙门中闹事,拿手好戏,问也不用问,也知道衙门在什么地方。一忽儿就到了,衙门口站着四个手执杀威棍的衙役,脚一抬,就要大闹一通,眉头一皱,有了主意,无心玩闹,身形一展,进了衙门,径去大堂,轻功微用,上了横梁,隐身其中。

    官方仲身子瘦削,獐头鼠目,身着县令官服,坐在大堂正中,两边站了二十来个师爷,四十来个手执杀威棍的衙役。官方仲道:“牛师爷,洪财主他老人家的贺礼准备得怎么样了?”牛师爷中等身材,道:“回大人,准备好了。”官方仲道:“是多少?”牛师爷道:“回大人,三万两白银,外加白璧十双。”官方仲道:“你本事不小,不用花本官一文银子就弄了这么多,很是能干,本官自当表奏朝庭,给你个出身,强似你做一辈子师爷。”牛师爷大喜,跪下叩头,道:“谢大人栽培。”官方仲道:“免了,免了。”牛师爷道:“谢大人。”喜滋滋地站起来。任是非心道:“皇上是老子大哥,老子给大哥说,你想做官,想得美。”官方仲道:“明儿是洪财主他老人家的大喜日子,大家都要准备一份厚礼,去给他老人家贺喜贺喜。”众人道:“谨遵大人谕令。”任是非心道:“你要去,正好,免得老子多费手脚。”飞身而起,离了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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