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时日,吴天星到药苑已两日了,薛道衡着手成春,吴天星的伤势,已好得差不多了。.快近黄昏,远远传来一声长啸,啸声甚是苍老,龙吟虎啸,直冲云霄,远远散了开去,余音不息,良久不绝。啸声未息,远处又是一声清啸传来,雄壮豪迈,有穿云裂帛之威,不在适才啸声之下。
清啸之声未了,药苑里响起三声啸声,一声清越,一声雄壮高亢,一声稚嫩,震人耳膜,惊心动魄,犹如千军万马,奔腾远去,直震得院里的树木沙沙作响,惊得林中鸟儿吱吱直叫,扑翅乱飞。
药苑啸声刚起,苍老的啸声又传来,这次啸声没有间隙,连绵不绝,似是胸中气流无限,一盏茶时间没有间断。清啸之声紧接着传来,亦是连绵不绝。两股啸声,朝药苑而来。紧接着,药圃里三声啸声又起,亦不间断,连绵不绝。
啸声一起,吴天星只觉天愁地惨,风云失色,心惊魄动,无法抵受,运起天星功,内息在体内运行了一周天,才感觉好些,快步向客厅奔去。吴天星来到客厅,玄真道长,薛道衡,司马迁,任是非和薛琳都在。
玄真道长和薛道衡各抓住薛琳一只手,显是在给薛琳输送内力,助她抵御啸声。二人张口直啸,玄真道长的啸声雄壮高亢,薛道衡的啸声清越嘹亮,见吴天星出来,向他微一颔首,算是打招呼。司马迁仍是那般潇洒,已没有昔日那种镇定自若,显是有些吃力。唯有任是非一副漫不在乎的样子,张口长啸,原来稚声是他所发。
吴天星只觉啸声无孔不入,一颗心怦怦直跳,几欲破胸而出,忙收摄心神,眼观鼻,鼻观心,全力运功,抵御啸声。依吴天星修为,自是不能抵挡,过得片段,气喘连连,鼻息渐粗,呼吸不匀。一只手伸了过来,抓住他左手,一股热气,透过劳宫**,传了过来,吴天星运气导引,经大陵,内关,曲泽,入膻中,沿任脉而下,归入气海。内息一入丹田,顿觉啸声不如适才难受,睁开眼一看,助他的是任是非。任是非正瞧着吴天星,上下打量,好象是在欣赏宝贝。吴天星向他点点头,任是非向吴天星眨眨眼,一脸顽皮。
远处之人,来得极是迅速,第二声啸声起时,尚在数十里外,顷刻之间,就到了药苑。听啸声,苍老之声在前面,清啸声在后面,二人似是在追逐。二人到了药苑,并不进来,围着药苑,在五里方圆内,兜起了圈子,二人轻功佳妙,瞬息三匝。二人一到药苑,就不再作啸,玄真道长三人亦停啸。
玄真道长和薛道衡,身形一晃,展开浮光掠影身法,追了上去。二人在浮光掠影身法上下了数十寒暑之功,这一展开,奇快无比,犹如一缕若隐若现的淡烟,吴天星只觉眼睛一花,顿失二人踪影,心道:“二人得列六大高手之列,果不是幸致,确有过人之能。”
任是非心道:“这么热闹,老子一定要去凑凑。”展开浮光掠影身法,跟着掠了出去。司马迁和吴天星自忖相去太远,并未加入。
玄真道长三人一出药苑,方才看清,有两人正在追逐,最前面的是一个蒙面人,身材瘦削,儒生打扮,蒙面人后面是个中年人,背朝三人,不见相貌,身材甚是高大,极是英武,背插长剑,二人衣袂不动,足不点地,宛如临虚御风一般。
玄真道长道:“何方高人驾临,可否赐予一见?”言来声平气和,就象是坐着坐着说话一般。中年人道:“在下司徒剑,有幸得睹道长,神医,少侠风采。敢问少侠,如何称呼?”亦是声平气和,如坐着说话一般。
玄真道长道:“原来是司徒大侠,贫道有礼。”左手竖立,打个问询。薛道衡道:“司徒大侠,薛某有礼了。”抱拳一礼。玄真道长道:“这是劣徒任是非。”
不见司徒剑作势,已转过身来,回礼道:“道长,神医,勿用多礼。任少侠玄功不凡,司徒剑佩服无已。”司徒剑转身施礼,倒纵如飞,丝毫不缓,和蒙面人之间的距离,一点也没有拉开。
任是非道:“晚辈见过前辈。”抱拳一礼,说得声平气和,就如平常说话一般,哪象是在奔跑。司徒剑回礼,道:“任少侠请免礼。”
司徒剑四人说话行礼,蒙面人一声不吭。玄真道长行礼,道:“贫道有礼了。请问前辈高姓大名。”蒙面人还是不说话。玄真道长又道:“贫道玄真,请问前辈名讳。”
蒙面人骂道:“哼,臭牛鼻子的不成器的小牛鼻子弟子,他妈的,居然连老夫也不识得,实足该打**。”言来甚是不悦。极是突梯,令人不知所云。
玄真道长心道:“我们才见面,贫道怎会识得你?”道:“晚辈愚昧,还请前辈见谅。”
任是非一听声音就知道正是摔坏自己陶佣的蒙面人,喝道:“老乌龟,赔老子的陶佣的。”蒙面人道:“小乌龟,嘿嘿!老夫正要找你算帐。”任是非道:“嘻嘻!老乌龟,你的相好碧云赎出来没有?老乌龟,又抱母猪了没有?”想起自己的得意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蒙面人怒道:“小乌龟,胡说八道。”任是非嘴一张,就要反唇相讥,玄真道长喝道:“非儿,不得无礼。”任是非吞吐吐舌头,不敢不住嘴。
蒙面人骂道:“臭牛鼻子,不知死到哪里去了,尽给老夫找麻烦,害得老夫寻不成乐子。他妈的,臭牛鼻子,真他妈不是东西。”
玄真道长心道:“难道是师父?”还未说话,任是非欢然叫道:“我知道他是谁了?”蒙面人忙道:“小乌龟,老夫是谁?”听语气,极欲喧之于众。
玄真道长素知任是非聪明多智,和蒙面人有一面之缘,说不定真的知道,道:“非儿,前辈是谁?”蒙面人道:“说呀,快说呀。”
任是非得意洋洋地道:“师父,你老人家忘了?昨晚上,我们抓了一只乌龟,乌龟怕见人,把头缩在龟壳里。嘻嘻。”任是非绕着圈子,骂蒙面人是缩头乌龟。
蒙面人怒哼一声,道:“小乌龟,你才是乌龟。”任是非张口骂道:“你他妈的,老乌……”玄真道长喝道:“非儿,不得无礼。”任是非怕师父,不敢再骂,急忙住口,把一只龟活生生吃进肚里。玄真道长道:“劣徒无状,请前辈海函。”
蒙面人道:“哼,老夫做事,天下间谁猜得着?老牛鼻子都猜不着,你小牛鼻子,还能猜得着?老夫就要你小牛鼻子猜不着,哈哈,小乌龟,不坏,不坏,老牛鼻子传承得人。”言来甚喜。
任是非可乐坏了,心道:“你老乌龟是不是生得贱,要老子骂才开心。”有心大骂,苦于师父就在跟前,不敢骂。
玄真道长心道:“贫道的马屁,拍在马腿上了。”一时间,不知如何说话。蒙面人奇言怪语,薛道衡,司徒剑听在耳里,奇在心头,亦不知如何说话的好。
吴天星和司马迁在院里,听得蒙面人的声音,甚是耳熟,心念一动,明白正是救他们的蒙面人,展开身法,掠了出来,施礼道:“前辈相救之德,晚辈没齿不忘。晚辈这厢有礼了。”
蒙面人道:“谢什么谢,有什么好谢的?不是磕过头了?他妈的,几个头狗,换一条狗命,你划算,老夫吃亏。都怪老夫交友不慎,交上臭牛鼻子这种狗朋友,自找麻烦。要不然,哼,你就是死了,也不关老夫屁事。”言来极为不悦。
吴天星和司马迁,好心致谢,却被他奚落一番,面红过耳,愣在当地,不知所措。
蒙面人,司徒剑,玄真道长,薛道衡,任是非,嘴上说个不停,脚下不停,依然如飞,顷刻间,绕药苑数十匝。五人中,除任是非外,其余四人功力相若,数十圈兜下来,彼此之间的距离,无丝毫变化。
任是非的功力最浅,数十个圈子兜下来,拉开很大一段距离,蒙面人追到他**后面了,骂道:“小乌龟,没用,跑不动。”
任是非是不会吃这亏的,张嘴骂道:“你老乌龟才没用。**上蒙块黑布,怕见人,是他妈的一只缩头乌龟,老子早就刻在树上了。”心念一动,右手向怀里一摸,转过身来,面对蒙面人,倒退着跑,道:“老乌龟,你的碧云相好呢?是不是把母猪当碧云了?”说起自己的得意事,高兴之情难以言喻,兴高采烈,手舞足起来,又蹦又跳,唱道:“一只老乌龟,浑身上下,没杂毛。一块黑布,蒙**,见了大爷就栽跟头。”
蒙面人不依,骂道:“小乌龟,找打。”右手一长,向任是非脸上打去。两人之间,有三丈多距离,蒙面人一迈步,就到了跟前。任是非向后一纵两丈,这一巴掌,自是打空了。
任是非骂道:“老乌龟,你找死。”右手食指一点,嗤的一声,一缕指风,极是劲疾,飞向蒙面人,正是薛道衡的天机指力。
蒙面人骂道:“狗医的狗爪子功夫,有什么了不起。”右手袍袖鼓起如风帆,向天机指力迎去,卟的一声轻响,接了下来,右手衣袖,穿了指头大一个洞。蒙面人骂道:“猫爪子,还不坏。”任是非骂道:“老乌龟没用。”
蒙面人道:“小乌龟,老夫找你算帐来了。”右手一扬,就要用劈空掌力劈向任是非。任是非哈哈大笑,骂道:“老乌龟,狗头晕不晕?”经任是非一提,蒙面人方觉脑袋昏沉沉的,心念一动,立明其理,怒哼一声,道:“回梦散。”骂道:“小乌龟,卑鄙。”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玄真道长三人见蒙面人中了暗算,也停了下来。
回梦散是修羊公传下的迷药,无色无味,极是霸道,任是非身上带得有。他右手向怀里一探,抓了一把,不停向空中抛撒,为了不让蒙面人发觉,才装作手舞足蹈。任是非心思缜密,为了不让蒙面人起疑,故意东拉西扯,分散蒙面人的心神,蒙面人一时不察,落入任是非算中。蒙面人和任是非两度交手,都中了任是非的诡计,当真是缚手缚脚。
任是非得意洋洋,骂道:“老乌龟,是他妈的一只笨乌龟。”
蒙面人知道回梦散的厉害,心想要是再不走,过得片刻,恐怕走不了,道:“小牛鼻子听着,帮你们打架的人来了,明天好好打一架。要是打不好的话,小心老夫打**。”骂道:“臭牛鼻子,不知死到哪里去了,尽给老夫找麻烦。要不是当年……哼,两只小乌龟,给人做了,关老夫屁事。”
上官剑南和淮南八公来生事一事,玄真道长已知,自是明白他话中所指,帮忙打架的人是指司徒剑,甚是感激,稽首行礼,道:“前辈眷顾晚辈,晚辈铭感五内。”喝道:“非儿,还不给前辈赔礼。”
任是非心中不愿,但见师丧胆,不敢不依,抱拳一礼,道:“前辈,晚辈奉家师之命,向前辈致谦。前辈前辈高人……”蒙面人打断任是非的话头,骂道:“赔什么礼,有什么好赔的?老牛鼻子不成器,小牛鼻子也没出息,呆呆板板的,象个呆子。小乌龟有趣,不坏,不坏。”骂玄真道长,冷言冷语,极为不屑,赞扬任是非,极为喜悦,甚是真诚。任是非心中乐开了花,心道:“老子诬陷你老乌龟,你老乌龟挺开心,是不是真的想抱母猪?嘻嘻!”玄真道长道:“前辈教训得是,晚辈谨记。”
玄真道长在武林中,望隆位尊,蒙面人冷嘲热讽,玄真道长只有俯首听命的份,蒙面人大是得意,道:“你向老夫道谦,是不是真的?”玄真道长道:“晚辈至诚,不敢欺瞒前辈。”蒙面人道:“不见得。”玄真道长道:“晚辈句句实言。”蒙面人道:“那好,你就说修羊公臭牛鼻子,不是他妈的东西,老夫就信你的。”
修羊公是玄真道长的师父,武林中,最是重视尊师重道,他竟要徒弟骂师父,太也无礼,玄真道长强忍怒气,道:“家师于弟子,有再造之恩,弟子不敢有辱师尊。请前辈不要污辱家师。”
蒙面人不屑一顾,骂道:“他妈的,小牛鼻子,有什么了不起?老夫当着他的面,骂他臭牛鼻子,他还高兴得很。”一阵昏眩,知道再不走,就要出丑,道:“不叫就不叫,有什了不起。老夫走了。”
玄真道长道:“前辈请留步,回梦散虽是厉害,敝师弟还知解救之道……”蒙面人打断玄真道长的话头,骂道:“狗医有屁用,连死人都医不活。他妈的,小牛鼻子,不安好心,想看老夫出丑。”展开轻功去了。回梦散的解法极为简单,只要用冷水泼在头上就行了,以他敢骂修羊公的前辈高人身份,当着修羊公的徒弟,泼冷水在头上,那是极为出丑的事,不能干。
任是非最爱趁火打劫,哪会放过这种机会,叫道:“老乌龟,哪里逃?”展开轻功,追了过去。玄真道长喝道:“非儿,回来。”任是非虽是心不甘,情不愿,不敢不回来。
薛道衡道:“司徒大侠来访,薛某倍感荣幸。”司徒剑道:“司徒剑来得冒昧,还请神医见谅。”司马迁和吴天星过来相见。
众人寒暄几句,正要进屋,远处有人哭喊道:“梅啊梅,你在哪儿?宏哥想你,想得好辛苦。梅啊,你在哪儿?宏哥找不到你。”极为戚惨,令人断肠。来人功力通玄,话声从数十里外传来,威力丝毫不减,犹如洪钟巨鼓,响震耳际,震得众人耳朵嗡嗡直响,头晕眼花,正是方宏儒。
玄真道长和薛道衡叫道:“三师弟。”二人乍闻师弟声音,心中激动,用上了上清真气,话声震荡重叠,远远传了开去。
方宏儒喝道:“恶贼,哪里跑?”喝声如雷,虽是从数十里之外传来,震得树木沙沙直响,林鸟惊飞,虽是一人所发,其威势竟是不在适才五人之下。
玄真道长和薛道衡心道:“三师弟功力若斯,震古烁今,睥睨群雄,除师父外,无人再有如此修为。”司徒剑心道:“久闻乾坤书生大名,如雷贯耳,闻其声,就知远过传闻。”
众人向话声传来方向望去,方宏儒儒冠儒服,正向药苑飘来。方宏儒轻功佳妙,衣袂不起,膝不屈,足不点地,就象在水面滑行一般,迅捷无伦,瞬间即至。
方宏儒形容枯槁,双眼红肿,不知哭过多少回,边奔边哭喊道:“梅啊梅,你在哪儿?宏哥好想你,宏哥想得好辛苦。呜呜!”说到后来,呜呜之声大作,两行清泪直下,泪流满面。以他继修羊公之后,天下第一高手的身份,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痛哭失声,玄真道长等人无不大骇。
玄真道长和薛道衡叫道:“三师弟。”方宏儒不应,看了二人一眼,突然看见司马迁,怒喝一声,道:“贼子,哪里走。”右手一长,就捏住了司马迁的脖子。二人之间,有十丈距离,方宏儒说到就到,好象司马迁早就在他手里一样。纵有玄真道长,薛道衡和司徒剑三大高手在场,亦是无济于事。
司马迁只觉脖子上如同套了一道铁箍,呼吸维艰,几乎窒息,想挣扎,浑身乏力,动弹不得,唯有双眼翻白而已。
玄真道长和薛道衡叫道:“师弟,不可。快住手。”二人一齐出手,想拉开方宏儒。方宏儒神智不清,误以为二人要攻击他,放开司马迁,双手一左一右,是极寻常的野马分鬃式,分袭二人,他头昏脑胀之际,出手特重,掌挟无上内力,排山倒海般向二人击去。
玄真道长和薛道衡志在救人,万料不到,方宏儒会暴起发难,仓促之际,来不及招架,方宏儒的掌力结结实实打在二人胸膛上。二人如中巨杵,胸口一疼,一股热血喷了出来,已受极重内伤,踉跄后退十多步,摇摇欲倒。任是非和司马迁忙抢上扶住。
二人均是绝顶高手,一遇袭击,内力自然而然地聚于胸间,反震回去,力道也不小。方宏儒发觉二人反震之力大得异乎寻常,且和心中所想之人是同一路,喝道:“果然是你这贼子。说,小梅在哪儿?”双手一缩立伸,又向二人击去。
玄真道长和薛道衡已受重伤,要是这一掌击实了,二人哪里还有命在。司徒剑一跃而出,挡在二人前面,双手齐出,要接下方宏儒这一击。
吴天星叫道:“上官剑南,你这恶贼,哪里走,快把小梅放下。”纵身而起,向左边追了过去。方宏儒哪里还顾得伤玄真道长和薛道衡,脚下一点,一跃十余丈,追了过去,晃得几晃,消失于远方。
吴天星见了方宏儒的疯态,忆起前日用计骗走方宏儒一事,不暇多想,故技重施,竟然奏效,解了当前危局。
任是非和司马迁忙把玄真道长和薛道衡扶进屋。薛道衡从怀里摸出一个玉瓶,倒出两颗火红的药丸,一粒给玄真道长,一粒自服,盘膝运功。玄真道长接过药丸,一口吞了下去,五心朝天,盘膝运功。
司徒剑手掌抵在玄真道长命门**上,运功助他疗伤,玄真道长玄功精湛,得司徒剑相助,不片刻间,功行两周天,收功站起身来。玄真道长施礼,道:“司徒大侠援手之德,贫道没齿不忘。”司徒剑回礼,道:“道长说哪里话,些微之力,道长何必放在心上。”
薛道衡也在任是非和司马迁相助下,疗伤完毕。玄真道长和薛道衡受伤极重,要完全康复,至少要七八天静养。
薛道衡请众人坐下,吩咐僮儿送上香茗,司徒剑这才说起经过。昨日下午,司徒剑正在屋里,听得窗户上有异响,展开身法,掠了出去,看见蒙面人正向外掠去,追了上去。蒙面人自顾自地向前跑,司徒剑就这样跟着。两人不食不休,一日一夜,就到了药苑。一到药苑,蒙面人长声作啸,才引出后面的事。河南郡和泰山郡,相隔两千多里,两人竟在一日一夜间,奔行下来,轻功佳妙,内力悠长,当世罕见。
司徒剑道:“不知这位前辈,是何方高人。听他说话,似是和修羊前辈有旧,道长可曾听修羊前辈提起过这号人物?”
玄真道长道:“家师旧友中,没有这号人物。听这位前辈语气,和家师关系非同寻常,不知何故?司徒大侠,这位前辈,可有话说?”
司徒剑道:“司徒剑数次出语相询,这位前辈只是不理,只顾奔行。直到药苑,我才听见他的声音。”
薛道衡道:“听这位前辈语气,似是专程邀得司徒大侠前来,显是对淮南八公北上之事,极是了解。”
司徒剑道:“淮南八公极是了得,司徒剑不自量力,只好斗上一斗了。道长,神医功力通玄,原也不惧。”玄真道长道:“司徒大侠高义,敝师兄弟铭感五内。”
众人多方猜测蒙面人的来历,终是不可得,直到深夜,方才就寝。
第二天,吴天星醒来,穿好衣服,漱洗完毕,用完早点,准备到客厅和众人相会。快到客厅,只听玄真道长道:“八位前辈大驾光临,贫道师兄弟迎接来迟,还请前辈见谅。”
一个苍老声音道:“道长说哪里话来,老朽兄弟八人,老朽不堪,怎入道长法眼。老朽久慕道长英名,早该登门拜访,机缘不巧,未能如愿,不意今日得尝夙愿,有缘一睹道长仙姿,道长仙风道骨,飘然出尘之姿,实羡煞老朽兄弟。”吴天星听出说话之人正是左吴。
吴天星快步来到客厅,玄真道长,薛道衡,司徒剑,司马迁,任是非,还有薛琳,早已站在客厅门口肃客。大厅门口站着八个道装老者,正是淮南八公。
吴天星前些日子在听涛轩见过八人,当日先在月光下见其背影,后在窗外偷听,也只是窥豹之一斑而已。此时面对面,把名动天下的淮南八公瞧个仔细,八人人人面相清矍,一身洁净的道袍,飘然出尘之姿,要不是吴天星见过几人,几疑是神仙临凡,哪会想世间竟有如此人物。
淮南八公旁边还有一人,正是上官剑南,还是那么轻松潇洒,折扇轻摇,剑眉朱唇,俊面玉颜,更胜往昔。吴天星心中大怒,双拳一握,就要上前索战,转念一想,今日他们是专门生事来着,反正有一战,不怕你飞上天,还是忍一忍,怒气稍泄,松开拳头,一瞬不瞬地瞪着上官剑南。九人身后,站着二十多个黑衣人,和当日到天星庄的杀手一模一样。
薛道衡道:“八位前辈当世高人,晚辈心仪已久,始终无缘得见,今日得偿夙愿,实慰生平。”淮南八公和修羊公同辈,玄真道长和薛道衡两人自居晚辈。
左吴道:“神医大名,如雷贯耳,老朽甚是心慕,今日冒昧拜访,请神医不要见怪。”薛道衡道:“前辈谬赞,薛某于医道略有心得,怎当得神医之誉。”
左吴道:“司徒大侠,老道这厢有礼了。”稽首一礼,道:“司徒大侠侠名清誉,老道好生仰慕,不意今日在此间相会,得睹高人风采,才知盛名之下无虚士。”
司徒剑道:“谢前辈金口,晚辈末学后进,不敢当前辈赞誉。大侠二字,前辈休再提起。”
左吴道:“司徒大侠神功盖世,老道领教过了,果是不凡,不知司徒大侠今日能否再予赐教。”当日在听涛轩,司徒剑心恶左吴为人,略施薄惩,左吴心胸狭隘,今日一见,忆及当日情景,立时说了出来。
司徒剑道:“前辈当世高人,晚辈久仰,若是前辈有意指点晚辈,晚辈不敢不敬。”
雷被越众而出,道:“司徒大侠,别来安好?想煞雷某也。”雷被昔年和司徒相聚时日虽短,交情却深,别后常自念及,这番话不多,出自至诚,令人感动。
司徒剑道:“多谢雷前辈挂念,晚辈还好。晚辈常常念及前辈,盼早日相聚,再请教益。今日方得偿心愿,前辈风采胜昔,羡煞晚辈。”
雷被道:“今日重会,喜煞老道,只是……哎!”稍一停顿,对玄真道长道:“道长仁风侠骨,老道仰慕不已,盼能一晤,愿请进益。事与愿违,未能如愿,老道以为,定是遗憾终生,不意今日终得偿夙愿,老道喜煞。”
玄真道长道:“晚辈不才,不敢当前辈赞誉。前辈义举无数,天下共誉,愧煞晚辈。”
左吴在旁,见雷被不住和玄真道长等人叙话,暗恨道:“老五,平日里你就不听我的话,要是和玄真后辈小子熟络了,还把我放在心上?”岔开话题,道:“神医,贫道兄弟虽是来得鲁莽,还不至于在此叙话吧?”
薛道衡道:“前辈教训得是,是晚辈不是。各位前辈,请。”侧身肃客。苏飞在前,后面是李尚,左吴,田由,雷被,伍被,毛被,晋昌,最后是上官剑南,鱼贯而入。
分宾主坐定,僮儿献上茶。薛道衡心敬淮南八公前辈高人,特地吩咐僮儿,沏上秘制的三宝茶。薛道衡喜饮茶,一日突发奇想,何不把茶道和医道熔为一炉,既可品茶,又可补身,遂采集百年人参,千年首乌和千年伏苓,与茶一起炒制,九蒸九晒,制得三宝茶。三宝难得,所制不多,薛道衡极为珍视,平常难得一饮,今日以此相待淮南八公,可谓天大情面。
左吴闻到茶里含有参药气,心道:“素闻薛道衡医术通神,着手成春。医道既精,于用毒自不外行,要是他在茶里下毒,我兄弟八人岂不束手就擒。我们此行的目的,司徒剑自已告诉他,绝不会如此好心,还是不喝的好。要是不喝,岂不是示弱于后辈小子,贻笑江湖,说淮南八公怕了薛道衡的一碗茶,淮南八公颜面何存。”委决不下,向苏飞等人望去,苏飞等人也正望着他,等他拿主意,他是八公的智囊,这种事自是由他定夺。
玄真道长心中愠怒,心道:“淮南八公浪得虚名,如此没胆量。我师兄弟虽不肖,还不屑在茶中下毒,师弟一番好意,却变成歹心,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怒哼一声。
薛道衡在药苑隐居十多年,不仅武功精进,修心养性之功也是大进,微微一笑,道:“各位前辈,这是晚辈自制的三宝茶。晚辈异想天开,把百年人参,千年首乌和千年伏苓与茶一起炒制,妄想寓补于茶,不知当否。还请各位前辈指点。”端起茶杯,作了一个请的姿势,喝了一口。
左吴心道:“你在茶里下了毒,想三言两语就让我不怀疑,没那么容易。左某何等样人,岂会上你这恶当。”仍是迟疑不喝。他不喝,苏飞等人自是不喝。
雷被心道:“玄真道长和薛神医光明磊落,岂是那种暗箭伤人的鼠辈,老三,你未免太小瞧人家了。”端起茶,大大地喝了一口,慢慢品味一番,赞道:“好茶,好茶。浓香适口,清爽得宜,暖而不热,凉而不寒,冷暖适中,极是难得。神医,这茶如何制作,可否向雷某一泄天机?”
薛道衡道:“多谢前辈夸奖。前辈若是有兴,晚辈一定把些微心得说出来,和前辈切磋一番,多多请益。”
玄真道长等人心中赞道:“同是淮南八公,却是大不相同。雷前辈豁达,心胸宽广,慷慨豪迈,实是我辈中人。”
左吴心中恨道:“老五,你这不是明摆着和我过不去?今日正是用人之际,先不与你计较,待此间事一了,我们到王爷面前评理去,到时有你好看。”不动声色,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雷被,细看他的变化。苏飞等人也紧盯着雷被,静观其变。
过了良久,雷被一点变化也没有,才知茶里真的没毒,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他们仍是不放心,只喝了一点,心想要是真的有毒,以自己的修为,这一丁点儿毒,自是奈何不了他。
任是非戏谑道:“前辈,你中计了,茶里真的有毒,是子午断魂散,子不过午,午不过子。要到两个时辰后才发作,你没耐心,现在就喝了,这不是完了。”
左吴大惊,嘴一张,吐了出来,原来他运起内力,把茶水逼在喉间,并未咽下去。
任是非臭道:“你一点耐性也没有,我的话还没说完,就吐出来了,真不害臊。我说我师叔是何等样人,怎会下毒,更不会下这种奇毒。你看你,这不是丢人现眼?真是的。”任是非故作老成,教训左吴,薛琳忍俊不禁,格格娇笑不已。
左吴被任是非一顿数说,再加薛琳一笑,羞愧无地,面红过耳,心中大怒,心道:“你小子先别得意,等收拾了玄真,薛道衡之后,看道爷如何摆布你。收拾了老的,还怕你小的飞上了天。”狠狠瞪了任是非一眼。任是非毫不相让,狠狠反瞪一眼,鼻孔里还哼了一声。
左吴受窘,顾左右而言他,岔开话题,道:“贫道久仰道长,神医,司徒大侠的侠名,如雷贯耳,只是无缘拜见,今日得睹高人风采,不愧一个侠字。”
玄真道长三人正要谦逊几句,任是非抢过话头,道:“左前辈,晚辈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不知可否?”
左吴道:“任少侠说哪里话,但问不妨,只要老道能知,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任是非道:“如此,多谢前辈了。前辈赞我师父,师叔和司徒大侠,侠义无双,不愧一个侠字,晚辈听来甚是迷茫,不知侠之一字作何解,还请前辈示知。”
左吴道:“老道不敢妄论,少侠一再言及,老道要是再予推脱,不知者还以为老道故作姿态,只好谬论一二,不当之处,还请各位大贤指正。
“侠之一字,重也,大也。缓急,人之所时有也。昔者虞舜窘于井廪,伊尹负于鼎俎,傅说匿于板筑,吕尚困于棘津,夷吾桎梏,百里饭牛,仲尼畏匡,菜色陈蔡,此皆学士所谓有道仁者,犹然遭此灾,况以中材而涉世事乎?其遇害之烈可胜道哉?言必行,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千里赴义,解士之阨困缓急,是谓侠。
“孟尝,春申,平原,信陵之徒,皆因王者亲属,籍有卿相之富厚,招天下贤者,显名诸侯,为百姓计,是谓侠。
“专诸刺王僚,要离刺庆忌,荆轲受燕丹之托,杀身取义,西入强秦,行刺秦王,此亦为侠。
“汉兴之后,朱家,田仲,剧孟之辈亦是我辈中人。少侠,不知老道说得对否?”左吴博古通今,可谓文武全才,这番话说来,头头是道,众人听得无不暗暗点头。他言及荆轲刺秦王事,和他此行目的不符,说得高兴,也没发觉。
任是非道:“前辈所言极是。当今武林,有谁当得这一个侠字,还请前评点一番。”
左吴道:“当今武林,当得这一侠字的,首推六大高手,武功卓绝,行侠仗义,活人无数,自是当得一个侠字。”
任是非道:“我师父,师叔和司徒大侠当不当得侠字?”
左吴微笑道:“少侠有所不知,令师和令师叔,司徒大侠是六大高人中人物,自是当得一个侠字。”
任是非道:“噢……原来如此,我师父,师叔和司徒大侠是六大高手中人物,晚辈还不知道呢。”
左吴道:“令师世外高人,谦虚自抑,自是不会告诉少侠。这份胸襟,着实愧煞老道。”
任是非道:“除了六大高手,又有谁当得一个侠字,前辈可否一并赐告?”
左吴道:“天下习武之人,何止千万,除了六大高人,自是还有很多,这许多人中,不会没有一二人当得一个侠字。老道是这样认为,不知对否?”
任是非击掌赞道:“前辈所言极是,天下之大,习武之人何止千万,当得侠之一字的,自是还有很多,譬如前辈八人就是有名的侠客。”
左吴心中大喜,嘴上却逊,道:“不敢当。老道兄弟八人,在武林中略有名声,怎及得令师,更别说令师祖。”
任是非道:“以晚辈之见,天下学武之人,当以十四大高人为首才对,岂止六大高手,真是没见识。”
左吴一怔,奇道:“十四大高手?请问少侠,是哪十四位高人?”
任是非道:“自然是六大高手,再加上你们淮南八公。”苏飞七人,深觉任是非此言深得吾心,无不心花怒放,喜动颜色。苏飞七人一直认为,论辈份,当今武林无人比他们高,对六大高手之说持有异议。只有雷被心中明白,他们八人的武学修为,远远及不上六大高手。
左吴假意逊谢,道:“实在不敢当,少侠太抬举老道兄弟了。老道兄弟八人虽在山上静修,还不敢忘了侠义二字,常常自励罢了,怎及得上令师仗剑江湖,行侠仗义,做下无数义举。”他心中高兴,说话也抑制不住喜悦之情。
任是非道:“心即是侠义,侠义即是心,只要心中有侠义就行了。能不能仗剑江湖,行侠仗义,那倒在其次,前辈又何必耿戒于怀。”
左吴击掌赞道:“少侠之言有理。心即是侠义,侠义即是心,妙人妙语,可圈可点。”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