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迁安讶然,随后哭笑不得的驱赶战士们下车,“去去!怎么都挤上来了?我往哪坐?”
除了留下一人做司机,这些蹭好车坐的家伙们都被马迁安赶走了,马迁安斜着身子进车刚坐定,杨洪又凑上前来问:“司令,我上车帮你看着点这老家伙,我看他眼珠子乱逛憋着逃跑的心思,你一个人怕看不住。”
马迁安看了看杨洪,这家伙应该带队,跑这来献什么殷勤,帮我看着王之右?马迁安瞥了一眼王之右臃肿的身躯和苍白的脸,瞧他的尿样,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跑。
不过为了警告王之右,马迁安还是有意无意补充了一句,“跑?别告诉我你们一百多个神枪手打不中一头野猪。”
杨洪急忙捧哏:“那是那是,不说他们光说我吧,说打他右眼绝不会打到他左眼的,司令到时候你是要他右眼还是左眼?”
车里的王之右双眼刚泛起的神采立刻消失了,身体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遇到了真正的精兵,心中打消了趁人不备跳车逃跑的念头。
“小牛呢?”马迁安一眼看不到牛颜,这小子就不知道跑哪去了,这次行动马迁安只带了警卫排长牛颜一个人做警卫。
“昨晚牛颜跟你叨叨,说好长时间没摸到方向盘了,上次摸方向盘还是在南洋基地的时候,他不是要开会车过过瘾,你答应了的。”
马迁安一仰头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当时自己困意上来有点迷糊了,混小子真会钻空子。
“那你上来吧。”无奈之下马迁安对杨洪指了指中排的空位,“你也别闲着,帮我记录点东西。”
嗯哪,杨洪欢快的叫了一声,一扭身钻上了汽车。
长长的一列卡车发出轰鸣声,一辆接一辆陆续开动了。
轿车里,马迁安闭着眼睛假寐不搭理王之右,王之右终于沉不住气首先开口。
“贤侄?”
“嗯?”马迁安半理不理的哼了一声。
“其实吧,”王之右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我投降给曰本人也是假投降,只不过这假投降的时间长了点,其实我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反水,要是找到了机会,我一定会让小鬼子好看的。”
“真的?”马迁安撩了一下眼皮。你说老王你这脸怎么就这么大呢?难道是腿瘸了憋大的?
“真的,不骗你!我都五十岁的人了还能说假话骗你个后辈干什么?马占山老兄是了解我的,他肯定相信。”王之右见马迁安没有斥责他,觉得有门儿,精神头忽的一下上来了。
马迁安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火气,顺势仰身在后座椅上,用漫不经心的口气回道:“可你这假投降的年头也足有十年半了吧?”
“是……是有点长,”王之右不无尴尬的低语道,不过他马上眼珠一转摆起功绩来,“我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曰本人做的那一套我是不赞成的,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还是做过力所能及的帮助普通老百姓的事情的。”
“你做过什么对老百姓有益的事情?”马迁安霍的睁开眼睛,步步紧逼。
“我……我在讨伐的时候命令我的部下尽量减少焚毁山寨的数量,还给抗联留下不少山寨可用,我还劝告曰本人要对中国人亲善和平,对中国人反日的,能不杀尽量不杀……还有……”王之右还想往下说。
“够了!”马迁安一声断喝。
马迁安实在忍受不了王之右自我洗白的把戏了,他一字一顿的说道:“王之右,对你的底细我们抗联了解的清清楚楚,我劝你老老实实认罪,不要给自己涂脂抹粉了。”
“你一九三二年二月任东铁护路军、吉林自卫军联合军前敌总指挥,此时的你尚良心未泯,与丁超、李杜将军等义勇军将领一起共竖抗日大旗,你在这阶段的表现,我们抗联还是表示赞赏的。”
“但是,”马迁安口风一转,“三二年五月,李杜将军派你去哈尔滨与日酋土肥原贤二谈判,要求日寇遵守国际公约退出东三省,可你是怎么做的?你到了哈尔滨立刻就投降日寇,做起了背叛祖国的勾当。”
“你不仅放弃了自己职守,还为虎作伥给自己的部下赵毅、邢占清二旅长写信劝降,动摇军心,简简单单一句假投降就能抹的清吗?”
“三二年七月,你任驻哈吉林军事特务部长职务,替日寇收集情报、供给情报;跑去对日军不满的满军队伍中,瓦解满军士兵中的抗日情绪;不遗余力的制作各种宣传画册,宣传日、满亲密关系,夸大日满军武力,鼓舞吉林满军的士气。”
“你任军政部参谋司宣传部部长的时候,卖力制作《精军月刊》)和制作电影。指导部内职员以日满一德一心,依赖日本皇军,以皇军作榜样,以日系作领导,与皇军亲善提携……为主旨的宣传文件,更要求各部队官兵阅读、张贴和讲解,以期收得亲近日寇,拥护伪满,反对祖国和人民的思想效果。”
“三四年五月,曾参加赴日见学团,到日本各地见学。参拜明治神宫、多磨御陵、靖国神社、昭和倭皇。见学了学校、部队、军需、兵工厂、造船等厂和古代名胜。编了一本什么《见学记事》,竭力为日寇作宣传,意图在满军中收到钦敬日本的效果,意图把他们培养成洋奴,在这个阶段你虽说不拿枪战斗,却比拿枪与抗日军民战斗还要恶毒一百倍,你这是……其心可诛!”
“建议日寇实行《国兵法》,征召青壮上阵充当炮灰,布置指导满军中的思想调查,甄别遴选那些反满抗日的满军士兵,建议成立伪满军官学校,指导成立“鸠{鸽}通信训练所”、“无线电通信训练所”和“通信材料场”等等,你真是不遗余力为日寇效劳啊。”
杨洪听的血脉贲张,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没想到啊,王之右这老东西做了这么多坏事,马司令对王之右真的是太了解了。
马迁安见杨洪停住了手中的笔,扬扬头示意道:“别停下,还有呢。”
还有?王之右的汗水涔涔而下,他万万没有想到抗联对他的情况知道的这么详细,抵赖是不可能的,他想起了马迁安初时那戏弄的眼神儿,原来这马大贤侄一直是看自己表演呢。
马迁安滔滔不绝……。
“你最大的罪行是对抗日军民的残害讨伐,从三六年开始,三七年、三八年这几年,当地的数万日伪军根据你制定的计划对我东边道抗日根据地进行了疯狂大讨伐,他们根据你的计划,使用集家并村办法,划分居住地区和无居地区,以断绝农民和人民抗日军的联系及断绝抗日军粮道。率同警察按照既定计划和期限,把山林里的居民全部赶出到居住地区里盖房居住,拆除或焚毁了房屋,运走生活物资,使抗日军以后不能在这里食宿。经数年惨无人道的大讨伐,东边道人口锐减五万多,抗日军被打死打伤或被瓦解的有两万多人,中国人民田舍财产损失不可计数,小鬼子做的这些你是脱不了干系的。”
“最可恶的是,三九年八月开始你任第八军管区司令,亲自参与了野副昌德大讨伐,你率四个混成旅参与对抗联一路军的大围剿,致使我抗联战士二千三百多人牺牲在长白山,对不起,你惹到我了!我就是抗联一路军的,今天我就要为战友们报仇!”
其实王之右做过的事远不止这些,马迁安讲得口干舌燥不想再说了。
“你认罪吗?”马迁安冷冷的问。在马迁安连珠炮般的指责声中,王之右开始的时候还能稍稍为自己辩解几句,到了后来,尤其是听到他任第八军管区司令时所做的事情时,渐渐的没了声音,放弃了徒劳无益的辩白。
马迁安运用了一浪高过一浪的讯问技巧,所说的王之右的罪行一条比一条重,每条都无可辩驳的指控他:你有罪!
“说话!哑巴了?”
王之右依然沉默……,汽车在平稳的向前行驶着,路上偶尔可见赶着大车的乡里农民,看见这一长队气势汹汹的卡车,无不慌忙闪避,背对着汽车驶来的方向,唯恐丘八们找麻烦。
车里依然沉默,当马迁安不耐烦的动了一下身子之后,王之右脸上忽然泛起了一丝奇怪的表情。
王之右坐直了身体,深深吐出一口浊气,用暗哑的嗓音开口道:“你说的我都认,我认罪!我戎马一生也曾是个血性汉子,事到临头我不抵赖。这十年走错了路已经无法回头,我这就给那些被我害死的人一个交待,求贤侄能给我一个全尸,好让我能去地下向我的父母认错。”
马迁安默默解开自己的枪套,拿出TT33,默不作声的递给了王之右。
杨洪一惊,马司令这胆也太肥了,不怕王之右垂死挣扎捞一个够本?杨洪警惕的将手中枪对准了王之右。马迁安阻止了杨洪的动作。
“小杨,把枪收起来,就像王司令刚才说的,他曾经也是一个血性汉子,我希望他现在恢复了自己的血性,他需要为自己的罪行负责!让他带着最后的尊严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