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圈禁地,三好木信就看到抗联战士按名单捕人,待三好木信走近时,捕人行动已经进入尾声,三好木信期望的众人一心拒不交人的情形并未出现,一问才知到,抗联是有备而来,他们身后带着“证人”,证人们准确指认那些藏在人堆里的“要犯”,任何抵赖装傻的行为都被识破。
三好木信的朋友兼邻居半是解释半是回答:“还能藏住吗?根本就藏不住。那群支呐人记人记得很准,谁抢了他们的猪,谁杀了他们的人,他们全清楚,这些支呐人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这才是最可怕的啊。”
邻居的话虽然省略了很多解释语,但聪明的三好木信还是能听出来很多潜台词,这些原先的唯唯诺诺的中国人,这些失去了土地被迫给R本移民耕种成为佃民的农民,他们把仇恨埋藏在心中,一旦有人撑腰,有人将他们组织起来,他们就会重新变得坚强,重新恢复自信,他们将再一次表现出勇气和尊严,这些同样拥有聪明头脑的人拥有了勇气,什么后果不用想也知道。
所以这才是最可怕的,中国有5亿人口,R本才只有7千万,如果中国人不再懦弱,R本是无论如何也征服不了这么庞大的人口的。
R本移民的人群中爆发了一阵骚动,一个R本人百般躲藏无果后,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棒据捕,与前来的抗联战士及其证人们厮打在一处,拳脚相加呯呯梆梆之声不绝于耳,这家伙很顽强,三四个人一起上一时之间还制服不了他。
三好木信与他的邻居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无动于衷。看到反抗的家伙被抗联打倒在地后结结实实捆住后,邻居才发出一声感慨:“秋草俊这是干什么呐,这样反抗有意义吗?毫无意义。”
邻居口中的秋草俊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流氓,当年在家乡的时候秋草俊就是一个鸡鸣狗盗之辈,来到中国后愈发变本加厉欺凌不敢反抗的当地人,做下了好几桩令人发指的恶行,但因他是R本人,当地满洲官吏无人敢管,而当地的R本移民组织因其是同族之人,也不想管,致使秋草俊愈发残暴。
秋草俊完了!三好木信心头浮现出一头待宰猪羊的影像,他知道按照抗联给他的那份兴安东省法律条例,秋草俊是必死无疑。
被困成粽子样的秋草俊在地上翻滚挣扎着,一边徒劳无益的躲避拳打脚踢,一边对着三好木信的方向大声喊叫,“三好君,三好君救救我!土匪这是要分而治之,他们把身强力壮的勇士抓走了,剩下你们这群老弱是没有办法抵抗的,想活命就要一起反抗!”
不得不说秋草俊急中生智编出来的谎言有点效果,一群本就忐忑不安的移民们受到鼓动,情绪上出现了波动,抗联战士周围的数个青壮年跃跃欲试,慢慢围拢上去。
三好木信没有动,在抗联重兵包围之中,在愤怒的中国老百姓的地盘上,任何试图动用武力反抗的后果都是悲惨的,抗联的军官已经讲明,他们只逮捕那些犯了“罪行”的日籍人员,这些人毕竟只占少数,为了大多数人能够活下去,就必须老老实实听从抗联的安排,现在进行反抗是不明智的。
砰!一声枪响后随即有日语声音响起来,“统统不准动!我们逮捕罪犯,与普通移民无关,不要听信鼓动上了他的当!”
担任政策解说并承担沟通的福间一夫闪身而出,举起手枪对准天空开了一枪,迅速将露出躁动苗头的移民“震服”。
福间一夫昨天已经来过,这群R本移民大多认识他,忽然见到原本和颜悦色的福间一夫流露出“峥嵘本色”,大惊之下纷纷暗中咒骂。
“日奸!”“叛徒!”“舔中国人脚趾头的败类!”
福间一夫听到骂声不为所动,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他已经成长为坚定的马克思主义信仰者,他完全信服马克思所说的,腐朽的帝国主义为转移国内矛盾攫取更大财富,会驱使不明真相群众走上掠夺的道路,而这些身为炮灰的普通民众却看不透军国主义的本质,助纣为虐欺压弱小,视其为理所应当。不仅如此,他们已经听不进真理,反而对自己这样的“智者”进行漫骂与仇视,看来事情真向马迁安所说的,教育R本工人农民阶级的道路任重而道远呐。
现在这些R本普通民众还不能理解他,不能理解他已经超越族群限制,为阶级解放奉献自己终身的高尚情怀,这没有关系!这可以慢慢来!
“犯了法就要伏法,不能因为他是R本人就可以逍遥法外,不能因为他是所谓的高级种族就可以漠视中国人的生命,况且在这个世界上也没什么高级种族,说到勤劳勇敢,聪明才智,说到文明传承,中国人还是我们R本人的老师,请问你们有什么不服气的?有什么资格对自己的老师喊打喊杀的?”
福间一夫最后的话语没有起到什么效果,移民们厌恶福间一夫的身份,根本听不进去他所说的话,即使他是对的。周围爆发出一片嗡嗡的反驳声,不少R本人本能的反对福间一夫的说法,甚至有人喊出了天荒圣明,他们是遵照天荒的旨意来满洲开荒种地,提携愚昧落后的支呐人的,天荒的话能有错吗?天荒是神,神是不会错的!
福间一夫知道在短短的时间内,自己是不可能说服这些“愚昧的”忠君者,今天只能说到这里了,看看抓捕工作已经结束,福间一夫带着怜悯的表情离开了人群。
抗联押解着被捕者走远之后,移民们纷纷围拢到三好木信周围,七嘴八舌打探消息。普通移民最关心的还是自身的生命安全,顺带有一些被捕者家属担忧亲人的安危,不知道这些中国军队将要如何处理他们。
三好木信先是一个个解答,后来发觉众人问的问题重复性越来越强,终于忍不住不耐烦起来,跳上一截树墩子挥舞双手迫使众人安静下来。
“都听我说!我最后解释一遍,中国军的首领说了,明天就放我们走,每个人发三天的干粮,三天的时间我们可以走出这片山区,到了有人烟的地方我们就活命了。”
“三天的干粮就把我们赶走了?那我的财产怎么办?”外围人群中一个胖胖的小老头跳着脚大叫着,“这是明火执仗的强抢,我的土地我的大房子我的牲畜我的存款……”
“行啦大久保,你也别喊了,他们说了让我们带走私人财产,我们当年从R本带来什么物件就带走什么物件,他们不阻拦。”三好木信实在是不愿忍受大久保高亢尖利的声音,有能耐去对着抗联喊去,冲我喊算什么事?
“什么?这……那……啊?”大久保吃力的吐出几个字,呆若木鸡。
大家都知道胖老头大久保从R本国来的时候带了什么东西,两个补丁摞补丁的包裹,一柄二股挠钩,一个九齿钉耙,这就是他的全部财产。
其实不仅是大久保家是这样,这里绝大多数移民都是从R本整村整村移民过来的,来到中国时除了当地政府发的一点安家费之外,都是穷嗖嗖的,他们甚至将国内的农具都当做宝贝一样带了过来。
一股感同身受的情绪弥漫开来,移民们终于明白过来:中国军的首领对他们知道的门儿清,绝不会让自己占到半点便宜。
中午时分,被圈在临时居住地的移民们开了饭,午饭是用抗联提供的大米做的饭团子,就着东北大酱熬成的大酱汤,移民们呼噜呼噜开了饭。抗联在饮食上着实照顾了移民的生活习惯,在这上面并没有苛刻对待他们。
三好木信无心吃饭,坐在木墩上低着头悉心研究马迁安给他的那本法律大全,周围依然有一群人忐忑不安的问这问那,尤其是那些被捕者的家属问得最勤,三好木信偶尔回答一两个问题,引得这些法盲同胞们或哭或笑。
“这么说,秋草俊肯定会被判死刑了?”秋草俊的父亲秋草智眨巴着老实巴交的眼神,得到答案后极其失望的说道,“为什么不按我们R本人的法律来判刑?”
“按什么法律都是死刑,就看执行者按不按法律办事了,你儿子杀死两人只能是这样了,诺你看故意杀人罪这条。”待给秋草智讲解完这一条后,三好木信叹口气说道:“早叫你教育你儿子,你不听。”
此时的三好木信恨不能狠狠的教训一顿秋草智,在R本的时候他就经常给秋草智说,要他管教管教自己的儿子,不管教的话非出大事情不可,你看果然要抵命了吧!
马上就要失去儿子的痛苦填满了秋草智的心胸,正悲伤间听闻三好木信翻出老帐,不禁气得反唇相讥,“你是他老师,你为什么不替我好好管教?你在我儿子小的时候就看不上他,不管他,现在他出了事,你也有责任!再敢讥讽我,我就跟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