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春阳高照风和日丽,特种中队经过长时间不间断的训练生活,身心俱疲,特申请了一天休息时间放松紧张的精神。中队长张小花有意守在司令部不远处探头探脑,磨磨蹭蹭半天,看样子想进司令部找马迁安又没想出来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正犯愁着呢。
马迁安与周玉成,还有参谋长张方荣几人正在埋头研读整风文件,这些文件都是通过秘密电台前不久接收的,先期传达到旅地级干部学习试点。对于整风的前因后果,马迁安当然知道,但他未读过所有的文件,此刻也在老老实实的苦读。
除了苦读,三人之间有时也有几句小小的交流。
“老周?能看懂吗?”
“不太好懂,要是有教员深入浅出讲解就好了。”周玉成实话实说,周玉成初中毕业,在抗联中也属文化较高层次的,但有些东西还是理解困难。
“我给你讲解一下怎么样?”
周玉成拿眼睛白了一下毛遂自荐的马迁安,不动声色回绝了:“一遍不成我就两遍,两遍不成我就三遍,无数遍,自己琢磨出来的东西印象深,实在不行了我再找你请教。”
整风的主要背景是以王ming为代表的“左”倾机会主义、教条主义尚未肃清,党内仍然存在着党风不正、学风不正和文风不正的问题。而且,抗日战争以来,共产党吸收了一大批农民和小资产阶级分子入党,许多非无产阶级思想被带进了党内,为党内错误思想的滋长提供了新的土壤。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党中央为了统一全党思想,争取抗日战争的胜利,领导全党进行了整风运动。
抗联迄今为止还是一支完全军事化的部队,兵员绝大多数都是与鬼子有深仇大恨的劳工,其中以质朴的农民为主,教育方面侧重爱国主义,所谓的三风不正的现象较轻也好矫正。况且抗联在前期与敌斗争中吃了不少左倾主义与教条主义的亏,马迁安相信杨靖宇他们能够顺利通过整风学习。
22个文件,其中包括《整顿党的作风》《反对党八股》《改造我们的学习》《反对自由主义》《关于纠正党内的错误思想》,《论共产党员的修养》,《怎样做一个共产党员》等。数量很多不是一时半会能看完能理解记住的,正当马迁安大脑疲惫准备散步休息时,张方荣忽然给他找了个借口。
“看!小花啊,好像在附近转了有半小时了。”
马迁安立刻站起来披上大衣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口还用教训的口吻对张方荣道:“你老实的看文件不好?眼睛老往外看,还看了半小时?”
张方荣目瞪口呆,待马迁安出了屋子才反应过来,气的对周玉成嘟囔:“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给他提供情报还挨呲,唉好人难做啊!”
“马屁拍在马腿上,谁叫你老看张小花不好好看文件,那是人家女朋友,你该着。”周玉成不仅不表示同情,反倒幸灾乐祸的加上一句,把张方荣弄得彻底没脾气了。
过了一会儿张方荣忍不住又问,“听马司令说将来会有好多干部去延安学习?不知道咱俩能不能搭上这班车,我来这一眨眼都一年半了,真有点想念原先的老战友们,兴许在延安就能遇上,那有多好!”
“你想回延安?”周玉成抬起头狡黠的看着张方荣,“我也想去呢,小马也想呢,鉴于现在战斗频繁的情况,我估计我们很难成行,就是去我们三个人也只能去一个,看谁运气好了。”
张方荣又没脾气了,说到运气好,三人中马迁安的运气好到爆棚,只要他想做的事情,大半都能“得逞”。
看到张方荣有点泄气,周玉成撺掇他说:“不过我们俩可以合起伙来跟他争一争,到最后我们就……”,周玉成压低声音悄悄的出了一个“诡计”。
听完周玉成的嘀咕,张方荣惊讶的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迟疑着不相信的问:“这样也行?”
周玉成没答话,做了个鬼脸。
步出屋外的马迁安早已经拉着到处瞎转的张小花走到马棚背风处,两人就着一块木板坐了下来。
马迁安在人前对张小花总是很“威严”,做足了男人的样子,其实等到两人单独相处时,马迁安就会换上可亲的多的面容,做出一个兄长兼未婚夫应该有的神态,在这点上他与别人没有什么不同。
两人很快乐的单独在一起聊天,聊马迁安少年时代,当然彼马迁安与此马迁安完全是两回事,但此马迁安依然愿意听那个马大楞少年时代做下的种种囧事与趣事,在小花很多次断断续续的叙说中,马迁安了解到马大楞也不完全是楞子,他经常会出一些幺蛾子,耍出某些灵智一闪的小诡计来,只不过没有系统组不成智力“组合拳”,与人斗心眼时则往往败北,平添不少笑料。
马迁安耸动着肩膀,又将手伸到后背上隔着棉衣与大衣使劲揉了两把。抗联的卫生状况还可以,一般冬季情况下一个月可以洗上一次热水澡,但马迁安前些天运动量大出汗多又没来得及洗澡,现在身上痒痒,只好胡乱的抓痒,他还想蹭马厩的立柱呢,想想动作不雅就算了。
“楞子哥你是不是很痒啊?”
“嗯”,马迁安闭了一下眼睛忽然又睁开歪着头逗张小花,“那你给哥抓抓痒吧?”
听到马迁安调侃自己,张小花忽然羞红了脸,稍微犹豫了一秒,看看周围没人才快速将手套褪下将手捧到嘴边用哈气暖和了一下,随后站起来将右手从马迁安的衣领口伸到后背处,小心翼翼的挠起痒痒来。
马迁安舒坦的闭上眼睛长长舒了一口气,“哎……真舒坦啊,真他娘神仙过的日子,小媳妇伺候着,小孩子满地跑给他爹打酒上菜…”
马迁安沉浸在幻想中,张小花吃吃的笑,冷不防听马迁安冒了一句:“小花你的手很粗糙啊,手掌上全是茧子像纱纸。”
“啥?你还嫌呼我?”张小花恼了,成天摸爬滚打卧冰爬雪骑马打枪的,还练肉搏功夫,手掌皮肤不粗才怪。
马迁安急忙大喘气把话说完,“不过我喜欢……就像那个搓澡巾太带劲了!”
张小花转恼为喜,“这还差不多!以后我还给你挠痒痒,啥叫搓澡巾?”
“一种很粗燥的布缝制的东西,等我有空教给你做。”
“嗯好!”
挠了一会儿,张小花再向左右看了看,看到有一个路过的战士向这边瞥了一眼,吓了一跳这才带些不舍从马迁安的脖领处抽出手来。
“嘻嘻,楞子哥你的皮肤真好,像缎子一样溜光水滑的,你打了那么多仗怎么一点伤都没有?我肚皮上好大一块伤疤,都不敢见人。怪不得我爹说你有福气,让我跟紧你别跑喽。”
马迁安立刻气短,这年头负伤还是什么好事儿吗?还说什么溜光水滑的,这可不是形容老爷们皮肤的词儿。
“楞子哥,你现在可比那时候聪明多了,好像开窍了呢,什么都难不住你!”张小花将头幸福的依靠在马迁安肩头上,呢喃着夸赞道。
“嗯。”马迁安简短的嗯了一声,在张小花面前他一向是听得多说的少,不是不愿意多说话,而是张小花语速太快,嗒嗒嗒说起来没完没了,很难插嘴,好像张小花也不愿意让马迁安插嘴,只愿意马迁安听她自己说。
这也许是一种愿意倾诉的病态吧?马迁安脑海里这个念头刚一闪过就被他狠狠的批判了。这是一种感情,绝对是一种依恋。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君不见小花怎么就对自己话多,对别人的状态很正常,根本不是多嘴多舌管不住嘴巴的女人。
张小花用漂亮的杏仁眼斜向上瞟了马迁安一眼,“我爹娘昨天还来看我了呢,他们要带人上深山开荒去了,临走前再嘱咐我一下。”
“啊?大爷大娘咋不来我那里,也好嘱咐我两句。”
张小花不回答这个问题,反而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爹说我已经十九了呢,再不嫁就成没人要的老姑娘了。”
“你爹逗你呢,谁说没人要?我要了!再过三年小鬼子就完蛋了,那时节你才二十二,你看要是在大城市里,连大学都没毕业呢,不用着急。”一提到这个问题马迁安就头痛,幸亏张小花偶尔才“巧妙”的提醒一句,如果是怨妇型的还真受不了。
张小花“委屈”的撇撇嘴,马迁安看在眼里一狠心道:“行了小花,你要是不怕楞子哥死掉你守寡,我明天就打报告申请结婚怎么样?”
张小花大喜。
“阿嚏!阿嚏!……”毫无征兆的,马迁安连打数个喷嚏,而且毫无停止的倾向,急的张小花又是捶背又是给他递水壶漱口,终于将喷嚏压了下去。
马迁安鼻涕连连的笑道:“老话说,打喷嚏如果是双数的话就是有人在背后骂我,要是单数的话就是有人在背后夸我,小花你数没数我到底打的喷嚏是双数还是单数?”
不待张小花回答,身后马槽后面传来争论声。
周玉成的声音:“我查了是21个,有人夸他。”
张方荣的声音:“嗯不对,刚开始那几个你没查,我数了数是26个,有人在背后骂他。”
马迁安与张小花瞠目结舌的看着两人联袂从马槽后走了过来,两人呆过之后是不约而同的大笑。
周玉成与张方荣也是年轻人,残酷的战争迫使他们在众人面前作出威严成熟的样子,但他们在私下里依然时不时流露出年轻人的顽皮,还没洞房呢,这就来听墙根来了。
张方荣很严肃的走到马迁安近前,伸出两根手指探了探马迁安的额头后,沉吟着说了一句:“据我判断,没有人在背后骂你或者夸你,你这是感冒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