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怀箴笑着摇了摇头说:“皇上的事就是国家的事,皇上立后,乃是关系国体此等大事,便是生病也不可以不商议,不知道两宫皇太后有什么看法?”
周太后立刻说道:“哀家觉得上元的王氏,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那王氏今年才十六岁,身家清白,样貌极为美丽,静如处子,动如脱独,回眸一笑蓬荜生辉,这么漂亮的女子,天下都少有。还有人说这上元吴氏的丰姿,大有皇长公主,您年轻时候的神韵呢。这样好的女子不立为皇后,那实在是太过可惜,因此哀家希望可以立上元王氏做皇后,不知皇长公主,您意下如何?”
简怀箴微微一笑,转而问道钱太后:“钱太后您的意思呢?”
钱太后郑重的说道:“所谓国家立皇后,立贤。因此,我觉得顺天的吴氏更适合做皇后,吴氏虽然长的不十分美貌,但是为人有贤德。
简怀箴见两宫皇后争执不休,沉思片刻便说道:“既然如此,不如就把先皇近身牛玉叫过来,问问他前皇的意见吧。”
说到这里,简怀箴喟叹道:“这两个女子都是先皇生前为皇上选下的,先皇一心希望看到皇上长大成人大婚,没想到他终究没有等到这一天。”
简怀箴的话,让钱皇后觉得心中一阵哽咽,只觉喉头如咽,半晌说不出话来,她想起与朱祁镇在一起的时时刻刻,一切已经恍然如梦,两人到如今,不得不天人永隔了。尽管如此,她还是回了简怀箴一句道:“一切就依皇长公主吩咐。”
周太后见钱太后,在简怀箴面前尽说好话。她当然也不甘落后,也连忙说道:“哀家向来是对皇长公主,言听计从,皇掌公主既然这么说,那就这么做吧。”
于是,就有小太监去传英宗近身牛玉。
过了一会,而牛玉走进万安宫,他一抬头看到简怀箴,和两宫皇太后都端坐在上,心中吃了一惊,暗道:这是出了什么大事,为何后宫中的皇长公主,和两宫皇太后都在这里?
他恭恭敬敬地走进来,倒头便拜,向简怀箴,和两宫皇太后施礼道:“奴才参见两宫皇太后,参加皇长公主。”
钱太后和周太后都说道:“平身吧。”
简怀箴则微微一笑,不动声色。
牛玉恭恭敬敬地问道:“不知道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传奴才前来有什么事?”
简怀箴笑道:“倒真是有一件事要问问你,事情是这样的,你也知道,皇上已经到了册后的年纪,却仍旧没有大婚,两宫皇太后心中各有喜欢的人选,做皇上的皇后。所以特意把你召来,想问问你,当初先皇在世的时候,是什么意见?”
牛玉听到原来是这件事,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这才安定下来,他上前两步缓缓说道:“启禀两宫皇太后,启禀皇长公主,皇上在世的时候,是比较中意顺天吴氏,顺天吴氏虽然不像上元王氏那般,美貌多姿,娉婷过人,她却有一样王氏没有的东西,那就是贤德。”
牛玉的话听在简怀箴,和钱太后的耳中都觉得动听。
唯有周太后却觉得不是那个滋味。她心道:你们这是怎么了,我如今已经贵为皇太后。我是皇上的生母,皇上要娶谁做皇后,当然是我说了算,我尊重你们的意思,你们却问了这个问那个,就是不肯听从我的意见,这不是故意和我为难么?
因此,周贵人颇为怨怼地看了牛玉一眼,声音阴沉地问道:“牛玉,你所说的可是真话,如果有半句虚言,哀家一定饶恕你不得。”
牛玉心知周太后,向来小肚鸡肠,如果谁得罪了她,她一定会挟怨报复。
但是他所说的都是英宗生前说的真话。因此并不畏惧,他向周太后说道:“启禀太后娘娘,皇上在世的时候,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以色示人者,色衰而爱迟。所以皇上是主张以贤德为上。立后,立贤不立美。”
牛玉的话听在周太后的心中,让她觉得喉头,像是哽了一根刺一般,她看看简怀箴和钱太后,似乎都很赞同牛玉的意见。
她思虑再三,转头向简怀箴和钱太后说道:“皇长公主、钱太后,虽然牛玉转达的是先皇的意思,说要立顺天吴氏为后,哀家也不是不赞同,只不过这始终是皇上的婚事,关系着皇上以后的幸福,难道这样的大事,我们就不问过皇上吗?”
周太后心中所想的是,朱见深是她的亲生儿子,想法相必是和她一样的,何况朱见深如今非常年轻,自然是贪恋貌美的女子。想到这里,周太后便向钱太后,和简怀箴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简怀箴虽然心中也主张,册立有才德的顺天吴氏为皇后,但是她也深知道,婚姻大事并不是父母之言,媒妁之命就能说了算的。倘若朱见深心中,不喜欢那个女子,而非要遵从长辈的意见,立那个人为皇后,他心中不喜欢,照样会生出很多事端,夫妻不睦也会影响皇上治理朝政的心情,
宣宗时候的胡皇后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想到这里,简怀箴颇为赞同的对太后说道:“周太后这话很有一些见底,既然如此,不如把皇上请来,询问一下皇上的意思如何。”
周不太后见简怀箴,完全赞同她的意思,心中很是高兴,心道:我生的儿子,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心里自然知道。
想完,他便对太监传旨道:“马上去把皇上请过来,就说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在等他商议册封皇后的事情。”
太监听了又赶紧赶到到乾清宫,去把朱见深请了过来。朱见深本来正在忙于政务,突然听说两宫皇太后,和简怀箴传召,想同他商议册后的事情,便有些无可奈何的,跟着小太监走了过来。
其实,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早已经有了皇后的最佳人选,自从见过唐惊染之后,唐惊染绝世的风姿,已经深深地印在了朱见深的心中。
当时朱见深还是太子,而英宗又病卧在床上,朱见深不能顾及儿女私情,所以没有想那么多。
等到半年后,再见到女扮男装的唐惊染,唐惊染的一笑一颦,唐惊染的俏皮可爱,都深深地印在朱见深的心里,虽然唐惊染比他年长几岁,可是她看起来风姿绰约、明媚多姿,就像是画中的人儿一般。
这样的人,怎么能叫他心里不喜欢。朱见深无可奈何地跟着小太监,来到万安宫中,见到两宫皇太后,和简怀箴,正端坐在正殿之中,便笑道:“孩儿见过两宫皇太后,见过皇长公主。”
周贵人笑着说:“皇儿赶紧坐”。
于是,朱见深便挨着简怀箴坐下来。
简怀箴看朱见深,越发出落的风姿不凡、风度翩翩,很有朱祁镇的遗风,也很像当年的宣德皇帝,再细看眉眼之间更有几分朱棣的神韵。
她心中只觉得一阵激荡。便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今日我们请您前来,是想同你商量一下册后的事情,婚姻大事虽说是父母作主,然而终究还是要皇上喜欢的才好,如果皇上不喜欢,夫妻两人感情不睦,便是做父母的不是了。”
朱见深听简怀箴这么说,心头大喜,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向简怀箴,提起唐惊染的事情。
就已经听到周太后在旁边说道:“儿啊,如今有两个女子摆在你面前,供你选择,一个是上元王氏,那上元王氏十分美貌,端的是倾国倾城地绝色佳人,而年岁又与你相当,你们两个人一定会志趣相投,还有一个就是顺天吴氏,那吴氏本是蒲柳之姿,配不上我们的皇家的高贵门楣。”
朱见深听周贵人这么一说,一颗心更是沉了下去,他还以为两宫皇太后,和简怀箴,真的让他自己作主册后的事情,弄了半天原来是,他们已经选好了两个女子,让他从这两个女子当中挑一个,这有什么意思。
朱见深心中是这么想着,却不忍佛了两宫皇太后,和皇长公主的好意,因此他勉强打起精神说道:“既然如此,不如把她们两个带来看看吧。”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钱皇后在一旁说道,既然皇上想看,就把这两个女子,带到皇上面前,让皇上看一看吧。
钱皇后的话,正中周贵人下怀,周贵人一心想让皇上娶上元王氏为皇后,上元王氏又生的貌美如花,钱皇后还敢让皇上见这两个女子,摆明了便是,让皇上选一个漂亮的吗,自古男儿皆好色,这是古往今来不变的真理,总不能人人都像朱祁镇一样,守着一个又残废,又老又丑的钱皇后,还当做宝贝一般吧。
想到这里,周贵人便对小太监摆了摆手道:“快去、快去、快去把那两个女子都传来给皇上看一看”。
小太监又答应着跑了出去,过了不多久,就见两个女子走了进来,这两个女子其中有一个身材高挑,肤色白皙,两道似蹙非蹙卷嫣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樱口鹰鼻,看上去非常美丽,很有几分画中仙人的风姿。她走起路来,娉娉婷婷、袅袅娜娜,给人一种弱柳扶风的感觉。
她见到钱皇后和周皇后,便向两宫皇太后行了一礼道:“参见两宫皇太后,两宫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见过两宫皇太后。”
那女子又抬起眼来看了看,正中坐着的乃是一个五六十岁的女子,那女子看上去十分高贵,虽然已经有了年纪,样貌看上去仍旧十分不凡,心中暗道:“这便是天下人人赞誉的皇长公主了。想到这里,她又行下礼去,口称:“臣女参见皇长公主,皇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岁。”
原来这个女子,便是周太后口中的上元王氏。周太后见王氏在众人面前,表现的十分得体,心中很是高兴,她指了指朱见深,对上元王氏说道:“这便是皇上,你如何不给皇上行礼?”
上元王氏抬起头来,娇娇怯怯看了皇上一眼,忙又行礼下去,口中说:“臣女不知道皇上大驾光临,怠慢了皇上,还请皇上恕罪,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端的是灵巧过人,聪明伶俐。朱见深抬头看去,但见这个上元王氏,果然容颜秀美,言行举止之间,自带着一种风流袅娜的神韵,比起宫中的寻常女子,的确是好多不知道千倍、百倍,他心中不由自主地,就对上元王氏生出了几分好感。
可是,就在这一刹那,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略过唐惊染,身穿白衣的影子,只见唐惊染一席白衣,飘然而来,翩若惊鸿,娇若游龙,美不盛收,那一投足一举手,一笑一颦都不似是人间绝色,而是天上的仙子,凌波出尘。
眼前的上元王氏的确是超凡脱俗,可是比起唐惊染的惊世脱俗,始终还是少了那么一份神韵,更缺少了那么一份气质,比起容貌,她也是远远地不如唐惊染。因此,朱见深原本燃起火焰的双眼,顿时又暗淡下去。
这时候另外一个女子,也像两宫皇太后简怀箴,和皇上行礼,那个女子看上去,果然姿容平常,远远比不得上元王氏,只不过比起上元吴氏的妩媚和娉婷多姿,她自有一种秀外惠中的端方娴雅,那种端方娴雅,是一种安居于室宜家的美,正是这种气质,让她整个人显得温润如玉,虽然看上去,并不十分漂亮,却自然也有一种与常人不同的气质。
在朱见深的眼中,这两人看上去,容貌并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半斤八两罢了。不错,他第一眼是觉得上元王氏美,可是同唐惊染比起来,唐惊染就像那,高高飘浮在天上的白云,遥不可及,美人如花隔云端。这两个人都只算是尘埃里的尘土一样,这还有什么好说的,选谁做皇后又有什么关系。总归他的皇后,都不是他心中的那个人,选谁又有什么区别。想到这里,朱见深的眼神顿时暗淡下来。
“皇上,你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不妨说出来听听吧?”周太后在一旁说道:“她一心希望,朱见深能够说出,喜欢的是上元王氏,不抹煞她的颜面,便从一旁提点道:“这上元王氏绝色倾城,像这样的女子,全天下在也找不出第二人来,皇上你可要慎重的考虑呀。”
朱见深忽然看了周太后一眼,像是才从睡梦中醒来一般,说道:“母后说笑了,天下又怎么会,找不出这般漂亮的女子,朕就曾经见过比她漂亮千倍、百倍的女子。”
周太后听到皇上这番话,只觉得十分刺耳,却又不好辩驳,她怕万一辩驳,朱见深心中不乐,一时不高兴,选了那顺天吴氏就不好了。
钱太后则从旁提点道:“所谓娶妻娶贤,这吴氏虽然生的不算貌美,可是为人稳重踏实,是能实实在在辅佐皇上的人,皇上也不妨考虑考虑。”
朱见深听到,两宫皇太后为他介绍,这两个女子,说的不厌其烦,心中有些不乐起来,他又不方便向两宫皇太后发脾气,转而看到简怀箴在他身后笑儿不语,便问道:“不知道太皇姑奶奶,您心中所中意的是哪个?”
简怀箴眼中略过一丝惊乐,她此时没有想到,朱见深会把这难选的事推给她,她笑呵呵地说道:“只要是孙儿喜欢的,本宫自然都喜欢,不知道皇上您中意的是哪个?”
朱见深,无可奈何地抬抬手说道:“不管是上元王氏还好,还是顺天吴氏好,这两个女子都是朕,刚刚才见过的,朕也说不上喜欢哪个,不喜欢哪个。”
简怀箴和朱见深说话之间,钱皇后已经命人,把两个女子带下去了。
毕竟她们商议选谁做皇后,被这两个女子听到了,始终不太好。钱皇后也是怕她们,将来心生芥蒂,即使她们之中有一个人会成为朱见深的皇后,另外一个也一定会成为妃子,钱皇后可不希望后妃倾轧菲薄。
朱见深笑语恹恹,对简怀箴说道:“皇长公主您中意的是哪个,您经历过几个朝代,对于选皇后这种事,肯定是非常有经验,朕决定一切听从皇长公主您的意思。”
原来朱见深心中打的,却是另外一个主意,他很喜欢唐惊染。但是,他也知道唐惊染是烛影摇红,和忏情门的掌门人,是一个江湖女子,要想立唐惊染做皇后,似乎是不太可能。
可是唐惊染始终是简怀箴身边的人,倘若他能够讨得简怀箴的欢心,那么亲近唐惊染的机会就会多很多,以后若是他要求简怀箴,把唐惊染送进宫来,说不定简怀箴也会答应他,所以他才去,出言询问简怀箴的意思。
简怀箴见朱见深,似乎是很认真的问自己,她便低下头去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眼中露出一丝坚定地神色。她说道:“本宫想来想去,始终还是觉得,钱太后所言有理,所谓娶妻娶贤,不娶美,身边有一个贤妻随时提点自己,对于皇上处理国事,还是处理别的事情,都有好处的。何况有一个贤德的皇后管理六宫,六宫一定会消停很多,至于上元王氏,皇上不如就封她作贵妃吧,这个女子看起来也聪明伶俐,自有过人之处,何况长的确实确实很漂亮,想必也是皇上喜欢的。”
朱见深听简怀箴这么说完,一句话也没有反驳她,立刻说道:“好,一切就遵从皇掌公主的意思吧,如今咱们是开家庭会议,在咱们这家人之中,以皇长公主辈分为尊,皇长公主怎么说,自然就怎么是。”
朱见深的话,听在简怀箴耳中,让简怀箴觉得很安慰,毕竟让朱见深娶一个贤德的皇后,这不仅是她的意思,也不仅是钱皇后的意思,更是先皇朱祁镇的意思。
不过,此时此刻有一个人却不满意了,那个人就是周太后,她实在按捺不住心中自忿忿之情,对朱见深说道:“皇帝,你始终要逆着哀家的意思吗,哀家辛辛苦苦生你养你,现在你当了皇帝,就气哀家于不顾了吗。”
朱见深没有想到,周太后当着皇长公主,和钱太后的面会突然翻脸。心中有些不乐,但顾虑到,她始终是自己的生母,百善孝为先,便陪个不是,说道:“母后请息怒,儿臣并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牛玉也说,这是先皇的遗旨,儿臣倘若不按照先皇的遗旨不办事,就会被天下人说不孝,难道母后希望儿臣做一个,不孝的皇帝吗?”
周太后听朱见深这么说,一时之间倒不知道怎么反驳他。她心到:”不错,自己绝对不能让皇儿做一个不孝的人,倘若他对他的父皇不孝顺,对我这个母后,又如何能够孝顺,想到这里,周太后只得无可奈何地说:“好吧,既然如此,册封顺天吴氏做皇后,哀家没有意见,但是这上元王氏,册封她做贵妃的礼数一定不可废。”
“是,一切谨遵母后的吩咐,”朱见深恭恭敬敬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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