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迟贵一脸媚笑地给迟采青请安道:&ldqo;给表妹请安。&rdqo;
&ldqo;呸!&rdqo;迟采青一见这迟贵便气不打一处来,当下便啐道,&ldqo;我把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我是你哪门子的表妹?不过是碍着你爹老年得子,巴巴地来求我给你份体面的差事,方才给你进了这侯府做事。还还果真当你自己是个人才了?&rdqo;
&ldqo;不敢,不敢。&rdqo;那迟贵见迟采青是果真生气,愈发地赔着笑脸道,&ldqo;二夫人,二夫人。好歹看在我们是同宗的份儿上,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我罢。&rdqo;
&ldqo;饶了你?&rdqo;迟采青冷笑,&ldqo;你连我房里的人都敢碰,这世上还有你不曾敢做的事么?我又留你何用?&rdqo;
此话一出,当下便给迟贵惊出了一身汗来,他满脸惊恐地跪走上前几步,拉着那迟采青的裙摆,乞求道:&ldqo;哎哟我的夫人,您可千万别赶我走呀。我这买办做得好好儿的,这几年对您也是孝顺的,您可不能就这样赶我走了啊。我爹要是知道我被您赶出了侯府,还不得打死我?&rdqo;
这迟贵,本是迟采青叔伯‐迟云海家的子嗣。那迟云海晚年得子,便甚是宝贝得紧,却怎奈平日里的娇惯使得这迟贵愈发的混蛋,不仅好赌成性,又色胆包天。迟云海的脾气尚也不好,平素里使些棍棒教训着,常将那迟贵打得哭爹喊娘,但转头却依然故我。年近了三十还没有娶妻,又是个一世无成的。迟云海没有办法,又不想看着这迟贵整日里游手好闲,蹉跎下去,便只得放下颜面来求身为北靖侯府侧室的迟采青。这迟采青料想且不论这迟贵是聪明的还是个愚钝的,终究是个自己人,当下便也去求了郑老太君,给了这迟贵个买办一职。这几年,迟贵虽然常常犯浑,但对迟采青也还算孝敬,常常买些稀罕物什来哄迟采青开心,又有些小东小西的打点着,自然,也让迟采青心里舒爽些。
这迟采青也并非果真存心要赶那迟贵走,见他倒是真的怕了,便住了口,婷婷袅袅地走到案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ldqo;你今儿来找我,却是来做甚么来了?&rdqo;迟采青冷着一张脸,端着架子问道。
&ldqo;哦,回二夫人,小的是有事先来禀报的。&rdqo;迟贵见迟采青也不再为难自己了,当下便松了口气,语气也少不得恭敬了起来。
&ldqo;有甚么事,说罢。&rdqo;迟采青挑了挑眼皮,接过了丫头端上来的茶。
&ldqo;二夫人可知,眼下这侯府的大小事宜,都由那容夫人一手接过去了?&rdqo;迟贵沉吟了一下,瞧着迟采青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
迟采青那端着茶的手,便不由自主地顿了顿,一抹阴霾笼罩上她的脸。
见迟采青的脸变了颜色,迟贵便急忙知趣地闭上了嘴巴。
做了好几次的深呼吸,迟采青方才平静下来,她自用手掀开了茶杯的盖子,说道:&ldqo;怎么,她可有为难你了?&rdqo;
&ldqo;哎哟,还是二夫人聪慧。&rdqo;那迟贵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嘿嘿地笑着。
&ldqo;起来罢,还跪着做甚么。&rdqo;迟采青纵然心里厌恶这个不明事理的迟贵,但终还是和气地说道,&ldqo;不知道的,还当是我们表兄妹两个有多生分呢。&rdqo;
&ldqo;哎,哎。&rdqo;见这迟采青的脸好容易放了晴,迟贵方才松了口气,急忙答应着,站了起来。这边小丫头端过了个凳子,他自也是不敢坐得,只将屁股挨了半边,诚惶诚恐地瞧着这迟采青。
&ldqo;说说,那容颜是怎么回事,你跟她照面了?&rdqo;迟采青问。
&ldqo;哎哟,我的二夫人哪,您是不是知道,那女人,可邪乎着哪!&rdqo;此事不提便罢,一经提起,那迟贵便气得猛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忿忿道,&ldqo;我迟贵就再没见过这么刁的女人。那日我按规矩送了些人参燕窝来,张久那老匹夫竟不肯收,说甚么要去回个狗屁夫人。我生气地吼他:&lsqo;老子是奉二夫人的命买办的,你还去回哪个夫人?&rsqo;可是您猜怎么着,那老匹夫说,他要回眼下正接手侯府大小事宜的容夫人。我就纳了闷儿了,哪里又冒出个容夫人来?那小老儿却说,那容夫人原是侯爷的正室,眼下奉了那郑老太君的命接管侯府一切大小事宜&hllp;&hllp;&rdqo;
正说着,那迟贵却瞟见迟采青的脸色沉了下去,当下便住了嘴,转了转眼珠子,继而说道:&ldqo;我当时就想啊,好歹咱们也是有身份的人家,我迟贵也不能丢二夫人您的脸不是?当下便也没说甚么,他说请,就请吧,我就等着。谁知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直到咱等得烦了,那张久这才领过来个女人。这女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角色,拉着一张脸,横竖就是看不上咱这老实人呗。&rdqo;
听得迟贵说自己是老实人,迟采青不免抬眼,不屑地扫了他一眼。迟贵自知迟采青在瞪自己,当下也觉得自己有点赞自己过了,便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道:&ldqo;我想着,既是人家瞧不上咱们,那咱还在这里等着做甚么?当下便说让他们慢慢看着,我先走。谁知那女人竟威胁我,说如果我要是走了,这份差事就甭做了。嘿,我就想了,我这差事,乃是二夫人您替我禀了老祖宗应了来的,难道她说不让我做,我就不做了?她好大的口气!&rdqo;
&ldqo;她便是这样说的?&rdqo;迟采青的心中一沉,沉声问道。
&ldqo;可不!&rdqo;那迟贵一见迟采青如此问,便急忙点头,&ldqo;您是不知道,她的口气有多硬,表情有多刁。啧啧,完全不将您放在眼里呢。&rdqo;
&ldqo;那你就果真站在那里任她去称斤两、看东西了?&rdqo;迟采青冷笑一声,问。
&ldqo;呃&hllp;&hllp;&rdqo;迟贵微微迟疑了一下,然后便笑道,&ldqo;后来那张久老儿跟她不知道耳语了甚么,大概也是说我是您的人,让她多关注。她便碍着您的面子,也就走了。&rdqo;
&ldqo;走了?&ldqo;迟采青疑惑地问。
&ldqo;是走了,&rdqo;迟贵说着,又瞄了眼迟采青的脸色,挤出一抹僵硬的微笑,道,&ldqo;拿着账本走了。&rdqo;
&ldqo;哦?&rdqo;迟采青抬眼,冷冷地看了看迟贵,半晌方道,&ldqo;我自知道了,你且回去罢。&rdqo;
&ldqo;我就这样回去的?&rdqo;那迟贵巴巴地跑了来,也没有讨到主意,当下便有点木然。
&ldqo;那你还想我八抬大轿抬你回去不成?&rdqo;迟采青挑着眉瞪他。
&ldqo;不敢,不敢。&rdqo;迟贵又惊出了一头的汗,当下连连点头,转身便要离开。
&ldqo;这几日暂且先谨慎行事,若要有人找你麻烦,你自过来找我。其他的事你不用管,我心里自有主张。&rdqo;
&ldqo;好。&rdqo;迟贵急忙点头,&ldqo;有劳二夫人,有劳二夫人。&rdqo;
说罢,急急急地去了。
迟采青坐在那里,眉都皱在了一处。抬眼,望了望这间屋子,突然间觉得这屋子格外的空旷和寂寞。想当初,还尚有个俊美挺拔的身影经常出现在这里,那时候这屋子整天都是充满了欢笑与旖旎,自己亦如沐春风般快乐妩媚。
&ldqo;盼儿。&rdqo;迟采青唤了一声。那盼儿便立刻跑了进来,但见这盼儿的眼睛尚红肿着,犹挂有泪痕,这会子跑进来,还以为迟采青会责骂她,当下便惶惶然地站在那里,连话也不敢说。
&ldqo;去把我的铜镜拿来。&rdqo;迟采青说道。
盼儿愣了愣,显然这并不是平素里迟采青的风格,但主子的命令谁敢违抗?当下盼儿便急急地取了镜子,递到了迟采青的面前。
明镜里的女子,看上去尚还不老,只是昔日那愉悦的神情已然不再。这肌肤也似被风雨冲刷得太久的瓷面,再没有了昔日的光泽。终&hllp;&hllp;是会老的罢?如三姨娘与四姨娘那般,将所有的青春与美貌耗尽,剩下的,就只有无尽的孤独与寂寞。枯守着一个空屋子,如守活寡般,度过自己的余生。
生命,就此终了了么?
&ldqo;盼儿,你瞧我,是不是老了?&rdqo;迟采青目光迷离地问。
&ldqo;二夫人?&rdqo;盼儿被迟采青的问题给唬了一跳,但见自己的主子一脸的悲切,目光定定地瞧着镜中自己的倒影,心里便知她必是伤感了,当下便笑道,&ldqo;您哪里就老了?你现在,正值最美的韶华,美着呢!&rdqo;
&ldqo;美?&rdqo;迟采青苦笑,&ldqo;我哪里就美了?我便是再美,也美得过那容颜去?&rdqo;
说着,眼中攸地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冷笑道:&ldqo;她自是美的,竟将侯爷哄得团团直转,什么都给她了。&lsqo;落霞阁&rsqo;,这侯府的一切,竟都由她掌管了。便是连侯爷自己,也将所有的关爱都给了她,夜夜留在她的房里。我所有的一切,都被她抢了去,我还剩下甚么?&rdqo;
盼儿张了张嘴,却最终没有说话,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
&ldqo;可是,我曾经也是美着的呀。想当年,我初来侯府之时,不也正值青春妙龄,那最美的豆蔻年华,我都给了谁呢?&rdqo;
这样凄切的话语,倒使得盼儿的心,都跟着疼了起来,眼睛也慢慢地湿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