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冤家宜解不宜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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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八里桥河盛丰之内已经是一片狼藉,铺子里已经是看不到一点完整的地方,笔墨之类的货物散落四旁,范铭看得好笑之余同时又不禁心中摇头,看来这回闹得还真是不成样子了,正四下打望之际,老张已经是提前一步往前打点了,喝问一个正站在角落发愣的小厮道:“你家掌柜的呢?”

    别老张这么一叫,小厮顿时就‘醒了’过来,一望三人打扮就知道是衙门的吏员老爷,忙一侧身道:“我家掌柜的和迟大庄正在后堂就谈,大人请随我来。”

    进入后堂的门口,范铭终于看到了想象中的一幕,迟大庄和一名衣着破碎的文士对坐在客堂两旁,两人正瞪着眼犹如斗鸡一般,不用说这文士就是陈奇了。

    见到范铭三人进来,迟大庄顿时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先前强装的气势顿时一泄,差点就没哭出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范铭的面前,“职级你总算来了。”

    事实上迟大庄早在陈奇摔纸的那一刻就心里打鼓了,叫人也不是他的主意,他开始还只当那二愣子是去通知两位职级大人呢,没想到却是叫来了一帮泼皮,以至于骑虎难下,到后来越闹越大,最终闹成了这般局面。

    他本就是一个商人,吃硬不吃软,今日的事虽说不是他的主意,但却是完全他在主导,而且开始怎么也不会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即便是替官家办事,但若是两位职级大人不保他,他这个黑锅也就背定了,说不得还得吃板子,以至于看到范铭的这一刻他差点没哭了出来。

    范铭朝迟大庄点了点头,示意不要慌乱,又朝陈奇打量了一番,超前两步,抬手道:“这位想必就是河盛丰的陈掌柜了。”

    饶是陈奇此时怒气未消,一见到范铭如此年轻也不由被吓了一跳,随即又回醒过来,冷哼了一声,扭过脸去,神情极为倨傲。

    见这陈奇如此无礼,王稼轩顿时不高兴了,喝道:“我家职级跟你说话,没听到么?”

    “不得无礼!”范铭抬手阻止王稼轩,对着那陈奇微微颔首,微笑道:“此番我们是来解决问题而来,可不是为了置气,大家以和为贵,陈掌柜以为然否?”

    陈奇毕竟顾忌范铭的公人身份,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做生意也就是为了求财,先前如此态度也是为了争一口气,如今人家职级亲自上门说和,若是再不给面子这可就说不过去了,当下嘴角动了动,抬手道:“范职级,有劳了。”

    所谓察言观色,见陈奇态度转好,范铭也大概知道陈奇的心思,当即哈哈一笑,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显得异常亲热,“来来来,让我瞧瞧这帮不长眼的东西把陈掌柜伤到哪儿了。”

    陈奇一时没有料到范铭如此‘热情’,有些哭笑不得,先前压抑在心中的那股气也消散不少,随着范铭的拉扯之下往座位上坐去。

    事实上这些小动作是范铭刻意为之,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是对这些有一定知识文化水平却又不是很‘上位’的人,即便是他对你心中有着一肚子的气,只要你带着一些压迫性的一‘亲近’,这架也就打不起来了,这些小手段,范铭在后世用得多了,对付一个陈奇当然不在话下。

    坐定之后,范铭对着陈奇打量了一番,又转向迟大庄,脸色一板,道:“大庄,来,将此次的事故细细同我说一遍,不得有误。”

    “是,是!”迟大庄这下也不再敢摆什么架子了,将从进河盛丰的那一刻到后来同行的行人叫来几个泼皮,再到打架砸铺丝毫不漏的一一述说了个清楚。

    开始范铭只是静静的听着,没有丝毫打断,在迟大庄说到相互推耸大打出手之后,范铭不由详怒呵斥道:“是谁许你如此作态的,即便是陈掌柜让你等出去,也不该伤人砸铺,忘了我给你们定的规矩么?”

    “职级……,都是王二麻子那驽货,我先前还以为他是去告知职级,谁想他是去叫的……”说到这里迟大庄顿时哑了口,他也不能照实说叫来的是泼皮流勇,万一职级真要狠下心来治他个抢掠伤人的罪,押送到法司,这几十板子可就躲不过去了,于是眼巴巴的望向了范铭旁边的老张求助,平日里他和老张打交道的次数要多,也期望着老张这时候能帮着说几句好话。

    “咳咳……”老张一看躲不过去,小眼睛转了转,咳嗽两声,对范铭道:“职级,此番却是大庄鲁莽了,那王二麻子是个憨货,在这西城是出了名的,念迟大庄也是为了州府之事尽心尽力,不若就让他向陈掌柜摆酒赔罪,再赔偿这店铺的损失,您看……?”

    范铭也适时的转向陈奇道:“陈掌柜,你看……”

    这陈奇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而且本业还是个商人,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人家这是在给他做台阶,等着他借着驴下坡呢,但身上的疼痛和铺子被砸的屈辱却让他放不下这个面子,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正犹豫该如何答复之时,外面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范职级,又见面了。”

    顺着声音的来源望去,从照壁后转来一个熟悉的人影,范铭不由心中一怔,竟然是陈丙戍,这位陈家商行大行首竟然亲自来了。

    范铭上前一步,抬手迎道:“陈东主,何至于亲自来此!”

    陈丙戍大步迎上前来,行礼道:“范职级,实在过意不去啊。”

    “哪里,哪里,这次是我市易务牙人行事太过孟浪了!”范铭谦谦一让道。

    “范职级万勿如此自责,陈某无地自容啊!”陈丙戍指了指此时还一脸不忿的陈奇,对范铭道:“此人是我陈家远支族弟,自小至亲疏离,平日里疏于照管,养成了狂妄自大的性子,这不一听和州府公门起了抵制公文的乱子,心惊不已,若是再不来,那我陈家也难逃责难。”

    见陈丙戍如此低姿态,陈奇顿时蔫了,他先前的敢如此‘跋扈’的原因就是因为自信有陈家做靠山,但如今看自家的大行首都对这年轻的职级如此客气,这口气怕是争不下来了。

    “陈东主,这……无言以对啊!”陈丙戍这般作态让范铭不禁感叹不已,这官本位的社会还真是存在着巨大的不公平性,就一个小小的牙人就敢砸人铺子,若是到了正经的统治阶层,那权势该大到了何等地步,先开始他还想着把衣食父母和服务的观念灌输给这些牙人听,吩咐每日都耍挨个店铺走走,能帮得上忙的就顺便帮帮,看来这种思维说不得有点岔了。

    不过如今即便范铭不再执掌市易务庶务,这些要求还是保留了下来,或许也还是个好事,当下范铭便对着正站在一旁惶惶的迟大庄招了招手,“大庄,过来,同陈掌柜敬杯茶。”

    陈丙戍赶忙摆手道:“岂敢,务须如此!”

    两人都有和解的意思,接下的气氛也就和谐得多了,陈奇也趁机借驴下坡,加上在范铭的长袖善舞的功力之下,两三招陈奇就‘溃败’了,不但先前的‘告官’一说没有了,甚至还对先前拒抗新法条则一事表示出了悔意,明言今后要大力支持市易务赊请法,绝不再有诋毁之说,一时皆大欢喜。

    了结了这桩‘大事’,两人的谈话便轻松了起来,陈丙戍似乎有意无意的将话题引入到了市易务的政策上,范铭也不急躁,耐着性子将市易赊请法以及市易务的一些条则又细细的说了一遍,毕竟陈家在应天府可算是数一数二的‘大客户’,这政绩说不得就出在他的身上,更不用说范铭还打算要陈家合作开发隋堤一事。

    在范铭说完之后,陈丙戍眼睛中不时的闪烁着精光,仿佛在思虑着什么,临到范铭提到贸迁物货法一事时,蓦然开口问道:“范职级,不知这贸迁物货法可否是由商贾代收?”

    望着陈丙戍眼中闪着商人特有的逐利光芒,范铭突然明白了陈丙戍的想法了,原来这才是陈丙戍亲自来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要包揽这政府采购这一块的业务。

    好大的胃口!

    事实上对于陈丙戍这样一个大行首来说这再正常不过了,自古以来这官办买卖是最赚钱的买卖,谁都想在这其中插一手,而今这市易新法一出,这些个大商贾就犹如嗅到了气味的狐狸,一点些微的风吹草动都能够吸引他们。

    市易三法,其中结保赊请和金银抵当都属于官府借贷行当,而唯独贸迁物货法是涉及到直接的货物买卖,这就给了大商贾极大的空子可钻,这也就是范铭能够一眼就看出陈丙戍来的目的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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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这段章节可能专业性太强,我尽量写得通俗点。。。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