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镇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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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孝,罗炽……罗家三代今天是真的高兴。。老哥儿几个盅不过瘾,换碗喝酒,最后直接坛子对饮,笑声就一直没断过。

    不同于四代五代,罗家三代,基本都是当年跟随罗鼎血里火里过来的。幼时动荡,少时孤独,刚步入青年或还未步入青年,便军中效力,转战天下,几乎青春岁月都是在厮杀倥偬中度过。如今一个两个都已是耳顺之年,看着儿孙按部就班,层层提高,心中却是总觉得缺少些什么,尤其这些年评测、擂战一年一年下来,波澜不惊,甚至有些死气沉沉,但今天,却是所有阴霾一扫而空。

    这话今天敞开了说,老哥几个都深有同感,连下面罗恪他们那一桌也都侧耳聆听,想听听这究竟是个什么缘故。他们这些做人子的,能感觉出自家老子的那股积压的不痛快劲,之前他们无事闲聊时,谈论过此事,有的说三代不适应平静的生活,闲不住,有的说人到这岁数都脾气大(更年期)……反正说什么的都有,今天看来,并非如此。

    咣!罗炽把酒坛子一墩,抹了把硬胡子茬上的酒珠,“缺什么老子也不知道,但老子今天看见七哥儿那气势,那眼神,就觉得浑身血液都在沸腾,爽啊!冲锋陷阵!斩将夺旗!爽!真爽!老子最喜欢的就是七哥儿的眼神!是我罗家的苗裔!”这位一喝的差不多了就开始称老子,也不知道想当谁老子。

    作为小叔,罗霄虽然比罗炽他们长着一辈,但却走的比较近,也比较有共同语言,罗霄眯着眼睛,把酒坛一放,“我罗家追随天家纵横天下,立功无数,靠的不仅是勇略,还有谋略。罗修今儿个表现的有勇有谋,沉稳坚毅,正是把我罗家的本色淋漓诠释,所以才觉得痛快。”

    三代们各自沉吟,罗霄说的也对,却仍是觉得有点不在点子上。

    罗孝如长鲸吸水般将半坛酒一饮而尽,道:“缺什么?缺**、豪情,缺一团火。儿孙们都也上进,该努力努力,该吃苦吃苦,但是,心中没有那团燃烧的火。不管是自己点燃的,还是被外力逼出来的,总之,没有这团火,你就是你。有了这团火,你就能超越你。上山敢擒虎,入海能斩蛟,我罗家子弟,天地都装在胸中。天下术族,哪个不服,便来会上一会!敢为人先,敢称天下第一,这不是鲁莽,不是自不量力,而是信念,气势。罗修有这气势,藤刑之后觉得不爽,上烈酒、上雪盐,不用人扶,扬长而去,死也不在人前失气势,就这一出,哪个不是见了胆寒三分。未战先赢三分势,豪情烈火大旗赤(罗家战旗是九牙烈焰旗)。这才是我罗家子孙。”

    罗孝说的铿锵有力,众人听的热血澎湃,三代想起罗家纵横开阖,苍茫山急援、无定河血战、白沙原斩蛮族大祭司,黑龙川败邪术八大王……一桩桩,一件件,当真是战旗如血艳,豪情比天高。‘罗家七狼八虎,个个都是英豪。’便是那个时候传开来的。现在想想,可不是么,人人胸中一团火,气势也如火之盛。

    罗炽拍着大腿道:“奉简(罗孝字)说的对,就是这股火,妖魔胆寒,宵小退避。我记得沧州还有人家供老爷子生祠。说能摄鬼驱邪。呵呵。”……

    晚宴直到午夜才结束,三代喝的酩酊大醉的不在少数。忆当年,得意之事、丢人之事、好事、糗事,一一道来,嬉笑怒骂,狼号鬼唱,小辈们也是听的津津有味,很多都是他们从没听过的。

    “哦,老爷子最得意的一战是这么得来的!”

    “啊?著名的大胜,真实情况竟然如此?”

    “哗!老子追女人有手段啊,我娘是这么嫁到罗家的!”……

    除了轶闻遗事,四代们其实更关心因罗修引起的‘地震’。罗修受重视而被重点培养,将来大用这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但大用也有程度之分,象多年前罗鼎选贤不选嫡,有这样的前例,再加上罗孝至今还抓着族内大权不放,丝毫没有一点点过度给罗恪的意思,这就比较玄妙了。

    三代们去后屋促膝品茶去了,四代们却仍在对饮。这时,就是三五促膝小酌了,以酒醒酒,罗家有这么一种古怪的戏码。

    又一盅饮下,罗恪手中探向葱烧海参的筷子放了下来,菜是新做的,肚里也多半是酒,可就是没食欲。叹一声:“耀继(罗英字)那儿,我这当兄长的有些对之不住啊……”

    正补饭的罗锦眼睛周围泛着酒红,也是没少喝,听罗恪这么说,道:“其实谁家也差不多是这样。我们罗家在财物上,已经很丰厚了。感情上么,说句凉薄的话,亲儿子都没怎么招呼。这人幼时过的如何,主要还是看娘。老子不顶事!连自个儿都未必照顾的好!”

    几个人笑,罗锦说的直白,却也实在,男人主外,奔波的时候多,回来了也是绷着张脸,对子女哼哼哈哈,到不全是要什么威严,还有不懂得如何跟孩子相处的原因在里边。

    另外一个就是宗分嫡庶之别,家族要传承,就不能过分分薄,否则拿什么做事?再说,这是全天下都在用的制度,不是谁想改就能改的。罗家已经算是做的不错的了,族学是免费的,习武练术也是族里贴大头,如果表现优异,财物上、法门上、任用上,都会给予更好的安排。这些开销加在一块是很大的,术者,那真就是拿钱砸出来的。而且,象罗恪、罗烈、罗廷能多少接触到一些罗家核心秘密的人都知道,这十几年,罗家在财物上始终都是赤字,而且亏空很大,全靠早年的天家封赏以及抄家灭派时的所得补窟窿。

    罗廷(罗霄长孙)道:“其实啊,关键就一句话,你行,就怎么都行。”

    罗锦和罗冠(罗昼次子一支)拍手叫好,这话他们认。罗鼎就是最好的例子,那当初,给人放过羊,种过地,当过马夫,现在呢?生生开创出这般局面,过寿皇帝都得来贺。再一个,罗鼎的长子罗珪,那也厉害,庆州白水老家当初被人烧成了白地,罗珪也算是白手起家,现在那边也是红红火火。虽然都不怎么走动,但一笔写不出两个罗字来,那也是老罗家人。

    罗家最书生的罗禀已经喝的舌头都大了,摇晃着手指道:“你们都不理解耀宗(罗恪字)的心思。耀宗是担心今天七哥儿大出风头,叔父一高兴,学老祖宗那样认贤不认嫡,将家主之位传给七哥儿。有叔祖的保驾护航,老祖宗也还能镇几年,耀宗确实翻不了天。”

    “耀弛,你喝多了!”罗烈带着几分喝斥,这话能是随便说的么?

    罗锦也是听的脸色一变,下意识的看向罗恪。

    罗恪不吱声,只是微微一笑。

    罗禀对罗冠道:“不要紧,要是叔父真那么做了,自然糟糕。可情况恰恰相反,七哥儿一出,耀宗这位子,才算是真的稳了。”

    由于罗禀也没有刻意压着声,与座的哪个没一身功夫,自然都听到了,现在一听罗禀竟然如此论断,都是止了交谈,想听个明白,一时间,几个饭桌一片寂静。

    罗冠心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非议宗家,竟说到宗主头上了!”

    “耀弛,你真是喝高了!”罗冠私下跟罗禀交情不错,这时也只能是如此打马虎眼,用醉酒来说事。即使如此,事后一顿责难怕是也少不了。

    罗冠过去拉罗禀,想将他拖下酒桌,去休息。罗禀不领情,甩开罗冠的手。“没事儿,自家兄弟,而且是喜事,耀宗不会难为我。其实这事联系前后细一想,都能想明白。我只不过转快了一圈。”罗禀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在空中划着圈,打了个酒嗝,道:“老祖宗找到了接班人,这叫什么?镇天剑!镇天下群雄。看着吧,用不了多久,叔父就会宣布耀宗开始帮忙打理宗族事务,慢则三年,快则一年,耀宗上位!”

    罗禀话说的是相当满,罗家四代众人听的将信将疑,各怀心思。事后,罗禀也确实受了责罚,但事情还真就照着他说的来了。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罗孝将罗恪叫去,传达了一个重要消息,过起年来,罗恪开始帮着他打理宗族事务。

    另外一件事,罗鼎再度向儿孙们传达了一个口讯,擂战时罗修的种种表现,莫要再提。原因虽未说,但罗家的梁柱们却都清楚,护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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