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俘虏们口中,穿越者们了解到了东南沿海这些亦商亦盗的海上集团的组织形式。虽然他们有统一的组织和领袖,但是在实际活动中基本上是以“股”来活动的,作为上层和各单个舰船之间的中层单位,“股”的头目“掌柜”在指挥环节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各船的船老大由他任命,向船老大传达帮主的指令以及对其下属的行为负责。每一股的船只数目不同,少得只有2~3艘船,大股的船可能达到40艘。根据他们与帮主之间的亲疏关系,各股与帮主之间的责任和义务是不一致的,不是帮主的嫡系的各股,平时可以自由活动,但是必须服从集团内部的规矩,并向帮主缴纳一定比例的盈利――不管是来自掳掠还是贸易活动。帮主一旦召集各股集合行动,各股都要无条件的参与。(注:条件有限,未能查询到明代各大海上集团的组织形式,这一组织形式是19世纪初期广东海盗的。)
这三艘船就属于诸綵老手下的一个“掌柜”,这个掌柜是诸綵老集团的核心成员。他们被派到临高的目的,和苟家有着莫大的关系。
被穿越者们杀了猪的苟家就是诸綵老集团的大窝主,诸綵老集团的许多赃物都是运到临高暂存,然后再通过苟家在琼山的线路分批销售到广东地界去的。
苟家的灭亡,差不多过了半个月才传到诸綵老的耳中,临高县城的苟二在苟家庄被破的第二天就全家从县城里消失了,甚至都没有去向诸綵老通报――苟二心思清明:这种大海寇岂是肯吃亏的人。自己去通报,不大大的放血赔偿是肯定过不了关的,搞不好会倾家荡产。这还在次,诸綵老丢了东西会对短毛进行报复行动,作为临高的土著,他不还得去当先锋?这两家,他一个也招惹不起,干脆来个深藏不露,暂时不掺合。至于报大哥的仇,诸綵老得了消息自然会去找短毛的麻烦,假手于大海盗总比自己这样失了势的土霸来得有把握的多。
就这样诸綵老完全被蒙在鼓里,直到不久前派去联系的人发现苟家庄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废墟之上又建起了一个新的堡寨,才知道苟家完蛋了,派人去县城找苟二,也影踪全无。在随后的打探他们也大致了解到了事情的经过。
窝家被毁,赃物完蛋,这个消息对诸綵老来说简直是当头一棒。他得到消息,刚刚被朝廷招抚的郑芝龙正准备对他下手,本来正是需要造船募兵备战的时候,却遭到了如此重击,多年的蓄积毁于一旦,不仅损财,而且严重动摇了手下的信心――海盗集团是利益共同体,当大头目的资源被毁灭,无法保证众人的利益的时候,各路加盟者自然就变得心思活络起来。原本对他虎视眈眈的各路人马也乘机拉拢其手下的“掌柜”们。一时间,手下不告而别的,招之不来的船只有几十股,上百艘之多。
穿越者自己也没料到,纯属是为了“改善伙食”而干掉了苟家,却在东南沿海掀起了连锁反应。而最大的受益者,居然是他们一直视为未来最大敌人的郑家集团。焦头烂额,怒发冲冠的诸綵老立刻派出多股船只来临高打听消息――谁这么大胆在太岁头上动土。
很快,短毛的情况就先后到了他的耳中。这伙人他早有耳闻――那艘奇怪的大铁船是最近几个月广东渔民们经常提及的逸闻。苟大在信里提及过这些古怪的短毛――自称澳洲海商。他还知道短毛们的火器十分厉害,临高的乡勇全部败在他们手下。
诸綵老曾经对这些“澳洲海盗”――这个时代海商和海盗就是一码事――出现在他的势力范围有所担心,但是这伙人自从登陆到临高之后就窝在那里不动了,即没有开展贸易的意思,也没派人四处抢劫掳掠。在临高也是抱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态度暧昧的存在着。他有郑家要对付,所以一直以来对短毛们的存在抱着默认的态度。
诸綵老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马上点起人马去讨伐短毛,夺回失去的钱财物资,重振声望。如果是过去他会毫不犹豫的这么做。但是如今郑芝龙虎视眈眈,短毛也不是善类,万一闹个两败俱伤,反倒让郑芝龙占了便宜。二是不闻不问,先集中力量备战,应对郑芝龙。问题是失去了在苟家积存的大量物资,他一时间没办法再筹集到这么多的财货。
正在犹豫中,探子回报说短毛有一些行驶如飞的快船。这种船和大号的广船尺寸上不相上下。速度之快,超出了他们见识过的任何船只,包括在这附近洋面上流窜的各种西洋帆船。快船没有风帆,在海战中不需要担心被敌人火烧。有了这么一艘船,自己的船队在海上就大大的占据了上风。
诸綵老就这样下定了攻打短毛的决心。为此,他派出了好些探子去临高侦查,又从临高的渔民那里知道对方霸占了渔场,那些快船每天都在海湾里兜圈子,查私捕。诸綵老从探子们口中知道了如下情况:
1、短毛们的鸟铳最为犀利,射程远,杀伤力大,而且可以连发。
2、与他们犀利的鸟铳相比,短毛们却没有大炮。连那些快船上装得也是奇形怪状的大号弩机。
3、快船一共有四艘,平时只有一艘在渔场巡逻,其他船都躲在海湾里,看起来他们也很宝贵这些船。那艘巨大无比的大铁船则一直都停泊着不动。
4、短毛的人不多,探子们估计大概有千把人。有真髡和假髡二种,但是他们分不清具体各是多少。他们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在百仞滩,一部分在博铺港。两地都有设防,博铺的人少一些,防御的也比较弱。另外,前苟家庄和一个叫盐场村的地方也是他们的势力范围。
诸綵老从没读过兵书,也不懂什么战略战术之类的东西,但是他有足够的智慧来判断采取哪种方式才能取得最大的收益――他本质上是个商人,取得最佳性价比这个道理是懂得。
综合的判断下来,诸綵老做出了个明智的决定:不发动全面的对短毛的战争,战斗的规模只限于夺取短毛的“快船”来增加自己舰队的战斗力,如果有可能,再夺取部分他们的鸟铳。
短毛们虽然鸟铳厉害,但他们一没有足够的人力,二缺少大炮。这两点恰好诸綵老都很充足。在和他手下的主要头目商量之后,他派出了自己的得力干将去执行夺船任务。
计策是够高明的,在充当探子的渔民的长期观察下,他们发现了穿越者的活动规律和行动方式,采取了针对性的措施:用私自捕鱼来诱“快船”主动靠帮检查,然后用火炮和白刃战斗来清扫船上的“短毛”,为此所有的大炮都装了霰弹丸,免得弹丸太大了对“快船”造成破坏。甚至船上还准备了两种绳子,一种粗的是用来拖带“快船”的,一种细的则准备捆绑被俘的短毛们――诸老大有令:对被俘的短毛要优待,毕竟快船和鸟铳只有他们才能知道怎么用。
这一切都计划得井井有条,如果换成了任何一艘船只,诸綵老的计划就会成功。幸而渔轮的过于超越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和穿越者几个月来形成的战斗组织意识破坏了这个完美的计划,负责的本股掌柜也在战斗中送了命。
胜利固然值得庆贺,隐患却依然存在――谁也不知道诸綵老还有没有后续的计划。如果有,他又准备发动多大的规模的战斗。不管治安组怎么拷问这些人,他们也说不出所以然了。被活捉的头目又发誓又赌咒的说自己就知道夺船的计划,其他一概不知。
“这么一来,大家又有得忙了。”何鸣若有所思的拿出香烟,正要点,又顿住了,“对不起,这是兵工厂,我真糊涂。”他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没关系,你抽好了,我们这又不是炸药厂,那些大炮也就是个铁疙瘩,出不了事。”
“还是不要坏了规矩。”何鸣说,“明天执委会要召开应对会议,各专业组的组长都要参加。你们炮兵小组多去几个人吧。最近抓得重点就是博铺的设防工程和海军船只的武装了。”
“出炮问题不大,就是原料供应比较匮乏,”展无涯说,“煤很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