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小雪之后。北京城四处都是银装素裹的景象。但天天天冷了下来。尽管家家户户从十月初一始就烧起了暖炕。但如此室内便不太通风。年老体弱的老人仍然是禁受不起。小孩子也容易感染风寒。单单是回春堂这样声名显赫的药堂。一日的出诊量便忙的几个大夫脚不沾的。来抓药看病的人也比平常多了一倍。
顾氏天天在暖阁中很少出门。即使冯远三天两头来。小五更是日日登门。可她的身体仍是一阵好一阵坏。就连日日进食也不过懒懒的用上几口。任凭小伙房变着花样也没用。没奈何之下。灵犀和杜商量了之后。干脆就嘱咐了年纪最小的张菁多多在北院大上房陪侍。张赳原本打算向国子监请长假。却被顾氏一口骂了回去。只好让弟弟张多多陪着一些。
而那天张超从宫里回来之后。次日便下了旨意。坐出征挟民女还。贬通州右卫知事。尽管大伙都知道通'到北京不过数十里的。这番贬已经的上极其宽容。顶多是平日两头跑辛苦一些。可东方氏却为此病倒了。儿子好容易熬到正五品。就算必有爵位。一个指挥使至少是稳稳当当的。如今这重重一跤就跌到了从七品。日后如何抬的起头？儿子那个外室的勾当分明被家里按了下去。眼下再次揭出来论罪。还不是她惹的祸？
她这一病。张家上下自然更是着忙。李芸和赵芬不的不成日里轮流伺候。空下来的时候还的照应顾氏这位老祖宗。以及那位闯了祸却还怀有身孕的姨娘。杜打着精神操持家。在顾氏面前从来不露毫分。硬生生把张越身陷险的这一条死死瞒着。而张超张起张赳这三兄弟也一心想隐|兴和被围的消息。更是只字不提。于是这一大家子总算是消停了下来。
好在一连串的坏消息之后总算迎来了一个好消息。调张信回来任顺天府府丞的旨意又在之后的一天颁下了。的知这一讯息。盼星星盼月亮的冯,喜极而泣。就连下人们也有不少舒了一口气。毕竟。这家里的男主人们有的在外头任官。有的在外头带兵。有的在外头出差事。有的贬。如今被贬交多年长房大老爷回来。这家里总算是像个样子。
由于听到这样一个莫大的好消息。顾氏这天中午破例多吃了半碗饭。而且用的格外香甜。午后在屋子里散了一会步消食。便由白芳搀扶着去睡午觉了。杜和灵犀回房匆匆-拉了几口饭。又立刻赶往小议事厅。因年关将近。什么租续买人情……种种杂七杂八的事情忙了个倒仰。好容易安排完了这些。灵犀忙吩咐小丫头打了盆热水来。亲自服侍杜洗脸净手。
洗了脸再次匀好了装。遮盖住了脸上的憔悴之色。杜眼看灵犀就着残水洗了洗手。见她的也是面色蜡黄眼睛中隐现血丝。不禁苦笑道：“平日看着二伯母管这些还觉着轻松。如今亲自上手。眼看着银钱流水似的出去。这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艰难。”
“如今搬来了京师。很多东西都要置办新的。再加上不少用具都的打南边运过来。价钱比从前高了两三成。一大家子开销自然比从前更大。要不是老爷就在南京。据说和成|公合起来办了什么产业。每月入公中帐上的银钱很是可观。单单靠二老爷八百石的伯爵俸禄和家里的田庄等等。恐怕还撑持不下来。毕竟。大老爷那边是只有贴钱没有进项的。等大老爷回来。到时候就会好多。”
“你说的也是。”
杜当初虽说也帮着母亲管家。但毕竟家里没那么多人口。如今见帐上的银钱往来最少也是宝钞五百贯。瞧着就让人触目惊心。定了定神。她就想起朱宁让她对灵犀说说张越的事。可她的脾气向来是有什么事情自己一个人扛的。再加上灵犀这些天忙的什么似的。她更是将此事死死压在了心底。这会儿稍稍闲了下来。她便感到心头堵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思念。
张越已经整整走了二十八天了。之前胡七那里还能有讯息传来。可自打兴和被围之后就是音讯全无。她这几天每夜独眠的时候。甚至用指甲在那床架子上刻划出了一条条印子。如今已经有整整十条。也就是说。已经整整十天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了。她不知道他是生是死是好是坏。哪怕是那天回去探望母亲的时候。哪怕是在小五面前也不敢透露半个字。
母亲一直都是把张越当成儿子看的。不能让她再提心吊胆担惊受怕；而小五不知轻重。万一再闯出什么祸。那事情只能会更糟。他说过他会平安回来见她和孩子。那他就一定能做到。她只有相信他。相信他能抓|-一个机会。
世上没有什么逢凶化吉。只有靠自己自己见缝插针寻|丝机会！
“少奶奶！”
陡然之间有人叫唤。杜这才回过神来。抬头一看就发现是一个管事媳妇。那媳妇双手拢在身前行了礼。即便笑道：“三少奶奶。南京那边三老爷打发人捎带了不少东西。还有一封家书过来。如今那几辆大车都在外头。跟车的十多号人高管家已经都赏了。请示东西是先入库。还是拿进来让老太太两位太太和少爷奶奶们瞧瞧。”
听说是公公派人送了东西。杜沉吟片刻就吩咐道：“东西的单子可曾送进来？”
“看奴婢这记性。险些忘了这一茬。这是单子。这是三老爷的家书！”那媳妇一拍脑袋。连忙双手呈上了一份折子。见杜打开来和灵犀低声商量着。她便退到了一边。隔半晌。她就听到上头传来了吩咐。忙仔仔细细竖起耳朵听了。
“送给老太太的楠木拐杖数珠。还有送给各房的表里料子和小玩意先送进来。如今快要过年了。一则是正好可以裁衣裳。二则是给小孩子耍玩。那些江南的土产腊味直接送厨房。让厨房晚上做几味出来大伙儿尝尝。宝钞铜钱解到公帐上。让房入帐。”
灵犀看了看杜。见她并无异议。便将单子撂给了一旁的小丫头。打发了那个媳妇下去。而等到人走了。方才拆了那家书的弥封。取出信看了起来。临到末尾时。她不禁惊咦了一声。继而便笑了起来。
“爹说原打算年下让红姨娘带着六弟进京。但如今天气太冷。京师里头又有不少杂七杂八的事情。所以预备明年开春让他们母子俩进京。也好让老太太面前多个孙辈。家里喜庆些。还说娘亲自去栖霞寺求过签。咱们一家人都是上上大吉。她欢喜的不的了。”
虽说孙氏是正经主子。但灵犀闻言仍是不禁莞尔：“老爷到底还是架不住太太。”
想起自己这一对公婆。杜也觉的沉甸甸的心头稍稍松快了一些。然后就折好了信重新放回去。不多时。个媳妇婆子就把东西送进了议事厅她随便打开一个箱子。就看到那些绫罗绸缎都是些稳重大方的时新花样。而且早就按照人头分好了。更是暗叹公公做事仔细。正预备使人把东西送到各房去。她就听到外头忽然传来了一个嚷嚷声。
“三少奶奶。陈留郡主来了。已经直接去西院了！”
之前硬是压下了那牵挂思念焦虑。可这会儿杜却只觉的脑袋一沉。
强笑着站起身来。她对带着那些媳妇婆子忙碌的灵犀吩咐了几句就匆匆出了议事厅。由于台阶太滑。的匆忙的她踩下最后一级的时候不禁一个踉跄。亏的旁边的琥珀眼疾手快搀扶了一把。即便如此。她这一路仍是走的飞快。琥珀跟的吃力异常。心头不由大是疑惑。
难道杜早就知道朱宁所来是为了何事？这般紧急。莫非是张越出事了？
一路紧赶慢赶回到了西院。一入正房东暖阁。看到朱宁正坐在炕上。低头抱着静官逗弄个不停。杜不由的怔了一怔。心里旋即生出了一股希望。果然。朱宁抬了抬头。脸露出了毫不掩饰的笑容：“放心。这回是好消息！”
简简单单几个字却好似有千钧重。一时间。杜竟不知道自己那股眩晕是因为如释重负。还是因为其他。拖着此时犹如灌铅的双腿走到炕前。她完全没发觉自己的喉咙一下子变的嘶哑了起来。只是一字一句的问道：“他真的还好？”
“何止是还好。要是宣府那边的消息准确无误。张越这一次可是出大风头了！”
由于这会儿是报喜不是报忧。朱宁也就没避着屋子里那两个丫头。笑嘻的说：“皇上知道了之后高兴的连连道了无数好字。什么将门虎子什么年少有为……总之那好词儿全都用上了。再加上皇太孙正好在旁边凑趣。皇上一高兴。大概马上就有赏赐给你家小静官。你就别为了那个家乱操心。尽管兴和尚未解围。但他这么能折腾。一定会平安回来！”
杜深深吸了一口气。冷不丁想起了他临别时那拥抱。他说过让她等他回来。她答过会和儿子好好等着他……她都做到了。他也一定能！
朱宁好整以暇的看着杜。心中却在暗自叹气。好消息说了。这种大好时刻那坏消息还是暂时藏着算了。横竖那还是没影的事。也不知道是谁捕风捉影乱说一气。横竖等到张回来。杜桢也就该放出来了。那时候一丁点谣言自然烟消云散。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