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儒子点点头,牙窟窿笑道:“今明两天或许有人会来跟我们说说。我们几个虽说样貌奇怪了些,但本事还是有一点的。”
王易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打扮,不错,还真够奇怪的。
公元一八四年爆发了规模巨大的黄巾起义,领袖是张家三兄弟:“大贤良师”,兼称“天公将军”的张角,“地公将军”张宝,“人公将军”张梁。
自绿林赤眉起义以来,东汉的政局一直不太稳当。这期间规模上千上万的农民起义次数是很多的,但是这些暴动无一例外都落了个覆灭的下场。
张角总结前人的经验,深谙宗教的力量。他利用太平道为幌子,用宗教在全国各地发展信徒,人数达到数十万。在他认为时机成熟的时候,他开始筹划反对汉朝的具体事宜,最终确定在甲子年,也就是公元184年的3月初5发动起义。
天有不测风云,叛徒唐周的出卖令他的计划在最后关头败露,张角只得仓促起事。这时虽然各方的组织还没有紧密串在一起,可黄巾大军的齿轮已经不可遏止地转动了起来。饶是准备不充分,各地响应的速度还是超过了朝廷和黄巾军自己的想像,黄色的风暴正席卷全国九个州府。
大方数万,小方数千,全国各地的农民起义如星火之势,迅速燎原。
5月份,黄巾起义已经进展了近三个月了,也正是势头最为强劲的时候。三个月来,黄巾军几乎所向披靡,他们不仅在地方上摧毁了官府和地主的武装,黄巾大渠帅波才甚至在四月击败了大汉中郎将朱儁的精锐。
另一名汉朝元老皇甫嵩不得不率领部队与朱儁的残兵败将退缩到长社进行防守。而五月份,也就是波才击败朱儁的现在,波才的数万部众已经将长社围得水泄不通,大有一鼓作气,吞掉汉朝精锐之势。
只可惜,农民出身的他们完全在用自己的热情打仗,他们将营帐安扎在易燃物的中间,这完全是自掘坟墓。
而起义才爆发三个多月,这支关键的黄巾军又出现了粮草短缺。这也说明了这些临时拼凑起来的信徒根本不具备调兵遣将,征战东西的能力。
如果历史的走向没有因为王易这只时空小蝴蝶而发生扭转的话,那么在这个月份,皇甫嵩和朱儁将以一场铺天盖地的大火粉碎波才的包围圈。
掐指细数完这段历史的王易进入了梦乡。在他昏昏沉沉地醒过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营帐周围只留下了哨兵来回走动的声音和从各个角落里传来的打鼾声。
“有人来了。”屋子里头的儒子喃喃地说了一句,然后继续蒙头睡觉。王易通过白天的谈话知道他是颖川本地人,但他好像行踪飘忽,说来道去也没讲出自己老家在哪里。讲到称呼,他让别人称他“阿才。”
牙窟窿和那个大汉一看就知道在战场里摸爬滚打好几年了,前者说是益州人,那个大汉说是冀州人,不过他们都不愿透露自己的名姓。这点王易也不说什么,他自己就给自己捏造了一个扬州海盐人的假身份,不过王易一直很纳闷,牙窟窿那满嘴的黑牙是怎么出来的,要知道,这个年代还没流行吃糖呢,烟草更不用说了。
牙窟窿和大汉听到阿才的声音都没什么过激的反应。
十几个穿着皮甲,背着直刀的黄巾军卒将四套东西扔在屋里,王易看到那是四件玄甲及兜鍪和四把磨得极快的环首刀,同时王易还在里面发现了一把长弓和三个鼓鼓的箭囊。
“明日吃了早饭就穿好东西上路,吃了这么多天白食,力气也得出了。”
一个穿着玄甲的小头领看到死气沉沉的四个人,眉头只是微皱了一下。
他突然上前重重地踹了踹睡觉的阿才,后者居然毫无反应,“这个士子身材倒也硬朗,我原先还怕他嫌兵器铠甲太重。”
“哈哈……”后头的黄巾军卒们立即哄笑起来。
小头领看到了王易,道:“明天要大攻,你们要作接应的先锋,得跟着何帅到城西去。明早你们的粥菜会有人专门送过来,到时候伙夫会带你们走,听清楚了没有?”
“废什么话!”躺在角落里的大汉重重地哼了一下,但睡觉的姿势还是没有变。
小头领倒也不发怒,走了出去给旁边几个人使了眼色。王易一开始还诧异,但随后就震惊了,十几个黄巾士卒提着木棍如狼似虎地扑进来,对着那个大汉和牙窟窿就是一顿猛打,直到木棍打折了才罢手。有几个人还想打王易,但被他可怕的眼神制住了。
留下两个死人一样的身体后,发泄完的士卒走了出去,他们的笑声在夜色中格外刺耳。王易试着叫了几下牙窟窿和大汉,但没有反应。
正当他有些着急地想要走过去看看时,两个家伙沉稳有力的打鼾声又传了过来,卧在一边的阿才懒洋洋地说道:“这两个都是打过真仗的人物,马上被敌人摔下来的次数都比这群人打的次数来得多!”
王易没好气地回到自己的位置,面容有些变形,“他们居然不打你,否则你咿咿呀呀叫着他们一定很爽。”
阿才嘿嘿地笑了笑,“明天你就跟在我们后头,本来我们还盘算着自己逃出去,这下好了,明天一来省事多了。”
王易摸了摸额头:“他们一定会有什么督战队吧,战场上逃跑也得看火候吧。”
阿才笑道:“哪里来什么督战队,何曼那草包武夫一个,排兵布阵一窍不通,待他的兵众和他们交上手,你就是不想逃也得逃了。”
王易奇道:“可现在是波才围住皇甫嵩他们,西线如果一败涂地的话,对方岂不是早就可以突围了。”
阿才摇摇头:“西线的黄巾自然不会溃败,后面还有波才的上万中军压阵呢,不过西线地势略有起伏,树林密布,而在外却又是平原,与长社周围开阔的景象全然不同。而这几日又是皇甫嵩朱儁二人约定的突围时机,这就必有一支援军在长社外伺机不动,为了不暴露行踪,你说不安排在西线安排在哪里?”
见王易面露惊讶的神色,阿才自顾自讲道:“杀伐之事常常有来有往,如果想要用火大破波才,必定先以奇兵之效打得波才蜷缩一下,然后诈败入城,缓和局势,随后才是蓄尽全力的绝击,我想不管如何,明日西面冲锋的黄巾肯定没有这几日攻城的人马那样舒适了。”
王易看着阿才深沉的眼眸,这个年轻士子的见解如此精辟,他极为震撼。阿才阿才,这称呼简单但名副其实。
他绝对不是等闲之辈!王易阖了双眼,在脑中搜刮名字中带有“才”字的汉末名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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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沉睡的王易便被嘈杂的声音震响了,屋里空无一人,他急忙穿好玄甲提着战刀走出去时,另外三个人都精神焕发,全副武装地跌坐在地上,嘴里啃着烧制的鸡腿。
大汉扔过来半只山鸡,王易见他们脸颊浮红,也知道今日之事的关键。此时整个黄巾大营都忙碌起来,各个小头领忙着整理自己的人马,上级将领则分次序带领他们进入军阵,有几支先军已经离营出发了。
妇孺小孩就充当了后勤的角色,他们把大量的物品和包裹放到车马上捆紧,并且清理收集帐篷四周的杂物,看起来打算留在原地作为前军补充。
“妄图一战定胜负,”大汉嘴里不屑地哼了一声,“波才真是蠢到了家,镇心的应该是主帅的人马,哪里用小孩女人来的,这分明是勒着小蛾贼们的脖子要他们拼了命往前冲。”
王易道:“他们既然敢把女人小孩留在这里,说明黄巾人马的确太多,全部压上也未尝不可。长社地势开阔,但总归不是特别大。他们的披甲兵从数量上来说,应该多到整支部队袭营,阵形都可以迅速回转的地步了。”
儒子很惊讶地看了王易一眼,赞赏地笑了笑。
他平淡地抚了抚身上那件脏不可耐的直裾,淡淡道:“可就是这样,这火才能烧得大,城里的朱中郎将不是庸才啊。今日战事一开,大家在战场上面都要多留个心眼。”
牙窟窿和大汉十分兴奋,他们用了好几条绳子将身上的玄甲捆紧,同时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又多拿了几把刀背在身上。
让王易感觉气质不凡的是牙窟窿,驼背的他有一只塌陷的鼻子和深深的眼睛,枯树一样的手臂抓着战刀,给人诡异的感觉。
舀了几口菜汤咕咕地灌进喉去,王易又三下五除二地把半只烧鸡吞到了肚子里,顿时他的精神好上不少。穿越后放在野战背囊里的干粮他早就解决了,后来都是自己打猎维持。这次出来观察的时候,他本来还有两块巧克力,可惜捂在口袋里化掉了。
黄巾的统帅似乎对他们上了心,就在几个伙夫带他们四个走出去的时候,王易发现周围的黄巾士卒只能吃黑糊糊的米团,当然也有不少小头目有获得肉豚的待遇……
伙夫带他们来到了大军的外围,王易看到当日被他绑架的披发男子驾着黄马持棍于前,鞍鞯上披挂着两把短戟,腰甲上还系着一柄长刀。
见几十名精壮汉子围拢在他身边,画着“何”字的大旗在他旁边的骑手手里,王易联想起前日的遭遇,突然面容扭曲,失声道:“何曼?”
阿才奇怪地望了他一眼:“就是他,自称‘截天夜叉’,好使铜棍,但别见他骑着马,实际上他马术奇差,武艺只能在步战上趁趁强。”
“但凡这样的武夫,统帅的本事是很差的。”大汉在旁插话道,“波才帐下有本事的也只有管亥。我觉得这个管亥才有资格统领这支部队,据我观察,光他手下的那些能人就强过波才。今天管亥带着兵马去南阳了,好像是与波才起了争执。”
“管……管亥?”王易惊得合不笼嘴
那个家伙该不会是管亥吧!
想起当时将自己抓来的那个铁铠将军,王易的脑袋又嗡嗡发响。
在演义中,何曼没有骑马,步战与曹洪拼斗了四五十个回合,但太过愚蠢,最后被拖刀计斩杀。但管亥不一样,他虽然在十几个回合内同样被敌将砍死,但对方可是武圣关羽!绝非曹洪一类可以媲美。
作为先锋的何曼一众有一千多人,迎着长风顺着城外的低坡迅疾地奔向破败的西城一面,王易四人跟随在部队中后方,几十个精悍冷峻的老兵押在他们后面。
地势微有起伏,远处幽暗的密林逐渐浮现在眼前,树林里不时惊鸟扑翅而起,王易只见几个动作利索的小兵已经偷偷潜入林中。
另外一侧的颓败土墙死一样的冷寂,城头上孤单的旗帜寂寞地响应着风中的低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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