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季节原因,宋帝国远征军补给出现问题,元帝国难以舍弃西辽领地,正大举反攻。但民心向背,兼此举亦在预料,数月内有大变,届时将有援兵。别尔哥不过依命试探,以备万全。严防既可,莫贸然出击,徒耗实力,或变局引其贪念。
是汉字,可字迹潦草以至是拙略,词句不文不白,刘氓琢磨半天也没搞懂全部含义。能搞懂的那部分,他也是不以为然。试探,有用十万精锐试探的?
从北诺夫哥罗德到哈尔科夫,既有逐城逐地争夺,又有奇兵突袭,伊凡能用的力量全压上去,可如此广阔地域,防不胜防,继续拖,绝对是油尽灯枯,全线崩溃的局面。即便协助罗斯收缩防守,金帐汗国已经控制亚速海,在黑海东岸蠢蠢欲动,战机实在太多,哪一点突破都是灾难性的,不以攻为守简直就是等死。
将这不知所谓的鸽信卷起,他这才问:“只发了这张纸条?没有注释么?”
“是啊,我还以为是新的加密信函,或者约瑟夫忙结婚糊涂了。”斯蒂芬难为情答道。
应该是阿剌海别发来的,卡特琳娜知道内情,代为遮掩。又打开纸条细看一会,他摇摇头。在摩拉维亚,他见过阿剌海别字迹,回忆虽模糊,却应该是非常娟秀。而且以阿剌海别文采,不会写成这样。也许阿剌海别有紧急事务,让人代写,或者就是她的臣属在提示自己。
等这的战事稍微稳定就去埃及,这疑惑和亏欠都持续的太久了。不,现在就该写封信。他心头有些乱,半天没个主意。
看出他对这鸽信很重视,斯蒂芬有些讪讪,随即说:“陛下,另有一封信,说皇后将在斯科拉里奥斯大牧首和奈弗拉斯亲王陪同下前来访问,禁卫骑兵全体随行。”
还是卡特琳娜顾念这苦难的土地。他叹了口气,抛开缭绕的思绪,默默走到窗前。
宫殿建筑大部分残损,既能想象当年守城时的惨烈战斗,也能想象雅罗斯拉夫家族曾经的灿烂。瞭望城区,三月的春意悄然四周,但灰颓景象与这宫殿没什么不同,相比列队往来的翼骑兵和骷髅骑兵,居民更显寥落。或者,只有东面的第伯聂河千年默默流淌,不会因世事沧桑改变啜泣的旋律。这就是基辅,罗斯人的母亲城。
海德维格走到身边,挽着他的胳膊,倚在他肩头默默说:“亨利,会好起来的,伊凡大公早就有意恢复这里的繁华,只需度过这场危机,所有的苦难都会远去。就像克拉科夫,不是短短几年就繁荣起来么?”
扭脸看着海德维格更显高对典雅,却不因岁月稍减艳丽的容颜,他心头一暖。从文尼察来到这里已经一周,局势日趋恶化,金帐汗国在北诺夫哥罗德保持压力,在黑海诡异**,却将主攻方向定在这里。四万大军不顾春季泥泞,在库尔斯克和哈尔科夫两处与他们打拉锯战,并时而突袭梁赞、佩列斯拉夫尔等地。这里原本就是罗斯人人烟稀少地区,能为立陶宛提供屏蔽的纵深又狭窄,他们只能谨小慎微拼消耗,防止三千轻骑兵搅乱后方的情况再现。
可这不是办法。罗斯地广人稀,人口主要集中在少数大城市周边,形成防御分散,各地难以呼应,疲于应对的局面。能够说,跟他前世那场大战类似。他也因而理解前世那红色帝国为何注重要点防御纵深反击,而不是拒敌于国门之外。与那次大战不同的,罗斯人国贫民弱,战略纵深只能说是波兰-立陶宛和摩尼亚,这无论从心理上,还是效率上,都给他们形成极大困难。
可是,这一周却是两人难得相依相伴的甜**时光。
“那是因为我们的女国王聪慧美丽,只需稍微显现一下光辉,波兰就容光焕发。”他同样不顾及正跟佩列斯拉夫尔公爵低声商议的马佐夫舍公爵,将他们的女国王揽进怀里甜言**语。
“算了吧,魏陶德不把我放在眼里,可你稍示要挟,就老实多了。”海德维格明显对这赞美很受用,却还是责怪的反驳。将脸贴在他胸口体味一会真实的甜**,又说:“卡特琳娜终究下定决心回故乡看看,可惜,却不能看到和平。”
听出她这话多少有点为短暂相处即将结束而失落的意味,刘氓也没什么能安慰的,只默默拥着她,继续瞭望萧索的城区。
正午的阳光破开云层,为街道抹上一层生机。似乎是与之相对应,北面传来阵喧扰,隐约有车队在居民夹道欢迎下驶来。没一会,侍从进来禀报:“女国王,陛下,大公夫人已经抵达,德米特里?伊万诺维奇王子随行。”
索菲亚这小丫头还不到十六岁吧?当母亲了?已经知道这事,猛听侍从引见,刘氓心里还是有些别扭。但感慨一瞬,他还是跟海德维格相视一眼,一起迎出去。
年轻的大公夫人似乎没什么变化,见到他仍旧是一副悻悻找茬容貌,倒是对海德维格显得亲切。随行人员不多,但驱逐场面还是让刘氓一阵头晕,在原先的大客厅落座才算缓过劲,可索菲亚的攻击紧随而来。
“啊,我们伟大的皇帝夺回新罗马,真是帝国百年来最大的幸福。不过,我怎么听说卡特琳娜姐姐日渐枯槁?是不是某个人改不了负心的毛病?”与众人的寒暄还没完,冷眼看到他身后的佩特拉、巴拉、艾格尼丝和伊莎贝拉四位宫妃和侍女,索菲亚的怪话自然而然就出口,弄得众人非常尴尬。
牵涉到心上人的妻子,海德维格并不适合插话,但她跟索菲亚很熟悉,知道这小女人个性,还是上前挽起她,笑着说:“我们美丽的大公夫人,已经做母亲了,没必要跟某些人算计。来,让我看看未来的大公。”
海德维格出头,索菲亚也不好继续别扭,又恶狠狠瞪了刘氓一眼,随海德维格走到不远处抱着孩子的侍女身前,略显骄傲的引见小家伙。
刘氓无奈的看看佩列斯拉夫尔公爵等人,只好将注意力转向襁褓中的孩子,可两个女人挡着,什么也看不见,倒是感觉索菲亚这年轻妈妈并不尽心,反而是海德维格更显亲昵。
有了就很难珍惜。自己何尝不是?想起远在纳瓦拉的小家伙,他心里更不是滋味。而且有些奇怪,他觉得似乎有人在注视自己,那犹照实质的目光是一种探究和质问。正精神恍惚,背后有人碰了自己一下。回头一看,艾格尼丝小心递上一把宝石镶嵌的金鞘短剑。
伊凡坐镇莫斯科,却派妻子和几个月的王子过来,即表明对这联盟的重视,也显出形势危急郑重托付的意思,他这皇帝哪能在一边发傻?
感激的看了艾格尼丝一眼,他接过短剑走上前,笑着说:“未来的大公必将是这富饶土地的雄鹰,也会是最高贵的骑士,我就借这把短剑送上对罗斯富足与荣耀的祝福…”
话没说完,可能是人太多被吓着,小家伙哇一声哭出来,弄得索菲亚和海德维格手忙脚乱,抱他的侍女安抚半天才算平静下来。看看慈爱的侍女,刘氓正想说两句缓解尴尬,心里却猛然一跳。
这侍女看起来年近三十,正默默看着自己。跟多数罗斯女人一样,她体态已经壮硕臃肿,左肩似乎还有残疾,抱孩子的姿势不很自然,但容颜依旧显出往昔艳丽,还有些贵族出身特有的矜持与典雅。特别是那双淡茶色眼睛,透出深厚的忧伤,让他不敢正视。
他突然间就感到心烦意乱,难以呼吸,将短剑交给索菲亚就挣扎着跑出去。稀里糊涂来到一处能够瞭望第伯聂河的平台,他感觉舒服一些,憋闷感慢慢消散。
怅望远处静谧的河水,他还没弄清怎么回事,海德维格慢慢赶到身旁,拉着他问道:“亨利,怎么了?”
“不知道,嗯,可能是在屋里呆的太久,有些憋闷。”
海德维格疑惑的看他一会,又回头看看跟过来,正在门口默默注视的索菲亚,显出些八卦的笑意,低声说:“怎么,听说你在新罗马被攻占前就认识大公夫人,而这大公夫人嫁到这里后又经常去斯图加特访问。难道…”
没想到海德维格也会来这一套,刘氓哭笑不得,但他自己明白,绝不是为了索菲亚。不过海德维格捉弄还是分散了他的注意力,笑着惩戒这小女人一下,很快恢复平静。
重新回到客厅,索菲亚不再找茬,众人的会谈也间接进入实质。但相互间交换和协同支援早已形成机制,实际上没什么可谈的,很快就举办宴会,算是为索菲亚母子接风。他难得正儿八经奉陪到底,却总感觉心头空落落,少了些什么。
宴会入夜很久才借宿,他很想跟海德维格聊聊,或仅仅相依一会,却没机会,也不合适。茫然回到卧室,喧扰后的寂静似乎难以忍耐,连开心果佩特拉都让他感到有些厌烦。呆坐半天,他还是回到那处天台。
索菲亚正站在那里,他迟疑顷刻,还是走过去。索菲亚扭脸看看他,却没有说怪话,重新瞭望夜色中的第伯聂河。而他竟然也感到一丝难得熟悉与亲切,同样默默看着远处。
灯火慢慢变得稀少,夜的凉意浸湿四周,索菲亚终究打破沉默,低声说:“伊凡很难。除了这无休止的战争,国务也难以操持。你的摩尼亚对罗斯是巨大的支持,可你们的政策太宽大,受尽苦难的农夫有很多选择逃来这里当流民。他只能采取严厉手段,这又让他感到痛苦,所以脾气愈发古怪…”
这不怪伊凡。因他的干扰,原本数百年的历程被压缩到短短几年,以此时波兰的实力对抗金帐汗国都勉强,何况羽翼未丰的罗斯。必须要说,这位君主非常优良。
顺着索菲亚的话感慨顷刻,他又感到诧异,怎么突然就感到这伊凡不讨厌了?
不等他的疑惑酝酿,索菲亚问道:“亨利,你今天怎么了?是想起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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