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日,斯图加特帝国皇宫大客厅内气氛沉闷压抑。大门左手,十几个军官围在一副战区即时地图前,有的标注地形、水文、村落及敌方动态等信息,有的进进出出接收核实资料,布锡考特坐在一旁沉思。大门右手,刘氓和弗莱堡亲王等人在桌旁闷坐,汉娜则靠在壁炉旁的椅呆。
勒班陀海战的消息已经通过各种渠道传遍欧洲,面对德意志帝国将彻底掌控地中海的局面,各国立刻做出反应。
当事国奥斯曼主动放弃临近摩里亚各岛屿,将力量收缩回陆地,加强海岸防御。但保加尔和伊庇鲁斯兵力不减反增,显出急于在陆上扭转局面意图。同时,奥斯曼派苏丹的哥哥艾马尔亲王带使团前来斯图加特,目的暂且不明。
法兰西派阿朗松公爵前来,申明普罗旺斯原则上属于瓦本公爵领地;愿与帝国在地中海贸易中全面合作;愿与帝国海外联络署合作,与北方联盟针锋相对“开发“阿菲利除此之外,表示:属于安茹分支的阿黛勒对尼德兰伯爵爵位享有第一继承权,法兰西王室将尽一切力量确保阿黛勒应有权益不受侵害。这在法兰西王室外交辞令中罕见的强硬不留余地。
这两方,一个是应有之举,一个明显示好,刘氓懒得去琢磨应对措施和后续影响,但新教联盟反应实在出乎他预料。
八月五日,七日,明斯特主教辖地的奥斯纳布吕克城和帕德博恩城分别宣布加入新教联盟,九日,属科隆主教区,被阿尔布雷西特长期占据的多特蒙德自由市宣布加入新教联盟。这些地区要么属于阿维尼翁体系,要么控制不严,反水也不算什么,可加上前几天反水的东弗里兰斯和奥尔登堡,萨克森和黑森东线全面暴露,只有依托威悉河以及不莱梅、卡塞尔两座城防御。
与此同时,科隆主教撇下领地前往阿维尼翁,原属军队被尼德兰佣兵控制,开始进攻波恩,英格兰远征军和科隆方向尼德兰佣兵主力三万余人南下,从波恩和特里尔之间转向东攻击科布伦茨。而科布伦茨位于摩泽尔河与莱茵河交汇处,一旦失陷,联军就可顺势进入莱茵、美因两河谷地。
不管是戒于帝国取得地中海霸权,将进一步强势,不得不铤而走险;还是早有预谋,要在他近卫军主力西调前抢先出击,新教联盟这气势汹汹架势的确让刘氓感到措手不及。
“陛下,波恩只有五千铁十字近卫步兵驻防,科布伦茨是不到五千国防军,情况比较紧迫,要不先让威廉退尔大兵团长带援兵赶往科布伦茨?”感觉沉闷的实在太久,弗莱堡亲王开腔。
弗莱堡亲王的确打破沉闷,但大家没法放松。同样在沉思的符腾堡伯爵立刻说:“曼海姆有五千铁十字近卫步兵和五千阿尔卑斯猎鹰,可特里尔于尔根大兵团长那里也只有五千铁十字近卫步兵和五千国防军步兵,却要据守摩泽尔河防线,应对近三万尼德兰佣兵。”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来,无外乎在萨克森的近卫军西调前先应对哪头,是否该继续征召国防军。刘氓是越听越郁闷。
这就是被动防御的苦处。一万五千近卫步兵,五千猎鹰,一万国防军步兵,两千国防军骑兵,三万多兵力,在他标准中打什么仗都够了,可分散开只有捉襟见肘的份。
起初他觉得,如果波恩科布伦茨特里尔全部死守,等他在萨克森的近卫军西调寻机决战,应该是不错的主意。可随即想到,莱茵河、美因河、摩泽尔河流域都是德意志富庶地区,这要让新教联盟可劲折腾,损失无法估量,也难以承受。而且,美因茨、法兰克福等城都是新归附,人心是否稳定,会不会有动荡,都不清楚。最头疼的,不这样还真没别的办法。
这一闷,他基本愈合的伤处又开始作祟,右胸憋闷,伤口处的瘙痒更是难耐。将右臂按在伤口处皱了半天眉,他平复纷乱思绪,看向汉娜。
汉娜也在看他,见状躲开他的目光,无意识看会壁炉才说:“可能是我想错了…。嗯,我的谈判条件跟他们相差太远…”
叹口气,汉娜扭过头看壁炉,继续说:“父亲那里怎么办?哥哥也不知…”
她这明显是脑子已经乱了。刘氓原本就觉有愧,此时更是觉得心酸。但这一来,保护她的念头也随之而生,心头的烦闷反而减轻。
阿尔布雷西特虽然两面受敌,他这边问题解决,也就相应解除危机。古德里安已经回去主持大局,主要威胁还是瑞典,但刘氓也有暗招。正琢磨着如何安慰汉娜,一名侍从进来,递上一封鸽信。刘氓一看,苦笑起来。
布锡考特早就在关注这边情况,走过来问:“陛下,有新情况?”
“是啊,狮子古斯塔夫放弃奥得河法兰克福,撤回斯德丁地区。而且,周边居民也被他统统带走。”刘氓也不由叹口气。或许是觉得不妙,或许是反应快,狮子古斯塔夫这举动显然让他的暗招在效果上威力大打折扣。
略作思考,布锡考特回应:“陛下,狮子古斯塔夫这是损失太大,无力与古德里安王子对抗,带走居民是为了积蓄实力。如果波兰女国王和莫斯科大公国能趁势出兵,瑞典将彻底丧失波罗的海主导权。”
“嗯,也是,波兰女国王应该会出兵,那边我也让利沃尼亚骑士团做了相应准备,瑞典的问题应该是解决了…”话没说完,刘氓脑子里一闪,再次苦笑。
他之前对战争的概念显然有不小误区。在此时欧洲,囿于地域、经济、人口、文化多方面限制,基本上,击败一支军队就是击败一个国家。而且,在防御上,各国也不会像他这样面面俱到,基本上围绕一两座核心城市,一两场战役解决问题,后勤补给都不管,更别说普通民众死活和附带损失。
这些情况既蕴含他的可悲之处,似乎也昭示一个前景。如果他能彻底击败新教联盟这次进攻,不仅会让对方力量极大丧失,甚至可以灭掉这些国家。既然英格兰能试图吞并法兰西,他也许够不着英格兰和瑞典,收服尼德兰名正言顺。
这念头很快熄火。盘算一下,现在单就西北战线来说,力量对比他明显处于劣势,也许,能稳定局面,不让战火持久燃烧就该庆幸。再想别的,显然有痴心妄想之嫌。
不管怎样,他思路多少清晰一些,抓过一张纸,边描画,边吩咐:“我在萨克森的近卫军立刻放下一切工作,急行军赶往黑森的卡塞尔。黑森公爵看情况布防,法兰克尼亚抽调五千兵力驻防法兰克福。曼海姆五千铁十字近卫步兵留守,威廉退尔带猎鹰赶往科布伦茨附近,威胁既可,不要轻举妄动。”
弗莱堡亲王有些纳闷,问道:“陛下,为何不继续征召国防军?”
刘氓苦笑,看布锡考特,结果布锡考特也苦笑,看汉娜。
汉娜不懂军事,但听半天,得知萨克森危机消解,心中烦乱也慢慢平复。她此时正心情复杂的看着自己“丈夫”,被布锡考特看半天才有反应,扭脸对弗莱堡亲王说:“因为补给跟不上。”
弗莱堡亲王老脸一红,不敢再吭声,刘氓却因此更为不安,小心问:“按照现有兵力,公国能不能…”
“不要说你的公国了,你去萨克森打仗就开始调动帝国资源。”
奚落刘氓一句,汉娜又无奈说:“相比其他王国和公国,我们已经非常强大,有时候我都不敢相信。可你这皇帝…,唉,可我们敌人太多,战争太频繁。具体我也弄不清,但进入紧急状态,以现有兵力,跟新教联盟的战争可以支撑几个月。之后,就算赢,我们也会很困难,东面战争就无法考虑,全看东罗马所辖各国自己力量。”
刘氓向来是管杀不管埋,感觉情况不好,却没想到协调整个帝国力量还是这结果。也许汉娜说的对,他对战争问题上实在有些儿戏。
气氛愈发沉闷,刘氓等人都阴着脸,布锡考特脸上却慢慢透出笑容,低声说:“我觉得,也不必悲观。战争不止是付出,也会有回报,前提是陛下不能再仁慈过头。”
呆了片刻,众人都是眼前一亮,不约而同看向刘氓。这次轮到他脸红,半天,只好难为情点点头。
方向确定,知道他近期内将会赶往战区,布锡考特等人又出奇的达成一致,各忙各的,再不理会他和汉娜。
刘氓还茫然无知,汉娜则默不作声起身离去。被布锡考特接连咳嗽四五次,他总算醒过神,赶紧起身追出去,但出现的情况显然跟布锡考特等人预想完全不同。
卧室富丽堂皇,但刘氓却感觉里面空落落,进门时甚至有畏惧感。艾利什卡不在,汉娜应该是在等他,坐在镶嵌琥珀和金银花纹的桃心木圆桌旁,简洁晚装,容颜清瘦,肤色苍白,神态幽寂,与周围华丽装饰构成一种古怪而典雅高贵的美。与她相比,自己似乎就是个农夫,有着离奇自信的农夫。
“茜茜跟你道别了么?”
见他默默坐下,面对自己,却眼神空洞,汉娜随意问道。
刘氓摇头。这两天他跟茜茜在一起,但感觉跟之前的快乐自如不同,跟维也纳禁忌短暂的热情与甜蜜也不同。
“她很固执。肯定也设想过这情况,却还是…”停下,又静静看他半天,汉娜问:“你真值得他们如此不顾一切么?”
刘氓摇头。
汉娜突然笑起来,说:“有时我都觉得你是个巫师,会一种让他们心甘情愿舍弃一切咒语。有时又觉得,你只是太傻,傻得让他们忘记爱上你,跟你在一起的后果。”
也许。一张张脸闪过脑际,刘氓突然感到一种罪恶庆幸,智慧,坚韧,博大,豁达,勇敢,谦卑,或者仅仅是幽怨,如果没有他们,没有他们带来的甜蜜、苦涩、酸楚、愧疚,也许自己这生命真没什意思。
汉娜不知道他思绪有多离奇。看了会天花板,继续说:“我想我们已经达成共识。而他们都有我钦佩或喜爱的方面,我想,我愿意祝福你们。而你们,特别是你,没必要将我当作负担。”
这谈话实在可笑,但刘氓真有种因找到借口而如释重负的感觉。看看汉娜,他想说些什么,想不出合适话语,只好说:“近卫军行进速度很快,我很快就走。”
见汉娜只是点点头,他起身道别。可走到门口,汉娜又在背后加一句:“记住你身上的伤,不要再出现这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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