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左手布拉格东城墙,感觉骤然一变。
灰颓色彩下,碉堡塔楼残破,雉堞零落,墙体更像是饱经风霜的瓦砾场,只是模样还算健全,依旧能给后方同样凄凉的城区带来些许慰藉。寥寥几个守卫点火盆早已熄灭,多数士兵也忘记职责,蜷缩在瓦砾堆中酣睡,敌袭或自己生死仿佛不值挂念。
有什么人喊了一声,随后是更多斥责怒骂,灰头土脸的人影零散从城区瓦砾堆中冒出来,慢慢汇集成队列,证明他们是这座城市的守卫者。随着更加严厉,但听不出恶意,更像是无奈的斥责,士兵收整各类防御器械登上城墙。
片刻后,更多身影从后方城区赶来,登上城墙,或帮助士兵清理废墟,或修复城墙破损。他们男女老少不等,但表情非常统一,都是沉滞木讷,而对手中的工作似乎都很熟悉,一丝不苟的忙碌,很少出声。
橙黄色阳光轻易撕碎东边天际云层,同时将原野的暗黛色瞬间蒸发。“敌袭”不知谁大喊一声。不管能否看见,所有人动作同时停滞,随后木然东望。站在城墙边缘的士兵看到,约五百码外一片大地疤痕似的阵地腾起浓浓白雾,无数黑点骤然消失在上方金光中,瞬间,又从天际冒出,带着凄厉嘶叫直扑头顶,与此同时,大地的震颤和狂暴轰鸣声海啸般扑来。
没人能分辨自己在人间还是炼狱,碎石,尘雾,火光,不能称之为画面,不仅身体,连意识都被裹挟进绝望混沌中,扭曲,挣扎,消逝。
时间毫无意义,等尘烟渐渐消散,幸存者默默爬起来,茫然看一会,开始徒劳救助身旁亲友,然后带着还算完整的肢体踉跄奔下城墙。
“还是晚上修城墙好点。”有人说到。“是啊,可我眼神不太好…”另一个人回应。两人共同拖着的士兵只剩一条腿,鲜血在台阶上留下一道印记,断断续续。
火炮阵地后方百余米的瞭望台上,刘氓默默看会炮击也激发不了生机的城池,对身边近卫步兵军官说:“炮弹对城墙造不成根本性破坏,再说也没必要,不定期给予震慑就行。尺度你自己把握。”
等军官点头领命,他问到:“大型投石建造的怎么样了?坑道呢?”
“投石机有十架今天就能建好,另外十架三天内建好。不过,陛下的苏台德矿夫很出色,投石机…”军官回应,但有些疑惑。
“思路开阔点,炮击的目的不止是破坏城垣便于攻城,而攻城的目的也不止是占领。”
含混教导一句,刘氓摆摆手,走下瞭望塔。约瑟夫、格布哈特等人正在下面候着,等他走到前方,约瑟夫汇报:“陛下,塔博尔军继续向北开进,已经进入萨克森与波西米亚交界的山地,黑森公爵询问是否追击。这帮家伙一路过去几乎是寸草不留,公爵很气愤。”
能让黑森的亨利气愤,这帮家伙看来真的是过火。想了片刻,刘氓摇头。闹也去萨克森闹,阿尔布雷西特都不急,他急个什么。
“特里尔和波恩那边呢?”刘氓问。
“特里尔没有进一步消息,波恩那边,尼德兰城邦联军向科隆汇集,没有向我们宣战,应该还处于预备期或观望期。”
“一帮杂兵,那一万近卫步兵不再继续轮休,一半部署到波恩,一般部署到特里尔。各安排两千国防军骠骑兵协助。如果对方进攻,看情况从两地任何一处反攻尼德兰城邦,让他们知道后果。你父亲和弗莱堡亲王全权负责相关防御。”
“是,陛下。”约瑟夫低头在手写板上起草好命令,等刘氓签字,又说:“陛下,匈雅提元帅也发来消息,奥地利公爵一方面固守布尔诺,一方面向匈牙利下达征集令,可能要全面进入摩拉维亚。元帅认为克罗地亚和特兰西瓦尼亚也应该下达征集令,配合巴伐利亚,让奥地利和匈牙利四面受敌。”
“他全权负责,经过女公爵首肯,跟巴伐利亚联络好就行。”刘氓不耐烦应一句,抬脚就走,没走几步,又停下,嘟囔:“奥地利公爵要打就打,不要手软。匈牙利那边,跟约翰马龙联络一下,尽量做到摆样子。奥斯曼在那边盯着呢,搞这事情,真是脑袋被马踩了。”他说完就走,众人只能面面相觑。
三天前,是他命令正式就摩拉维亚领地问题对奥地利开战,还煞有介事通报梵蒂冈和帝国议会。可正式打起来,他却黑张脸,谁提起这事骂谁。不就是领地纠纷,以前德意志诸国哪年不打两仗,至于么。再说小腓特烈明显站在阿维尼翁那边,与法兰西、威尼斯结成利益共同体,矛盾积累不是一天两天。
炮击时断时续,黄昏时分,十架举行投石机耸立在火炮阵地后方空地上。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绳索被砍断,长长的抛竿翁一声弹起,带动索套,将几十公斤重的石球甩出,远远超越城墙,在市区内激起团团尘烟。
无聊的看了一会,见庞大的城池似乎不为所动,依旧是死气沉沉,刘氓摇摇头头。除了摧毁对方抵抗意志,刘氓这策略更多是出于击其一点,吸引对方兵力调动,然后随机消灭的目的,就如他在库特纳霍拉采取的策略。
可塔博尔军逃出波西米亚,奥尔加涅带骷髅骑兵四处试探,布拉格北方地域却一兵不出,像是要坐视布拉格被攻陷。更郁闷的,布拉格市民反而因这残酷攻击同仇敌忾,那死气沉沉的状态说明一切。
谈判变成笑话,先不管萨克森似乎与瑞典达成默契,古德里安一万多“志愿军”开始向边界开拔,能否占领这座城市,占领要付出多少代价,一切都是未知。
但他也不是一筹莫展。已经占尽先机,波西米亚事情可以让波西米亚人自己解决,他正逐步用组建中的本地国防军替代自己近卫军,近期内就能抽出手应付别的威胁。至于这里,就这么拖着,直到那些受不了苦的人彻底放弃希望,让阿尔布雷西特郁闷去。
可抽出手干什么?小腓特烈既然敢放开手跟自己打,很可能与奥斯曼人私下有默契,法兰西人可惯会玩这手。难道自己先把奥地利灭了?这些并非不可能。算了,还是抽出手去尼德兰出气去,反复挑战自己的耐性,以为是反抗西班牙和哈布斯堡王朝统治啊?也是,西班牙大半归自己了,貌似自己真是神罗皇帝…
胡思乱想半天,觉得在这呆着也无用,他招呼斯蒂芬等人,上马返回十公里外的维特科瓦霍拉。小城已经恢复平静,除了被判处劳役的战俘还在整修陈池,战争似乎已经远去。
走进市政厅,一名随从迎上来,低声说:“陛下,那名假扮的女仆又来了,正在波西米亚王后房间。”
刘氓点点头,继续向里走。可能是还怀着希望,返回后,艾利什卡并未前往布拉格,但与布拉格联系是必须的,对此刘氓干脆放开。希望可能是好事,也可能是坏事,由着他们折腾。
也许是希望疲惫能掩盖什么,他从布尔诺返回他就呆在兵营,此时回到安逸环境,顿时有些倦意,招呼斯蒂芬弄些吃的,直奔自己卧室。到了楼梯口,大让娜的女官却默默站在那。他点点头,转向大让娜房间。
大让娜已经换上睡衣,正在梳妆台前梳头,成熟风韵蜜乳般幽然拨动房间内芬芳迷醉的琴弦。听到他的声音,大让娜没回头,而是继续优雅梳头。她知道,背后小男人很难抵挡这诱惑。可等了半天,小男人却没像往常一样轻轻走过来体味自己颈间的滑腻芬芳。回过头,见他坐在那发呆,大让娜心底叹口气,起身走过去,习惯性斜坐在他椅子旁地毯上,拥住他双腿。
刘氓从无意识发呆中醒过来,看到怜惜中带着浓浓爱意的眼神,勉强笑笑,伸手抚摸她修长的脖颈,但思绪还是有些飘渺。
将头倚在他腰间静静坐了会,大让娜轻声说:“亨利,有什么心事不能跟我说么?”
没听到回答,仰脸看看,见刘氓纳闷看着自己,大让娜略微犹豫,还是说:“亨利,你为什么跟腓特烈正式开战?茜茜又是怎么回事?汉娜说她要回巴伐利亚,再也不去维也纳了,甚至有修行的想法。”
明白大让娜是想开导自己,让自己放松,同时也有倾述的**。迟疑半天,刘氓茫然说:“腓特烈打了茜茜。”
“是么?真是的…,可夫妻间闹矛盾很正常,我想汉娜可以劝好茜茜。”
刘氓苦笑,接着说:“不是为这个。腓特烈侮辱茜茜,说她是我的情妇。”
半响没听到回应,也知道大让娜不好置评,刘氓继续说:“茜茜是我妹妹,我很生气,当时就斥责腓特烈。可他说,他开始也不相信,是茜茜承认的,甚至让女修会证明自己已经不是贞女…,最后,我就扔了手套。”
话说出来心里的确会顺服些,刘氓摇着头笑笑,继续说:“其实…,唉,我只感到后悔。茜茜是个很倔强的女孩,有自己的想法,我却硬促成她跟腓特烈的婚事。结果,不仅害了她,也没能让巴伐利亚和奥地利维持关系。我想,她恨腓特烈,也恨我,才会这样自暴自弃…”
刘氓嘟嘟囔囔说了很久,大让娜虽不回应,却始终轻轻捻着他的手,直到他困倦,歪在椅子上睡着。又静静看他半天,大让娜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悔意,没多久,又变成无奈。。.。
祸乱中世纪第六百一十一章 手套(第四卷 光影中的丰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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