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余轻重骑兵挤在方圆不到一平方公里狭小地域内,厮杀也就毫无理性可言,毫无骄傲可言。但先期投入战场,已经遭受惨重损失的安哈尔特公爵部属明显气势一振,不再是待宰羔羊状态。可惜,他们对手是黄胡子的属下。
他们搞不懂手弩,重剑,乃至钉头槌为何击不穿对方看似单薄的披风,搞不懂长矛刺中对方后为何老是划开,更搞不懂对方在一团混乱和喧嚣中如何相互联络,行云流水般改变阵型,他们只能用所有骄傲徒劳战斗。
战斗持续不过半个多小时,安哈尔特公爵部属损失大半人马,骠骑兵已经彻底看不见踪影,剩余的近四千贵族骑士则被挤成一团。德意志叹息骑士团排成三线队形用长枪推搡抵住他们,骷髅骑兵在外围用重弓一一点名,外围的干着急,里面的满心焦躁搞不清状况。偶尔豁开口子,他们不是冲出去被野牛骑士零散做掉,就是反被冲进来犁倒一片,
刘氓一开始还满有兴致的准备找安哈尔特公爵单挑,后来战场混乱,公爵被裹进包围圈内部,也就怏怏退出战斗,跟随骷髅骑兵预备队监视布拉格市民武装的阵地。这些家伙摆的是长方形阵势,前后都是车阵,两侧留有供骑兵和步兵出入的口子。
两公里距离,他们完全可以感知战场态势,但显然未预料到眼前情况。战斗发生后,他们开始只是观望,见骑兵迅速陷入溃败状态,有些扰动,但依旧固守阵地。等安哈尔特公爵带人加入战场,他们应该是明白了唇亡齿寒的道理,从阵型内层抽出数十辆战车,掩护数千重步兵、火枪手和十字弓手向战场靠拢。
这些人以战车为依托,重步兵保护火枪手和十字弓手,虽然行进速度不快,也算层次分明进退有序,显示出良好功底和战斗素养。但以火器为主的战车和步兵原本就不利进攻,遇到的又是黄胡子,离开自己阵地不到一公里,就被三百码开外的骷髅骑兵兜头一阵羽箭打的七零八落。
没了马匹,他们只好舍弃战车,改由重步兵掩护继续前进,可进入二百码后,不仅缺乏防护的火枪手十字弓手惨遭射杀,重步兵的铠甲也显力不从心。火绳枪全射程不过百余码,十字弓二百码属于无效射程,让前进成了只能挨打无法还手的死亡之路。见不是头,他们只能回撤,但回到阵地的零零落落没几个。
眼见布拉格市民武装已经不能构成威胁,刘氓命令骷髅骑兵不予追击,协助解决安哈尔特公爵重骑兵。可回头一看,饶是他见惯厮杀场面也有些心软。
公爵的重骑兵剩下估计不到两千,外围被死去人马壅塞,已经丧失自主能力。可他们不再焦躁,不再呐喊,而是沉默的互相依,持组成一道道环形阵线,拱卫安哈尔特公爵军旗。刘氓相信,解决他们不用费多大功夫,也不会带来损失,可这沉寂气息那么熟悉,以至于让他以为是自己部属。
“你们没跟后方的步兵阵地协调,贸然支援维特科瓦霍拉,而且是逐次投入兵力,可以说,很愚蠢。但你们没有抛弃伙伴,没有抛弃荣耀,面对强敌无谓不惧,我认为,你们无愧于自己家族,无愧于自己身份。”
默默看他们一会,刘氓继续说:“虽然你们背叛了信仰,但此刻,我不想追究,承认你们的身份。你们可以选择放下武器体面投降,我会通知你们家人筹措赎金。”
开战超过四小时,和煦的春阳已经西斜,为战场笼上朦胧的肃穆。沉寂许久,西面传来一声沉闷巨响,大地微微震颤。
“陛下,南城墙已经打开缺口,正在清理城头抵抗。”
刘氓慢慢举起手,正要下达命令,包围圈中安哈尔特公爵战旗慢慢垂下,人群也尽量让出一道缝隙。来到刘氓前方,公爵默默跳下战马,单膝跪下,将战旗放在身边,解下佩剑,握着剑鞘将佩剑斜着举起。
刘氓也跳下马,但只是捡起战旗交给身旁的骑士团副首领格布哈特,然后说:“你们可以保留武器,自己列队去那边等候,我们将很快结束战斗。”
刘氓没吹牛。他将攻城的步兵撤回来,集中兵力对付布拉格市民武装。重步兵、火枪手和十字弓手损失严重,战车阵地耐不住火箭投石车攻击,跑又跑不了,再说有安哈尔特公爵这例子,他们很快识相的选择投降。回过头,那边维特科瓦霍拉市民已经清理城门,欢迎皇帝威风入城。
入夜后,为亡者举行的大型弥撒仍在继续,不管他们是否忠于教会,毕竟是主的孩子。刘氓则没事人似的跟奥尔加涅、格布哈特、斯摩棱斯克公爵等人闲聊,哦不,讨论军情。
“大首领,现在布拉格只剩一万多下洛林(尼德兰、泽兰)佣兵和少量市民武装,但素质应该不错。而且布拉格城防坚固,市区很大,攻城…。嗯,还有,塔博尔那一万五千精锐很奇怪,一直缩在布拉格黑森林,不知道有什么意图。他们营地选择和部署的很巧妙,我们不仅要仰攻,还无法发现或有效攻击他们的炮位…”
格布哈特不仅是担心布拉格难以攻取,军队连续作战,已显疲惫,该休整了。道理都明白,可一路势如破竹,只剩布拉格,如果就此停顿,貌似心有不甘。
他还没反应,奥尔加涅说道:“亨利,要不骑士团和近卫步兵就地休整,我从摩尼亚等地调五千骷髅骑兵接替这里的三千。我们速度快,十几天就能到位。”
摩尼亚?就算十几天到位,来了还不是得休整?从瓦本调兵还实在些,要不就调动瓦本国防军。可马蒂尔德传来消息,尼德兰、泽兰诸国和城邦向科隆特里尔一线汇集不少佣兵,意图不明,法兰西最近也频频练兵,瓦本只有一万正轮休的近卫步兵,他心里没底。而国防军有部分在波斯尼亚轮战,现在又值春耕,他不想调用。东欧那边兵力,能否应付奥斯曼春季征集和金帐汗国可能行动都捉襟见肘。
“先不着急。八千近卫步兵不一定要全部参战,可以整训库塔那霍拉等城市民武装协助战斗,骑士团也可以吸收本地日耳曼贵族加入,我们并不缺兵力,倒是补给要加强。还有,波西米亚钢铁作坊很不错,近期又缴获大量火炮,可以改进利用…”
这提到火炮,刘氓心里有些不安。这些火炮,特别是萨克森的火炮虽还是青铜制品,工艺愈发精良,射程越来愈越远,类别越来越多,甚至小型火炮还出现子母铳尝试。魔盒已经打开,以欧洲现在经济发展模式和速度,燧发枪时代并不遥远。
是放出自己禁锢的毁灭加入这进程,还是用更强的铁手腕彻底拉下黑幕?对他来说,似乎都不容易。
奥尔加涅不知刘氓为何陷入沉思,偶一扭头,斯摩棱斯克公爵照例痴痴看着自己。对他这份心意奥尔加涅也算感动,可更多是无奈,只能交付时间去处理。也许跟他一样,奥尔加涅已经不在乎刘氓如何对自己,只要相伴就是幸福,甚至,哪怕不能在一起,守候也是幸福。
撇去心中纷扰,奥尔加涅试探着说:“亨利,那些…,那些布拉格市民武装的俘虏…,嗯,如果…,也许能改变布拉格市民态度。那些信仰坚定的贵族和市民已经跟我们联系,让娜说过,布拉格市民那帮人跟王后等人观点有分歧…”
“照旧审判。”刘氓打断奥尔加涅的话,继续说:“不是左就是右,没有中间。做过的事必须付出代价,不能开任何妥协的口子。”
“谁在说我?又有什么不能妥协?”几个人正说着,大让娜带着几个神父和政务官,也就是教会代表和波西米亚本地“善后团”骨干走进来。
对刘氓在波西米亚的胜利,不仅梵蒂冈大喜过望,连阿维尼翁也抱着复杂心态恭贺,怎么说,这也算变相为他们复仇。虽然克拉洛维等地区也被梵蒂冈控制,原本就力不从心,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梵蒂冈近期向这里派驻不少人手,负责审判,教会整体架构建设,原有神职人员鉴别与过渡等工作。可以说,在此时,教会职责到位,政务体系建设就简单得多。刘氓倾向于使用本地神职人员,这下波西米亚原教会基层神仆精神振奋,甚至闭门不出的布拉格神学院部分学员也冒险逃过来。
沟通完各项事宜,已经很晚,共进简单晚餐奥尔加涅本想在刘氓身边呆会,见大让娜明显跟他有话要说,只好跟着众人告辞。
他们刚走,大让娜就思量着说:“亨利,不知你想过一个问题没有…”
等刘氓看着自己,大让娜说:“到目前为止,波西米亚中南部安抚工作进展顺利,塔博尔只剩一座孤立要塞,攻克也是早晚问题。可布拉格…”
想了会,大让娜继续说:“我了解了一下,布拉格市民达到六万人,临近萨克森地区也很富庶,人口不下于五十万,开战以来从南方各地逃去多少还无法估计。与南方不同,这些人大部分改信新教,而且…,啊,姑且说成为习惯吧,农夫还好说,其他人很难再回归正途。先不说丧失希望后他们会对你攻取布拉格产生多少影响,就算攻下,你也能跟阿尔布雷西特达成协议,这些人都审判么?”
刘氓倒真没想过这事。中南部居民要么跟克拉洛维一样尚且心向教会,要么穷困潦倒,对秩序非常渴望。是审判并处置不少人,却不足以造成重大影响。大让娜虽然没有说清,他明白,这些不容易回归正途的人正是波西米亚精英阶层,如果他们真要死倔,还真的不好处理。
他这没理出个眉目,有人敲门。来的是埃斯特罗娜,施礼后,犹豫着说:“表哥,有人想拜见您…”。.。
祸乱中世纪第六百零七章 绝望勇气(第四卷 光影中的丰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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