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朗松公爵等人大清早就站在城墙上犯愁。刘氓瞌睡得不得了,可前面的农家女站在城头,平静的像一潭止水,他也只能装深沉,实在是很累。
太阳完全跃出地平线,灰色的光芒慢慢带上点燥意。城下一阵吵扰,一名骑士匆匆走上城墙,来到众人身边后,也不避讳,径直说:“我的侯爵,勃艮第公爵好人菲力带着约五千人来了,大概下午抵达奥尔良。”
城头一片寂静,除了珍妮达克,剩下的人吃惊之余跟刘氓一样装深沉,脑子都在飞转。半响,阿朗松公爵第一个说:“神圣罗马帝国的虔诚亨利陛下是个好人,不知道他能不能暂时接受查理王储避难。”
他的话音刚落,奥尔良的私生子,也就是刚才骑士所说的侯爵转身就要下城,结果被拉海尔一把揪住。
“私生子,你认为好人菲力现在能接受你效忠么?他看中的是香槟,是布罗涅伯爵领地,是卢森堡伯爵领地,从这里到利摩日都归兰开斯特亨利!至于你的好表哥波旁公爵,他肯定会跟勃艮第王国结成联盟!”
骂完私生子,他又转向阿朗松公爵说:“至于你,查理的好表哥,黄胡子靠得住么?他的胃口比兰开斯特亨利还大…”
一句没说完,他吭哧一下,假装没看见刘氓笑,继续说:“就算黄胡子靠得住,他现在盯着意大利,有时间理会你么?就算不管意大利,德意志北方联盟能看着他插手法兰西?”
刘氓撇撇嘴就要骂人,也不管农家女了。不过他怪话还没出口,阿朗松公爵就替他说了。“拉海尔,你不过是个侍从!你说得好听,这个不行,哪个不行,你说个办法出来,难道让王储到那不勒斯避难?干脆夫妻俩去罗马修行算了!我这就去去舔兰开斯特亨利的靴子!”
说得好,我这就回去练兵,顺便去意大利抢钱。等你们乱够了,我再添把火。先把勃艮第王国拿下,回头跟汉娜的老爹打个天翻地覆。要不是碍着身上的修士袍,刘氓估计能手舞足蹈。看别人倒霉是最开心的事情。
城头乱得像一锅燕麦粥,众人你推我搡煞是热闹。刘氓正得意,却突然感到一股凛然的气息。
见珍妮达克要转身,他立刻低下头假装祈祷,随即听她怒斥道:“够了!如果这就是贵族,这就是骑士,我为你们感到羞耻!天父在眷顾法兰西,这些都只是考验,我们需要的是虔诚!你们的虔诚在哪里?你们没有用天父的名义宣誓效忠法兰西么?你们敢面对克洛维陛下的鸢尾花么?”
城头一时静的掉下根针都能听见。虽然这都是废话,可对六神无主的人来说废话最管用,阿朗松公爵等人都沉思起来。听着女孩激昂的话语,刘氓心中也是说不出的舒畅,仿佛自己的劳动成果得到承认似的。
是啊,史诗就要有史诗的味道。农家女不能拯救法兰西,整个欧洲就彻底乱套,他绝对没机会边享受边玩他的帝国游戏,光那些情妇的事务就会让他忙的像个孙子。
把报信的骑士拉住低声问了半天,又看了看天空,刘氓下颌的黄胡子又精神起来,庄严的说:“杜列米女孩,你说得对,虔诚才是我们的唯一。既然你听到那声音,看到那光芒,你就该去战斗,我想所有的骑士都会勇敢面对不可战胜的敌人…”
刘氓说的更是废话,可农家女愣了片刻,激愤从脸上消失了,平静的说了句:“骑士们,该去战斗了。”,然后抓过旗帜,坚定的走下城头。
法兰西骑士有足够的傲气,看到女孩走下城头,呼啦啦跟着下城,奔向自己的战马。一刻钟后,两千多等待分配任务的贵族和骑士涌出城外,豪迈的样子让英格兰人不敢射箭。当然,超出射程也是一个原因。
这期间,卡尔米克勋爵得到刘氓的眼神,也带着劫后余生的三千短裙男儿出城列队。
阿朗松公爵等人目瞪口呆,趴在城头看了半天,拉海尔纳闷的问道:“黄胡子,这些人是不是疯了?”
“怎么,你不想跟着疯?带上所有的重步兵,嗯,加上所有能带上的火炮,去找兰开斯特亨利决战,记住骑士的尊严。啊,别忘了那一百日内瓦佣兵,金币不能白花。”
听到刘氓煽风点火的话,拉海尔闷头指挥起来,不知所措的守军只能按照他的命令拆下城头小型火炮跟着出城。事已至此,阿朗松公爵、迪努瓦伯爵,甚至奥尔良的私生子也闷头跟上去,在刘氓看来,很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味道。
行进到奥尔良东北五公里处,轻骑兵报告发现英格兰人的队伍,阿朗松公爵再也忍不住,低声问身旁同样骑在马上的刘氓:“我的陛下,真要这样做么?他可是带了2000长弓手。即便能胜利,后面的英格兰人和勃艮第人怎么办?”
看看前方默默前行的珍妮达克,刘氓压低声音说:“我怎么知道,反正堡垒上的英格兰人看着我们出城却没动静。”
阿朗松公爵气结,招手叫过一名骑士,让他去下战书。刘氓仍不罢休,嘀咕道:“你们是主人,要让兰开斯特的亨利选择战场,这才能体现出风度…”
阿朗松公爵眉毛一挑,张了张嘴,还是吐出一口浊气照他的意思吩咐,然后咔嚓一声放下面罩再不吭声。
刘氓也弄了一身自家产的凯尔特式铠甲,跟卡尔米克勋爵一样打扮成武装神父。不过他还没嚣张到带神父披肩的地步,只是外罩黑衣修士袍,看起来不伦不类。
慢悠悠来到预定阵地,英格兰人已经列阵就绪。他们选择在一处小山丘下布阵,前方是大片刚浇过水的麦田,另一侧是茂密的树林。至于阵势,跟以往对付法兰西骑士一样,正面是四个方队下马参战的骑士,他们后方是品字形交错排列的长弓手,两翼和后方则是各类步兵。
从地形到阵势,好完美的阿让胡战役再现啊…
看了半天,刘氓却更加嚣张,径直抢过指挥权。他首先命令拉海尔将所有火炮集中在一起,全部推到据英格兰人六百码左右的地方构筑炮位,重步兵全都压在后面组成方阵。
他对拉海尔关于炮位过于密集,地面不易稳固火炮的抗议置之不理,还加了句:“多加火药,一定要打到英格兰人…”
随后他让一百名瑞士佣兵去右手前方距离英格兰人不足四百码的地方组成密集阵,后面跟上乱哄哄的苏格兰步兵。至于骑士,全部集中到左侧。
整个阵地用一个字就能形容:乱。
刘氓看不到阿朗松公爵和迪努瓦伯爵的脸色,据他估计应该是铁青的,奥尔良的私生子则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等一切布置妥当,刘氓还嫌不够,笑着说:“阿朗松公爵,大家都是基督徒,即便要为了各自的使命战斗,情意还是要尽到。我看英格兰人好像还没吃午饭,把我们带来的咸肉都给他们送去,我们的士兵吃点面包就好…”
众人已经连吐血的劲都没了,阿朗松公爵无力的摆摆手,任他去折腾,哪怕士兵们一阵抱怨声冲天而起。犒赏敌人的马车没走多远,刘氓又觉得不合适,建议到:“阿朗松公爵,我们是好意,可英格兰人不信任怎么办?我看这样吧,我们跟着过去,显示我们的诚意。这样的正式会见,小贵族和农夫就不用去了…”
这下不仅普通士兵闹起来,骑士也都气得翻白眼。阿朗松公爵晃了两晃,险些掉下马,奥尔良的私生子却大声说:“是啊,应该去显示诚意。”
“是啊,我们的侯爵说得多好,打仗是打仗,亲戚情谊是亲戚情谊…”
刘氓说完,抢过旁边小贵族手里的白旗,一马当先赶往英格兰人阵地,奥尔良私生子带着侍从和仆役紧跟其后。他们走了没几步,阿朗松公爵揭开面罩大喘气一阵,也跟上去。剩下的人自认为不是大贵族,铁青着脸下马吃饭。
来到英格兰阵地前一百码左右,刘氓算是见到英格兰跟自己同名的国王了,他看起来五十岁左右,身体跟此时一般的贵族一样,非常强健,只是脸色显得蜡黄。他旁边是一位黑色铠甲的年轻人,不用说,肯定是威尔士亲王爱德华。
有气无力客套一番,兰开斯特亨利还没来得及感谢咸肉,刘氓已经下马从侍从手里抢过一把轻便椅子坐下,还看着圆桌傻笑。奥尔良的私生子见机非常快,也该跟着在桌旁坐下。圆桌,遮阳伞,葡萄酒,野餐装备一个也不缺。
无奈的跟着坐下,兰开斯特亨利疑惑的看了刘氓一眼,转头跟一脸善意的奥尔良私生子寒暄起来。阿朗松公爵等人也忍住气跟英格兰其余两位王子打招呼,刘氓则盯着威尔士亲王死看。
黑太子一头棕发,留着八字胡,看起来温文尔雅。他对刘氓无礼的注视毫不在意,笑着说:“我们尊贵的黄胡子陛下,很高兴能跟你会面。”
刘氓一愣神,下意识问道:“爱德华,你认识我?”
黑太子微微欠身,笑着说:“我对陛下非常仰慕,将你视为骑士的榜样。陛下在波兰为基督徒浴血奋战的英姿我已经绘成画卷,就悬挂在卧室墙上。”
刘氓未及回答,兰开斯特亨利身体微微一颤,似乎对儿子的话有些惊讶。他很自然跟奥尔良私生子暂停话题,扭脸笑着对刘氓说:“原来您就是虔诚的亨利,我常听爱德华提起你,早就想去斯图加特拜会,没想到碰巧在这里见面…”
几个领主在遮阳伞下亲切的把酒言欢,两头是各自准备拼死一搏的臣属和士兵,尽情展现中世纪战争风范。远远看着刘氓等人,珍妮达克出奇的平静,连旗帜都不曾抖动一下。
与她相比,红桃J拉海尔显得有些烦躁,一个劲的催促士兵构筑炮位,装填火药,仿佛要把大地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