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泽叼着烟,怔怔地对着电脑,微微失意的想道。
屏幕上一个幽寒绝美的女子画像,在他的绘制下趋渐丰盈,雪一样的白衣飘动着,勾起了唐泽似水的回忆……他心间颤然一动,喃喃的念着:“明儿……”
忽然间,丝竹镇交织蔓延的电流瞬间断掉,电脑和灯光一起灭去,原本光线饱和的卧室黑暗下来,只留下唐泽唇间暗红的烟头兀自明灭着。但它也很快暗下去,一如唐泽眼中难以窥见的惊异和厌恶一样,逐渐的消退。
唐泽暗骂一句,使劲捻灭烟头,不得不中断自己和宫明那段可怜婚姻的思绪。
这座破落的小镇实在荒谬,总是在人们最需要光明的时候莫名断电。自从回居小镇,唐泽早已被这无聊的断电激烦,他的那台东芝牌手提电脑总也不能放心使用。好多次他绘制到一半的图稿,就因这捉摸不定的断电没能及时保存而只能重新来做。他大学里专修化学,却衷爱美术设计。
唐泽来不及担心自己刚刚绘制的宫明画像是否会再次丢失,他在浓黑中努力探索着火机的方位,他需要哪怕半点的光明来驱散这令他心慌的黑暗。他叹着气息,重新咒骂起这可恶的停电。而就在他触到火机的一瞬间,心中猛然一凛:今晚怎么会断电?他早就和变电所打好招呼,无论如何今晚都得保证正常供电,怎么还会不好,佛瞳!
这个罕世的宝物令他顿然神乱,他迅打着火机,微光中寻找着蜡烛的位置。忽然,眼角被窗外一道瞬间闪过的强光刺痛,“谁!”唐泽惊怵一吼,手掌碰倒了立于桌角的半截蜡烛,哗啦,红烛滚落地板。
唐泽急忙熄灭火机,先前使他胸闷的黑暗此刻变成他渴望的保护。他努力稳定着心绪,缓缓离身桌椅,在门后摸到那柄冰凉的铁棍后,镇定许多。
铁棍是他的防身武器。丝竹镇枉有这么个优雅的名字,实则是盗贼猖獗,甚至因财谋杀者也不乏其事,时常会在某家的床上或者水井里现主人的尸体,而这家称得上贵重的财物则无一例外是杳无踪影。这个座落在文明都市之外的蛮荒处所里,几乎每家都备有几件防身器械,刀枪棍棒及至暗藏枪支,人们总会在祥和的白天之后陷入黑夜的戒备。唐泽在毕业后失业久久不愿回乡的原因,大部分也在于此,他早已厌倦了这里人们貌似淳朴下的凶蛮。
唐泽惊惧地盯住窗外,又喝一声:“谁!”
没有回音。窗外无月无风,只有寒星点点,以及间或的狗叫。夜色寂寥。唐泽暗自壮着胆,想出门看个究竟,忽然口袋里传出悠扬的铃声,手机响了。
唐泽瑟缩着接听,是陈俊的来电。
“喂,泽哥,是我,陈俊。”
唐泽嘘口气:“知道是你,祠堂那边怎么样,什么情况?”
“不见了”,陈俊嘿嘿一笑,语气舒缓地说,“佛瞳不见了。”
“什么?你怎么搞的!干什么吃的!你在哪?我就去,唐启他们呢?你们怎么看的!”唐泽一下忘记方才的恐惧吼了起来。
“别激动泽哥,我就在你门外,唐启和狗蛋带人分头寻贼去了,还有两个兄弟原地看守,你快点上灯,开门咱们商量商量。”
唐泽一阵忙乱,好容易才点着那段几乎摔成两截的蜡烛,但蜡烛燃烧不到两秒,屋内忽然亮如白昼。电,就这么来了。
唐泽和陈俊对着这无耻的电流不禁一起骂起来:“妈个x啊!”
之后唐泽看到日光灯下陈俊依旧嬉笑的表情,不由得更加气愤,吼道:“快说!怎么回事!佛瞳到底是怎么丢的!我才不过离开这么一会……咦?刚才窗外的是?你都到门外了还打什么电话!”
陈俊继续嬉皮笑脸,说:“开个玩笑,就想知道咱们学识渊博胆大包天的泽哥怕不怕咱这矿灯照射,哈哈,你还不错,还能站着接电话。”
唐泽早已经怒不可遏:“笑!笑!佛瞳都不见了你他妈还搁这笑!快说佛瞳到底他妈怎么丢的!”
陈俊笑容淡下来,但还在笑,他天生一副雷打不动的笑面虎模样。他不羁地从桌子上抽出一根唐泽的红塔烟,点着,深深吸上一口,再吐出一道长长的烟路,晃悠着说:“吼什么,要知道怎么丢的它还能丢吗?”
接着拍拍唐泽的肩膀说:“兄弟也知道你着急,可丢了就丢了,急管用吗?兄弟们可都是按着你说的办的,一点也没敢马虎,连尿尿都没敢走远,这边停电那边立马就点上马灯,谁知就这屁点大的功夫,再看佛瞳就没了,玻璃柜和锁都一切完好,一点也没被动过。”
唐泽脑袋嗡地眩晕,意识里清醒而迷糊,他盯着陈俊的眼睛足足一分钟,但他没现任何疑点。
陈俊终于敛起笑容,叹口气,缓缓地说:“也许……”
唐泽急切地问:“也许什么?”
陈俊说:“也许是天意吧。”
唐泽明白陈俊的意思,可他始终也不信那个传说,不论它是多么的生动和逼真。唐泽脸色铁青,拉起陈俊说:“先不说天意,我们再去看个究竟。”
说完两人匆匆离开屋子,拎上矿灯向着黑夜深处的白雀祠急切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