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1月2日,也就是党校的正式报到之日,杨恒一早便来党校报到了。
西楚市委党校位于黄淮中路闹市区的背后,一条幽静的小巷走到底就是,看得出已经很有年头了,保持着五十年代的建筑风格,几幢青灰色的老式楼房,掩映在浓密的树荫之中,不过现在是一月,树叶已经凋零,光秃秃的树丫中,更显出党校独有的一种凝重和肃穆。
这次杨恒参加的是西楚市委举办的第二期理论培训班,为期两个月,一共六十人,学员们全部来自各县的机关事业单位,而且绝大部分都是在工作岗位上有所建树的青年领导干部,培训结束后,很多人都会被提拔,因此在他们看来,党校学习是一次镀金,也是一次建立社会关系网的绝佳机会。
中午以后,培训班的学员们陆陆续续前来报到了,使原本冷清的宿舍楼变得热闹起来。
旧丰县来了十个人,七男三女,其中有六人就是上次招干的前十名,他们基本上都有各自的后台和关系,几乎都是来自旧丰县的上层社会,由于旧丰县太小,他们实际上早已经很熟悉了,来这里则是要建立一种更深更亲密的关系。
他们是三个人一间宿舍,杨恒的宿舍除了他以外,另外两个人一个叫曾建平,是斩龙乡派出所副所长,是上次招干的第六名,杨恒已经知道了他的背景,政法委书记曾铭权的儿子。
另一个人是冤家路窄,他就是上次招干第一名王善庭,这次进市党校镀金,他是当仁不让。
三个人都是基层领导干部,按理相处应该很融洽,但事实上却并非如此,主要是王善庭,对他们二人摆出一副冷脸,和进宿舍后便一句话也没和他们说过。
王善庭身材瘦小,却长着一张特大号的饼子脸,可五官却又是小鼻子小眼,使他颇有点像漫画中的人物,很是滑稽,他长得虽然滑稽,但人却不好玩,阴沉地目光,傲慢的态度,似乎看谁都不顺眼。,
曾建平是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约二十七八岁,他身材高大,目光锐利,握手非常有力,看得出来,他对王善庭非常厌恶,根本就不正眼看他,相反,他对杨恒却很热情,两人颇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第一天是报到日,下午分配完宿舍后便可自由活动,党校正好在市中心,大家都纷纷相约出去逛街去了。
“小王,看电影去。”门口传来一个娇声娇气的声音。
杨恒瞥了一眼,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腰肢很细的年轻女人,长得颇有几分姿色,这次他们旧丰县来了三个女干部,早有好事者给她们起了外号,杨恒只听说其中有一个叫细柳蜂,估计就是这个女人了。
“好的!”刚才还冷冷淡淡的王善庭立刻变成了一辆发动起来的汽车,充满活力地从蚊帐里一跃而出。
曾建平似乎也认识这个女人,笑嘻嘻道:“小方,怎么见了面连招呼都不打。”
“哟!原来是曾所长,我还真没看见。”
细柳蜂腰肢一摆,娇笑着给曾建平抛了个媚眼。
这时她又看了看杨恒,起初没有注意,可忽然眼睛一亮,她认出来了,“你不是计委的杨科长吗?你也来了!”
杨恒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话,细柳蜂立刻热情地伸出手笑道:“我叫方筠丽,在县政府办公室工作。”
杨恒立刻感觉旁边有一道如刀子般的目光向自己的手射来,就俨如著名的迎风一刀斩,仿佛只要自己握上去,手就得和手腕拜拜了,但杨恒还是轻轻和细柳小姐握了握手,客气地笑道:“很荣幸见到方小姐,希望以后的学习中,我们共同进步。”
王善庭冷哼了一声,转身便出门了,方筠丽瞟了一眼王善庭怒气冲冲的背影,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得意的笑意,立刻对杨恒道:“改天再和你聊,我先看电视去了。”
说完,她细腰一扭,风情万种地跟去了。
曾建平望着她的背影,回头对杨恒道:“怎么样,这个女人厉害吧!”
杨恒也冷笑了一声,“不是她厉害,是另一个人太蠢了。”
“你说得不错,这个人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愚蠢而好色,早晚会死在女人身上。”
曾建平说着,又拍了拍杨恒的肩膀,“怎么样,今晚有没有空,到我家吃饭去。”
“没问题!”
........
旧丰县的官场几乎人人都知道旧丰县其实是三驾马车,一驾是书记李国龄、一驾是县长王森,除了这两个大头外,其实还有另外一驾马车,政法委书记曾铭权,他同时也是旧丰县的公安局局长,不过相对于书记和县长,曾铭权的影响力要稍微小一点,仅限于政法系统。
曾铭权就是西楚市人,原来是市公安局四处处长,今年一月才调到旧丰县任政法委书记,他有两个家,一个在县里,另一个是市里的老房子,逢年过节常常会带全家人回来住一住,这一次他是来市里检查身体,正好儿子要来市委党校学习,曾铭权便带全家人一起回老宅过元旦了。
“小杨,你知不道这个方筠丽是何许人?”
“我听说是王县长的秘书,是吧?”
“何止秘书那么简单?”曾建平冷笑了一声道:“她其实是王森的情妇,传闻王森有五个情人,她就是其中之一,听说这次党校学习结束后,她就会高升,估计是王森有点玩腻了。”
杨恒瞥了曾建平一眼,有点惊诧于他这样评论王森,杨恒心中忽然有一种感觉,曾建平是刻意在自己面前这样说,又联想到他在自己和王善庭之间的表现,这种刻意的感觉就更加明显了,杨恒不由又仔细看了他一眼,这副爱憎分明的外表下面似乎还隐藏着另一副面具。
曾铭权的老宅离党校很近,步行十分钟便到了,老宅是旧式青砖楼,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据说曾铭权的祖父就曾是西楚市的第一任警察局局长,这座独院就是他留给子孙的财产,五年前大修过,修旧如旧,整个小院被十几棵五十年以上的大树覆盖着。
曾建平带着杨恒来到了院门前按下了电铃,门开了,门内站着一个中年妇女,看样子似乎是曾建平的妈妈。
“建平,怎么才回来,你爸爸刚刚还在问你呢!”
“我们刚刚分配完宿舍。”曾建平进了院子,又给母亲介绍道:“妈,这是咱们县计委的小杨,这次学习和我一个宿舍。“
“曾伯母好!”杨恒躬身行了一礼。
“你就是小杨啊!我知道你的。”曾建平母亲很关心地问道:“小杨,你现在身体完全恢复了吧!”
“谢谢伯母关心,已经完全没事了。”
“哥!”一个活泼的年轻女孩子从屋里跑了出来,穿着一身火红色的运动服,她有点撒娇般的拉着曾建平的胳膊,“怎么样,住宿舍的感觉好吗?”
这个女孩是曾建平的妹妹曾芸,在本市的淮海工程学院读书,今年大三了,她皮肤也微黑,但给人的感觉却是非常青春健美。
“别闹了,哥哥有客人呢!”曾建平从妹妹手把胳膊抽出来,对杨恒苦笑一声介绍道:“这是我妹妹曾芸,一个假小子。”
曾芸忽然认出了杨恒,“你不就是去年那个省散打冠军吗?叫杨、杨.....”
“我叫杨恒。”
“对!杨恒,就是你。”曾芸异常激动,有点手舞足蹈。
“杨恒,我在学校是练女子柔道的,能不能指点我一下。”
杨恒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他怎么指点?就在这时,房间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芸儿,不准胡闹!”
曾芸立刻安静下来,她低头吐了下舌头,连忙躲在妈妈的背后。
门口站着一人,五十岁出头,皮肤跟黑炭一般,宽脸膛,眼睛细长,又粗又黑的眉毛却像两把刷子一样横在细眼上方,给人一种威压的感觉,他就是旧丰县的第三号人物,政法委书记曾铭权。
曾铭权伸出手,温和地笑道:“小杨,欢迎你来我们家做客。”
“曾书记好!”
杨恒连忙上前和他握了一下手,他忽然有一种直觉,其实今天请自己来做客的,不是曾建平,而是眼前这位曾家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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