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上次从北京来的孟记者又来了,不过这一次他是住在安县,他已经来了三天了,喜欢安县的文化氛围。”
李国龄的语气有点紧张,上次孟晓军走后,他托一个熟悉工人日报的朋友打听了一下,根本就没有孟晓军这个记者,工人日报社连同看门的门卫在内,一共只有两个姓孟的,而且都是女性,这使李国龄对孟晓军讳莫如深的身份产生了一丝压力,就算不考虑孟晓军本人的身份,他的家庭背景也让李国龄感到一阵阵不安。
杨恒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复杂的神色,孟晓军的第二次到来,又会带来什么样的消息?
“小杨,你在想什么?”李国龄见杨恒没有表态,又问了他一句。
“李书记,你知道我马上要去市委党校学习三个月吗?”杨恒有点答非所问。
“什么!”李国龄吃了一惊,那份名单他看过啊!并没有杨恒,怎么又变了?
“你是什么时候得到的消息?”
“就是今天上午,我来你办公室前十分钟,周主任告诉我,元旦后,我将去市委党校学习,而且名单已经报给市里了。”
从李国龄的口气和表情上,杨恒便明白了,这不是李国龄的安排,恐怕是王森的安排,他把自己送去党校学习,这很明显是调虎离山之计,难道李国龄把自己安插在计委还有更深的用意吗?他疑惑地看了李国龄一眼。
李国龄却是心知肚明,王森一定是看破了自己把杨恒安插在计委的用意,即使不是看破,把杨恒在随后最关键的三个月中调走,也是一种预防措施,这也难怪,郝德龙的倒台使王森痛彻入骨,同时他也发现了杨恒这个小人物在这件事中所起的关键作用。
周明是王森的心腹,他当然对王森惟命是从,这件事上也从一个侧面告诉他,王森要反击了。
汽车里十分沉默,李国龄陷入了沉思之中,杨恒忽然明白了一个事实,李国龄在与王森的权力斗争中其实并不占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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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丰县距离安县并不远,四十分钟后,汽车便驶进了安县县城,很快便在安县招待所前停了下来,司机在楼下等候着,李国龄带杨恒上了二楼,大厅里李国龄迟疑一下,停住了脚步,“小杨,他在208号房,我就不去了,在这里等你。”
杨恒默默点点头,向走廊走去,走过三个房间,便是208号房,他敲了敲门,门开了,依旧戴着一顶鸭舌帽的孟晓军出现在他面前,他愣了一下,随即惊喜地说道:“你来了,快!快进来!”
他向远远来回踱步的李国龄感激地点了点头,随即轻轻把门关上了,杨恒一言不发地走进房间,孟晓军热情地请他坐下,又给他倒了一杯热茶,笑道:“我有一个在大学教书的朋友给我介绍过安县,说这里文化氛围很重,所以我来感受一下,确实不错,令人心情平静。”
“那孟老师准备什么时候回北京?”
“这、这个我准备明天就回去。”孟晓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杨恒,虽然他们曾经揭破了谜底,可隔了几个月,这个谜底又被时间浅浅地盖上了,想再揭开它,还是需要一定的勇气。
“她怎么样了?”杨恒沉默片刻,率先打破了房内的沉寂。
“她很好,本来她也想来,但被我劝阻了,她身份特殊,不能轻易出现在这里,我准备过几个月安排一个旅行团,那时让她随团而来。”
杨恒淡淡地笑了笑,这个‘身份特殊’的含义他当然明白,自己是她的私生子,怎么可能想见就见,他能理解她的无奈。
孟晓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杨恒,见他表情平静,没有想象中的情绪激动,他知道杨恒理解了,心下大为安慰,便呵呵笑道:“小杨,你确实有大将风范,冷静、沉着,像你这样成熟的年轻人现在可不多。”
说着,他从旅行箱里取出一本存折,递给杨恒道:“希望你理解,这不是什么补偿,她欠你的感情用多少钱也补偿不回来,这只是她的一份心意,对你的一份关心,请一定要收下。”
杨恒静静的看了孟晓军半晌,他点了点头,“我收下!”
经历了第一次突来的身世冲击,现在的杨恒已经能从容地面对自己的人生的转变,包括对自己的母亲,生硬的冷拒只会是在过去的伤口上再洒上一把盐。
他接过存折,并没有急着打开看,而是笑了笑对孟晓军道:“孟老师,上次看你的名片,你好像是做国际贸易的,对吧!”
“是!开一家小公司,做点小买卖。”孟晓军很低调,他不愿意在杨恒面前过度显摆。
“怎么,你有兴趣?”
“孟老师,是这样,我有个朋友开了一家公司,专门做旧丰县的农产品生意,但国内卖不出什么好价钱,而西楚市相对而言又比较闭塞,没有好的渠道,所以能不能拜托孟老师给他介绍一个渠道?”
孟晓军打量杨恒一下,眯着眼笑了,“真的只是你朋友开的公司吗?”
杨恒也暧昧地笑了,他什么也没有说,从杨恒的笑容中孟晓军明白了,他点点头道:“农产品我有一条日本渠道,可以走离西楚比较的东海市出海,不过出口农产品在品质方面的要求很高,我担心你达不到这个标准。”
“我准备做生姜出口,我们旧丰县的生姜自古就是皮薄、肉厚、汁多,是上等好姜,这是我们旧丰县的一大特产。”
其实杨恒一直在考虑赚钱的事情,现在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机会有很多,但并不是每一个机会他都能把握得住,也不是每一个机会他都愿意去做,他要抓住他能做、想做的机会,国际贸易就是其中之一,在他的后世,他的一个同事下海做起了对日韩的农产品贸易,五年后成为了千万富翁,这条路他就一直在考虑,旧丰县盛产生姜,但农民却年年为销路而发愁,最后被黑心的生姜贩子以五六角钱一斤的贱价收走,
而西楚市场的批发价却是两块八,他可以一块一斤的价格收购,当然,出口中还有进出口公司的利润他还不清楚,但以西楚市的批发价为参考,扣去必要的成本和损耗后出口到国外,一斤生姜他至少可以净赚一到两倍,而且做一票赚一票钱,不像国内批发,需要细水长流。
孟晓军没有直接回答,他从包里取出了一只砖头似的大哥大,拨通了公司的号码,“喂!我是孟晓军,找卞总接电话。”
他慢慢走到隔壁房间去了,隐隐听他在和对方确认,“对,是生姜!他们一级姜的价格是多少?最高呢?我要最高价.....”
片刻,孟晓军走了出来,对杨恒笑道:“我们有外贸权,和日本一家叫近藤忠商事株式会社的贸易公司合作,它们在北京有家办事处,我可以先和你试做一票,也不赚你的钱,如果可行,我再正式和你签长期合同。”
说到这里,孟晓军又提醒他道:“不过我要提醒你,做农产品出口虽然利润高,但风险也很大,如果发生质量退货,这一去一回,你的损失可就惨重了,你要想清楚,究竟有没有这个能力承担风险。”
这种风险杨恒心里也清楚,他的同事本来已挣下了千万家产,但在98年一票百万美元的大蒜出口时遭遇到了农药超标,货物在日本港口停留了两个月后大蒜运回来了,但已经全部烂掉,而且保险公司以不可抗力的为理由拒赔,就是那一票使他倾家荡产,一夜间又回到了做生意前的穷光蛋,这个教训杨恒记忆深刻,不过他心里有一把尺子,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退。
杨恒沉吟了一下,便问道:“那这家近藤忠商事会社信誉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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