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为止,虽然数次三番给周阳教训了,数十年积累的傲慢之心还未褪尽,依然是瞧不起汉人。
“大单于,汉人的长城就是汉人的羊囹。”中行说驻马其旁,忙着讨好。
“汉人的羊囹?”军臣单于细品起来,手中的马鞭轻轻打在中行说身上,大笑不已:“说得好!大匈奴的牧民养羊,就是关在图里的。汉人修了一道长城,把自个关在圉里,一直不敢越过长城……”
说到此处,想起周阳数次越过长城的事情,不由得脸上一抽搐,再也说不下去了。抬头前眺,看见城高垣厚的安陶城,想起在此城给周阳气得吐血的事情,一腔得意之情刹那化为乌有,脸色铁青,重重一马鞭抽在中行说身上,拍马便走。
“大单于,你这是……谢大单于赐打!”中行说一脸的愕然,根本就不明白军臣单于为何心情有如此大的变化。愣怔之后,马上拍起了马屁。
可惜的是,军臣单于早已拍马去得远了,中行说只有拍马跟上的
份。
军臣单于满打满算,今年经过周密谋划,一定能拿下雁门城「攻入汉朝腹地,甚至能够打进长安,坐在未央宫的御座上,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是远出他的意料,匈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战败。
战败不说,还是越败越大,损失越来越惨重。
这都是从安陶城开始的,气不打一处来,拍马赶到安陶城,只见城门洞开,他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此时的安陶成是一座空城,没有人。
手中马鞭狠狠虚劈一下,军臣单于大声道:“来人!把安陶城给我拆了!”
伊稚斜正好赶到,听闻之后,提醒道:“大单于,大匈奴缺乏攻城器械,要怎么拆?安陶城高垣厚,不易拆毁。”
汉朝城池修得坚固异常,不是匈奴弯刀所能拆得了的。军臣单于一愕,颓然道:“把城里的房屋都烧掉。”
“大单于,汉人已经放火烧掉号飞”伊稚斜再提醒一句。
说实话,伊稚斜就是在此城下战败的,他的心情相当复杂,不比军B单于差,可是,他并没有象军臣单于那般,三番数次给周阳气的,虽然不好受,却能保持一丝理智。
匈奴所过之处必是残破不堪,安陶城里的房屋肯定会给烧毁,与其让匈奴痛快,不如汉军自己动手,连一点机会都不留给匈奴。
“走!”
军臣单于连发泄的机会都没有,手中马鞭一连虚劈几下,恨恨一拍马背,疾驰而去。
一过了长城,就到了汉境,匈奴士气高昂,军心大振,以他们的经验,只要到了汉人的地界,那就是他们的天堂。他们可以为所欲为,烧杀抢掠,一任己意,汉人胆小,不能与之抗衡,他们此次必然是满载而归。
根本不需要军臣单于的军令,就有不少匈奴去了汉人的村庄,准备好好掳掠一番。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空有房屋,却不见一个人影。
匈奴来到,汉朝百姓整村整衬逃走,这种事情没少遇到过,匈奴也不以为意。人走了,东西总在吧,把汉人的粮食、丝绸、瓷器、茶叶弄是,也不虚此行了。
匈奴再一次失望了。汉朝百姓连一粒粮食都不留给他们,更别说丝绸、瓷器这些东西了,忙碌了半天,毫无所获。
汉朝百姓太不配合了,以往他们到来,这些东西要多少有多少,今天却是一无所获,别提匈奴有多不爽了。一不做,二不休,放把火,把村庄化为灰烬。
一时间,边境上到处都是熊熊燃烧的村庄,烈焰腾空。
对这种结果,周阳早就预科到了。
要避免这种结果,只有与匈奴正面硬撼,把匈奴阻挡在长城以北,然而汉军并不具备这样的实力,损失会很大,周阳肯定不会这么做。
只要人在,村庄烧毁了,还可以重建。要是军队损失了,后果不堪设想,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代价固然让人心痛,可是,有些代价不得不付出。只要能让匈奴痛到最后,也值了。
军臣单于望着燃烧的村庄,只觉心头大快,周阳火烧牧民的愤怒渲泄了不少。可是,他忘了一节,同样是放火,周阳那把火把数十万牧民,数百万牛羊烧死了,收获是何等的丰厚。而眼下的火,除了发泄,没有任何的意义,徒劳而已。
“掳获了多少?”
军臣单于很是期待的问道。
“禀大单于,村庄里空无一人,没有发现粮食,丝绸、茶叶、瓷器也没有。”右贤王很是不爽的骂道:“汉人胆小,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一无所获?”这可是数十年来,很少遇到的事情,军臣单于不由
得一惊,心里升起一丝不祥之兆。
军臣单于原本计划这次南下和汉朝好好打上一段时间,即使打到来年春天也不怕,这才带了那么多的牧民和牛羊南下。却是没有想到,周阳一把火,让他的补给成了大问题。
以往的匈奴,打仗只管打仗,根本就不用为补给发愁,有了这把火,他不得不愁。愁归愁,他并不惧,以他的设想,只要到了汉境,就能通过掳获得到补给。
一无所获,就是他最怕之事了,由不得他不心惊。强忍着心惊,军臣单于装作若无其事:“汉人能跑到哪里去?一定是跑到雁门去了。我们攻破雁门,汉人所有的粮食、丝绸、茶叶、瓷器都是我们的。传令,加快进军,直奔雁门!”
村庄里没有汉朝百姓,一定是躲到城池里去了。攻破雁门,收获一定很丰厚,命令一传下,匈奴士气高昂,泼风般朝雁门赶去。
此时此刻,若是从空中望去的话,只见匈奴好象海潮一般,骑着战马,挥着弯刀,嗥着“昆仑神”,涌向了雁门城。
军臣单于骑在马上,不无得意的道:“雁门太守冯敬,虽是有些才能,可是,本单于手里有五十大军,一人一刀,就能把他劈成碎片。体我号令,一赶到雁门,立即攻城!”
按照兵法,匈奴赶到雁门应该稍事歇息,缓解疲劳,然后再攻城。可是,军臣单于还不知道雁门守将已经换成了李广,他根本就不把冯敬放在眼里,想一鼓作气拿下雁门。
军臣单于上次败于雁门,让他很委屈,要不是一场暴雨,限制了骑兵的发样,他岂能败?他这次是为雪耻而来,越早拿下雁门越好。
“乌特拉!”
军臣单于大吼一声,策马疾驰。
旗手打着单于旗帜,一面金色狼旗,紧跟着。金色狼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舒卷如乌画,好不威风。
“乌特拉!”
军臣单于金色狼旗所到之处,必是一片惊天动地的吼声,军臣单于听在眼里,喜在心头,这雁门战败之耻一定能雪却!
雁门,太守府。这太守府依然保留了李广的本色,设在一座寻常院落里。
正屋中,除了案几,什么也没有。李广跪坐在矮几上,身背硬弓劲矢,腰晷汉剑,正在闭目养神。面前短案上放着一碗清水。
李当户站在一旁,欲语又止。数次三番,终于忍不住了,问道:“阿父,孩儿有一事不明,为何不派出哨骑侦探匈奴动向?”
李广睁开眼,明亮的眸子一转,笑道:“大帅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城外没有百姓,没有一粒粮食,我还用得着再派人去侦探么?不如让他们省点力气。”
李当户仍是有些不放心:“阿父,不派人去侦探,匈奴到了哪都不知道。这可是你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
“邵是因为以前的匈奴来得不多,我得弄清楚他们在哪里。这一次,五十万匈奴扑来,雁门必然会来很多,不用侦探也能知道。”李广哈哈一笑,指着短案上的清水道:“通过这碗水,我就能知道匈奴有没有来。
“阿父,你为何在案头摆一碗水呢?”李当户有些不解。
“几十万大军驰骋,那是何等的声势,远在数十里外就能有动静。当匈奴到来时,这水就会起涟漪。”李广指着清水解释,双目中精光暴射:“来了!走,打匈奴去!”
猛的站起身,大步而出,威风凛凛。
李当户朝碗里一瞧,果如李广所言,水面正荡漾着涟漪,暗赞一声好,快步跟上李广。
父子二人来到城头,李广朝北一望,好一朵巨大的乌云,正向雁门城急速飘来。瞧这阵势,匈奴来的人不少。
军臣单于不可能把五十万大军都压到雁门城来,他一定会把他最为精锐的军队,最为勇悍的战将派到雁门,谁叫雁门的地位那么重要呢?
“好多!怕不有十几万吧!”李当户有些惊讶。
“没有二十万,也差不了多少。”李广一转念头,就能判断出匈奴的数量:“来得越多越好!我李广与匈奴打了这么多年,还没有与这么多匈奴大战过,这回,一定能过足了瘾。”
收回目光,虎目在城头上一扫,只见汉军顶盔贯甲,眼里闪着炽烈的光芒,手按在剑柄上,战意高昂。
连番的胜利,早就让汉军士气高昂,他们能有如此强烈的战意,李广大是满意。
“匈奴,等着瞧吧!”
李广再次望向北方。此时,那朵乌云离雁门城更近了,还能听见如闷雷似的蹄声。
时间在等待中度过,蹄声越来越响,到后来,震得地面都在颢抖,仿佛千个万个焦雷同时轰在地面似的。
一道黑色的水线出现在记野里,急速朝着雁门城涌来。再过一会儿,千面万面狼旗出现,在风中招展,舒卷如画。
就中有一面旗帜最是醒日,绣着一只金闪闪的硕大巨狼,仰首长啸,威猛不凡,正是军臣单于的王旗。
“单于来了!”
李广大是振奋,虎目中精光四射:“上次让你走运,逃掉了,这次,你又送上门来了!”
上次的追逐,要不是李广的战马脚力不够,不能追上的话,军臣单于早就成了他的俘虏。一想起这事,李广就万分惋惜。
李广的目力极好,远远就看见,不计其数的匈奴,眼里闪着嗜血的光芒,好象野兽似的。他深知匈奴的脾性,每当匈奴有如此表情,那就是大屠杀的开始。看来,军臣单于把雁门当成了掌中物,以为伸手可取。
“可笑!”
李广不屑的一咧嘴:“我李广什么时间不堪一击了?”
“鸟特拉!”
就在李广转念头之际,只听惊天动地的吼声响起,匈奴抬着云梯,泼风般的朝雁门城下冲来。竟然是要立即攻城,不歇息,李广大是意外。
这么大规模的用兵,不是掳掠,歇息是必要的。掳掠下手越快越好,歇与不歇没关系,这可是硬仗,不歇息,能有战力?
转念一想,李广顿时明白过来了,军臣单于雪耻心切,这才不顾疲劳,要匈奴攻城。这也好,正好迎头痛击,让他知道我李广的厉害。
“打进城去!杀光汉人!一个不留!烧了汉人的房屋!掳走汉人
的财物!迫使汉人的妻妾痛哭!”
军臣单于驻马王旗下,挥弟手中的弯刀,大声鼓励士气,吼得山响。
匈
匈奴了解汉朝,知道一座城池里面财富如山,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要是把雁门攻破了,得到的好处,根本无法想象,即使军臣单于不鼓励军心,兵士们也会信心百倍。
弯
匈奴兵士好象发疯的狼一般,挥着弯刀,吼着“乌特拉”,旋风一样卷向雁门城。
说—
中行说站在军臣单于身旁,打量着城里的动静。
奴
匈奴已经进入了弩的射程,可是,城上毫无动静,没有用弩射击,这和以往的打法不同。再一瞧,城头上的帅旗上有一个斗大的“李”字,中行说心头一跳,提醒道:“大单于,城上有些不对劲。你瞧,帅字旗是李字。”
“李字?”军臣单于只顾着鼓舞士气,没注意这些,闻言一瞧,浓眉一挑:“你以为是飞将军?飞将军在云中,没有汉皇的旨意「他不能来雁门。必是冯敬那厮虚张声势。左谷蠡王不是给飞将军的名头惊吓了一晚上么?”
正常情况下,没有景帝的旨意,李广不能来守雁门。可是,周阳身为边关汉军的统帅,他有权调动李广来守雁门。对周阳,军臣单于是恨到无以复加,却是不太了解,他完全想不到,周阳会临阵换将,派李广守雁门。
一说起伊稚斜败于安陶城下的旧事、中行说就元语了。汉朝兵法推崇的是“兵不厌诈”,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而是很可能。
匈奴军队好象海潮一样,涌到城下,给雁门城这座大堤挡住了。兵士开始架云梯,准备爬城头了。
直到此时,雁门城上还是一无动静。并不是没有汉军,而是汉军站在城头上,弯弓搭箭,对准了匈奴,却是不放箭。
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军臣单于的瞳孔一缩,却是没有说话。不计其数的匈奴,爬上了云梯,向城头上攻去。
“咚咚!”惊天的战鼓声响起。
城头上的汉军开弓放箭,箭矢好象一张密集的网,对着城下匈奴当头罩下。那个箭矢射得之准,让人咋舌,一箭一个,绝不放空。
如此箭术,就是自诩骑射娴熟的匈奴也合自叹不如。
在军臣单于的记忆中,能有如此精绝箭术的汉军,只有一支,并不是建章军,而是飞将军李广麾下的弓箭手。因为李广不仅箭术独步天下,而且他很会训练弓箭手,是以他麾下的弓箭手,箭术之精,就是匈奴也会自叹弗如。
李广的弓箭手在雁门,那么,李广本人必在雁门。
军臣单于明白过来,这并非虚张声势,而是实实在在的事实。军臣单于最恨的是周阳,最惧的是李广,李广在此,他一举而下雁门的想法不太可能实现。
不顾疲劳,直接攻城,在李广面前,那是最愚蠢的举动,无异于自杀。军臣单于明悟之人,知道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停止攻城,让兵士歇息,缓解疲劳,就要下令,却已经晚了。
就在弓箭手发威的同时,城头上的滚木柩石沸油齐下,匈奴从云梯上栽下来,摔死的、砸死的,不计其数。
给沸油浇中的,立时变成火人,在城下乱蹦乱跳,乱喊乱叫,好不汉军的打击手段远远不止这些,弩也发出了。
雁门是重中之重,关系到全局。虽然周阳的弩阵需要很多弩,仍是给雁门留下了不少弩。这一发威,那还得了,无数的弩矢好象蝗虫一般,直扑匈奴后队。
一轮考;矢过后,匈奴军队好象给凭空一刀斩为两截似的,后队的匈奴死伤无数,奔相逃命,前面的匈奴屁滚尿流的朝后面退去,不是给弓箭射杀,就是给弩射死。
李广之所以要把匈奴放到城下才动手,就是考虑到一旦打败匈奴以匈奴骑兵的速度,会很快逃离弩的射程,是以迟迟不动手。
匈奴从城下开始逃跑,处在弓箭和弩的打击范围内的时间就更多了,伤亡就更大。
匈奴攻城的军队中,逃出来的不过七成。一次进攻,损失三成「是很高的损失了。
雁门城下的匈奴尸体一具叠一具,不知道有多少。鲜血把城墙、地面都染红了。空气中弥漫着浓裂的****气。
与此同时,云中郡、代郡、定襄郡,正在发生激战,城下累累尸体,层层相因。
汉匈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大战,由此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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