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思国的声音隔着被子发出来，显得格外低沉：“那根本不是仙丹，是毒药！”
何不在心中难过，又感到很愤怒，他想质问张思国：明明知道段志强的下场，为什么还不吸取教训？可是想到他现在的状况，恐怕经不起半点刺激，还是把话咽了下去，转而说道：“你先出来，这样不好说话。”
“不行，我不能让你看到我。”
何不在怒从心起，大声说：“咱俩还是朋友不是？你既然信得着我，让我进这间屋子，那又何必差这一张被子？”
张思国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揭开了被子。
何不在第一眼看到张思国，竟不由得感到一阵晕眩。他看过段志强的人头，从比例来看，他缩得远比现在的张思国还要小，已经根本不是人类所该有的尺寸，可是何不在却没有看到张思国这样惊恐，也许是因为他和张思国太过熟悉了，熟悉到无法接受他现在的改变。
张思国的全身已经缩到只有原来的一半左右，这倒也没什么，何不在早预料到了。可是就像段志强一样，他并不是变成了小孩，而是成比例缩小的，就好像一个小孩子长着**的脸。看着那张缩小了一半的熟悉面孔，那种感觉已不仅是怪异，而是妖异，使得何不在全身无法抑止地汗毛倒竖！
何不在实在很想低下头不去看他，可是那势必会对他造成极大的伤害，况且本来是自己要求他出来见面的。他极力控制着脸上的表情，尽量不显出异常，但一开始时他那震惊的目光，还是被当前正非常敏感的张思国捕捉到了。
张思国苦涩地笑了笑，说：“你不用害怕，你能这样看着我而不是背过脸去，我已经很感激你。找你来是对的，如果让我家人看见我这个样子……”他恐惧地颤抖起来，牙齿都在“格格”作响，“我简直不敢想，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何不在深深吸了口气，在床边坐了下来，拍拍张思国的肩膀，手接触到那变得瘦小了的肩膀，不禁一阵心酸，沉声道：“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把事情经过都告诉我。”
张思国定了定神，断断续续地把他最近的遭遇说了出来。正如何不在预料的那样，几乎可以说是段志强的经历的翻版，无需赘述。但听过他的叙述之后，何不在却感觉到了一些不合情理的地方。首先，从张思国的描述看来，他遇到的无疑和段志强的“仙师”是同一个人，都是外表年龄在二十岁左右，但是谈吐老成；长相俊秀，举止飘逸。这就更加深了何不在在来之前就深怀的疑问：为什么张思国会遇到这个人？张思国虽然知道有这个人、也想见到他，但无处寻觅；而对方则没有理由知道张思国的存在，可是他们却相遇了，这难道只是巧合？
他又反复追问了几次张思国和“仙师”第一次见面时的经过，推敲他所能回想起的每一个细节。在张思国看来，他们只是偶遇，但何不在认为那决不可能。既然不是张思国找到“仙师”，那必然是“仙师”主动找到张思国，只是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手段，又为什么在茫茫人海中，偏偏选中了张思国。
何不在把这个疑问暂且放下，又提出了另一个让他难以释怀的问题：“你拜那个人为师，应该不只是为了长生不老，而是想要成仙吧。而且段志强的经历，你也是看过的，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做出和他一模一样的举动，跑去偷药？按理说，你应该避免和他犯一样的错误。而且之后你竟然还把那药吃下去了，段志强什么下场，你也是心知肚明，怎么还这样糊涂？”
张思国茫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当时就像鬼迷心窍一样，明明知道要是偷了那颗药就会被逐出师门，我还是忍不住想要，不拿到那颗药我就坐立不安，干什么都没心情。”
何不在心中一动，他注意到张思国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用了和段志强一样的形容词：鬼迷心窍。现在看来，段志强也可能是受到一种莫名的诱惑去偷丹药的，而非出自他的本心。而且何不在有种感觉，张思国并不是在看到丹药的时候才变得鬼迷心窍，他是在遇到“仙师”的时候，甚至应该追溯到更早之前，他第一眼看到段志强那本“长生手记”的时候，就已经鬼迷心窍、无法自拔了！何不在觉得他好像找到了一丝头绪，本来想说点什么，但张思国的话没有说完，他就选择先继续听下去。
张思国继续说道：“我也知道那药吃不得，而且我根本也不打算吃。你以为我要成仙，只是为了自己么？我不像段志强，他只要顾自己就好了，我有牵挂，有父母，有兄弟，还有……小眉。我是想，成仙之后，再渡化他们，和我一起世外逍遥。人说一人得道，举宅飞升，鸡犬都能升天，何况亲人呢？不怕让你笑话，我……本来还想，到时候连你也一起渡了，没朋友做神仙也没什么意思。”说到这里，他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像是自嘲，又像是自虐，眉宇间满是痛苦：“呵呵，现在看来，全是笑话！狂妄！蠢得可笑！”
何不在听得心潮翻涌，原本他对张思国想成仙的事是很不以为然的，甚至还有点轻视和气愤，但听他这么一说，倒觉得可以理解了。张思国的想法，也许很天真，但是感情很真挚。可是却被人利用，以至遭遇不幸，那个“仙师”实在可恶卑鄙至极！
张思国又说：“所以我本来是不打算吃那个药的。明知道它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吃它，我又不傻。再说，就算它真是长生不老药，我一个人吃了，百年之后变成孤家寡人，那滋味想必也难受得很。”
何不在没想到张思国竟如此重情，为了能和亲人在一起，即使长生不老药也可以放弃。就算是因为他知道那药可能有假，但能有这种想法，也很令人佩服了。可是不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变故，使他把那颗“毒药”吃了下去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