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以甲板的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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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公子,敌舰对我们的攻击并不强烈啊?”胡子有些迷惑。。

    话音刚落,只听轰的一声,一枚炮弹好死不死的落在胡子身边,将甲板砸出一道裂缝,同时船体略微摇晃,落弹处冒起一阵浓烈的黑烟,呛得胡子连续咳了起来。

    “呸呸呸!该死,还说攻击不强烈,这他妈的就打过来了!”胡子连声咒骂道。

    平心而论,安澜号和澄波号的攻击火力还真是留了情面的。不但攻击频率低,而且用的还是最廉价的实心弹。这种弹药完全是靠冲击力攻击敌船,既没有爆炸效果,也很难引起船体燃烧,就连清朝水师这种档次的军队都已将其淘汰了。

    林海一看这仗打的,拉稀摆带,就乐了,对慕容燕笑道:“赵全泰这老小子人际关系不错啊,这几艘船看来是要放我们一马啊。”

    慕容燕皱了皱鼻尖,哼了一声,说道:“又让你侥幸逃过一劫。”

    炮台打不死他,死亡峡谷也打不死他,还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林海晒然一笑:“什么叫侥幸逃过一劫?嘿嘿,就算他们把我们往死里打,我又何惧?只是回头来修理舰船麻烦一点罢了。”

    眺望远方,靖安、精捷两船仍然保持着原有队形,林海命令横海号保持速度,匀速前进。

    执中号上,管带陈继忠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安澜和澄波的表现让他一头雾水。就这水平?就是平时训练的时候也表现得比现在生猛得多啊!想了一会儿,陈继忠喃喃说道:“管他的,反正论起战斗力,老子的执中号是最差的,你们不打,老子也不打。”

    陈继忠这厮,陆军出身的,带海军根本就是门外汉,是以执中号的吨位和规格虽然和其他几船差不多,但战斗力却差了很多。不过论左右逢源,八面玲珑,他这个老油子可不必任何人差。

    横海号顺利冲出安澜和澄波的火线,几乎完整无损的进入执中号和广济号的攻击范围。

    “快,快给我狠狠打,别让它跑了!”万声宏气急败坏,向炮舱室下达了一条命令。顿时,一直表现得咩咩温柔的安澜号好像突然吃了春药一样,将雨点般的炮弹纷纷抛向横海号,一道道水柱在横海号船后很远的地方腾空而起。

    作为一个“拿了朝廷俸禄,就得对得起这份饷钱”的大清水兵,胡子很想对安澜号大声吼叫:别打了,早就不在射程了,你们这些败家子,这是浪费咱们大清的弹药啊!

    澄波号的表现从一开始就和安澜号保持一致,这会儿也是生怕弹药打不完似的,漫天遍野的乱砸一通。而执中号和广济号的表现则和之前的安澜号差不多,那炮弹打出去以前是宁缺毋滥,打出去的效果却是又缺又烂。

    当然,饶是如此,仍然不断有炮弹命中横海号。

    20分钟以后,靖安、精捷两船开始慢悠悠的收尾,这时即使横海号的速度降到15节,恐怕也能顺利突围。

    林海下令,风帆挂满,蒸汽机也开到最大功率,全速前进,以21节的速度进行冲刺。靖安、精捷两船连船身都还没摆正,横海号已如离弦之箭,从死亡峡谷中冲了出去。

    “横海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快了?”精捷号管带季校松望着横海号尾冒出的烟雾,表情有点麻。和赵全泰相识多年,他自然知道,老赵的强项是炮战,是甲板,是冲锋陷阵,像这样一溜烟逃跑,那是自己的强项。

    “管带大人,我们还追击吗?”

    “追,为什么不追?”季校松的回答非常值得回味:“反正都追不上。”

    ……

    追逐战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六艘船才算从横海号的视野中消失。

    这时已经接近凌晨了,海面上漆黑一片。稍有光亮就醒目得很,所以几艘船上的灯火完全消失以后,林海知道它们已经处于海平线以下了。

    在航海术语中,有“一上一下”两个极限法则,“一上”是指“甲板上”(To-b-abov-board),任何人,任何事,只要上了甲板就必须开诚布公,绝对坦诚,“甲板会议”是海上最高级别的会议。而“一下”就是说的海平线以下(ndr-th-Prpl-Ln):无论任何敌对关系,一旦对方撤离到海平线以下,则表示敌意的消除,原则上不能再进行攻击。当然,这个情况下,想攻击也根本不现实。

    这两条法则可说非常古老了,古老到几乎已经淡忘。但是由其衍生的海上法则却不少,譬如白旗规则:在海战中一旦挂出白旗,则不再受到攻击,而挂出白旗的军舰,将视为沉没,在海战结束以前,也不得继续参战。和陆战挂白旗不一样,在海上挂白旗是不会被鄙视的,因为海上的白旗规则和海平线法则一样,也是为了保护生命。

    横海号安全了。林海吩咐水兵们对船体的受损情况进行检点,水兵们拿着灯具开始到处忙碌起来,很快,林海得到了回报,虽然敌舰已经手下留情,但是船体受损仍然非常严重。

    “船木工立刻维修,其他人全部都到甲板上来,老子要开甲板会议!”

    很快,水兵们纷纷到达甲板,一个个灰头土脸,神情惨淡,如丧考妣。有好几个还受了伤,绑着纱带,吊着胳膊。林海伸手作了个坐下的姿势,所有的水兵,以及慕容燕都就地坐了下来。

    林海站在船头,神情严肃,面向甲板缓缓说道:“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老子就是出来打个酱油,为什么会被连续轰了4个小时?”

    甲板上鸦雀无声。甲板会议的精神是知道的直言不讳,不知道就保持沉默,不允许吵吵闹闹。当然,不允许不代表不会发生,在后世,某些国家或者地区的议员会议还大打出手呢。

    过了一会儿,秀才才说道:“6条船都是广东水师的,这次还是一起出去剿匪的,平时关系也不错,不知为什么对我们下毒手……”

    完全是废话,但是好歹引开了话题。

    “不是下毒手,他们是放了我们一马。”胡子言简意赅。

    陈四爷想了一下,说道:“依我看,松山炮台和安澜等6船同时对我们发起攻击,显然是被上峰调动的。6船本来是驻扎在虎门,由虎门总兵吕大人节制,但是吕大人目前不在澳门,所以调集6船过来围剿横海号的,估计是张金堂大人。赵大人又一直没有回船,难道遭了意外?莫非……是张金堂知道我们放了慕容燕和女眷?要治我们的罪?”

    陈四爷说完,目光投向慕容燕,不过目光中并无半点埋怨,更多的却是关怀。虽然他很排斥女人上船,但经过十余次与风暴的搏斗,慕容燕也已经博得了横海号的尊敬。

    慕容燕脸红了红,显得有些尴尬。心想,如果原因真是那样,只怕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陈四爷,你这个说法不能成立。”林海摇摇头,说道:“慕容燕和我关系不错,但既然是甲板会议,我也不避讳,该说什么还是说什么。我认为,我们虽然私自释放慕容燕,但罪不至死,而松山炮台的攻击,简直是杀无赦的攻击,连分辨的机会都不给我们,肯定不是因为私放了一个女人这么简单。”

    “林公子和陈四爷说得都有道理。”一个叫刘山峰的机灵水手说道:“俺也觉得这个事是张金堂搞的鬼,不过事态的严重性,绝对超乎俺们的想象。因为驻扎在虎门的船,只有总督、提督和吕大人才能调动,张大人想调动虎门的舰队,必须是天大的事情,俺记得……俺记得好像是敌袭或者叛乱,才能紧急调用。”

    “敌袭或者叛乱!”胡子闻言,大叫一声,面红耳赤的叫道:“张金堂怎敢给我们扣上这么大的帽子?”

    “这个……倒也未必一定是这样……”刘山峰道:“不过松山炮台和6条船对俺们的攻击强度有很大的差别,俺觉得,是因为松山炮台是在张金堂的督视下,不敢留情面,这也可以看出,张金堂是真想杀俺们,而虎门的舰队不是。”

    林海不禁点了点头,觉得这个年轻的水兵很有头脑,可以尝试着培养一下。

    甲板逐渐热闹起来,水兵们纷纷发表意见,林海眼看会议没有什么进展,便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然后说道:“这个事情蹊跷,不能不弄明白,而且赵大人音讯全无,也令人担心。不妨如此,我单身潜回澳门,打探消息,乘机救援赵大人和失落的兄弟,胡子你暂时主持船务,把船开到金瓯角去,在我回来以前不要轻举妄动。我们不知道这次犯了什么罪名,但是有家眷的兄弟,可以考虑安排一下家人,避免被株连。”

    胡子断然道:“此事绝不可行,林公子,你这时潜回澳门,实在太危险。赵大人是死是活还不知道,横海号不能再失去你。”

    林海微笑道:“胡子,难道你还不知道我的武功?龙潭虎**我也闯得,何况一个小小的澳门。”

    胡子拍着胸口道:“若你定是要去,吾当相随。”

    林海冷冷的道:“你当相随?哼!以甲板的名义,你自认为能够给予我帮助么?我看你只能给我添乱子。”

    林海的语气变得非常冷酷,因为他知道,冷酷可以节省时间,更可以救下胡子的命。

    如果他执意要去,别的不说,就他那张极具个性的脸,只怕刚上码头,立刻就会被抓起来。

    胡子无话可说,在甲板上不是靠义气说话,而是靠事实。

    “以甲板的名义,我觉得,我能够给予你帮助,林海,我要和你一起回澳门。”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

    是慕容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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