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勇也没想到裴诚回想自己的坐骑下手,一时不防差点被摔下马来。他来自西凉,几乎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惊诧之下脱身飞出,正好在马匹摔倒前稳住身体。这时听到众人为裴诚呼喊,面色越发的难看,不说自己在郭汜跟前夸下的海口,如今被人杀了坐骑,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顿时一举大戟,一步一步向裴诚走去,冷笑道:“你这是自己找死!”
裴诚人被撞倒在地,心头一片寂静,听不到众人为自己的呐喊,看不到管亥的挣扎,只是静静躺在地上,已清楚看到崔勇的阴鹫的脸庞和闪烁着诡异光芒的眼神。心中有个念头不住的想起:我这便是要死了么?心中非但没有任何的害怕,反倒有些兴奋。但此时他已顾不得再多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
崔勇的脚步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上,众人既希望看到裴诚站起来,却又有些不屑他刺马,矛盾的心理混在一起,竟不知道是继续呼喊,连原本不屑的李暹也站到城墙上,看着场中的变化。
场中唯一着急的管亥却仍是相救不及,而周仓已经奔下城墙要出战,却被人守住城门,根本出不来,愤怒的吼声渐渐变成哭喊,众人见到这庞然大汉的哭喊在寂静的深夜中显得格外的刺耳。又有些默然。
崔勇手中大戟高高举起,在距离裴诚不足三步出稳住身体,冷漠的看着躺在地上仍自不动不动的裴诚,低声冷冷道:“你竟然敢偷袭崔某的坐骑,这便拿命来还吧。”一戟划破黑夜,闪电般的击向裴诚的脑袋。
裴诚生死关头,心中却是一片宁静,情知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当下奋起余力,将自己防身用的短刃从怀中取出,积蓄半天的气力运于双臂,猛然转动身体,任由崔勇的大戟刺穿自己的肩头,顿时皮开肉绽,鲜血喷出。裴诚闷哼一声,双手反而紧紧抱住崔勇的双腿,奋力之下短刃竟然击断崔勇的双腿,两人摔到在地。
早在裴诚微动身体的时候,崔勇已经觉得事情有变化,可是自己那一击已经用老,再想改变方向去刺裴诚的脑袋已然不及,待欲后退时,双腿已经紧紧被裴诚拿住,剧烈的痛疼传来,双手拿握大戟不住。他也是久经沙场之辈,情急之下一拳重重击在裴诚的伤处,只盼能让他收手。
崔勇的一拳几乎让裴诚晕过去,脑袋上顿时惊出一头冷汗,反倒让他清醒不少,此刻说什么也不敢放手,滚到在地向后折去,几乎将崔勇的双腿扯下来。
崔勇一声痛呼,五官都挤到一块,带着哭腔叫道:“你放手!”仍然一拳又一拳的击在裴诚的肩头伤口处。
裴诚痛得浑身上下肌肉不住的收缩,却自喃喃的叫道:“我偏不放手!”他自来到这世上,力气增大不知多少倍,若论战场拼杀,他万万不是崔勇这样三流武将的对手,可是若论力气,三个崔勇都不是他的对手。怒喝一声,双臂用力,竟然挣开崔勇的拳头,猛然抛开短刃,徒手将他双腿从折断出生生撕裂了。
崔勇的惨叫顿时响彻宫院城墙前,和一众死伤在地的宫人相较,显得说不出的诡异,又自十分的惨烈。而见到这血腥的一面,饶是众人久经生死,还是有不少将士吐了出来,几乎让人不敢直视。
管亥站定在裴诚身后数步,也被裴诚的疯狂惊呆了,听到崔勇的惨叫声渐渐低下去,上前沉声说道:“元绍,他已经死了。”
裴诚状若疯狂,不知痛楚的一拳又一拳的几下,几乎将崔勇全身上下的骨头都打折了,方才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一手拔出肩头的大戟,回头漠然看着遍地死去的宫人,忽然觉得自己是这其中的一员。
吼吼吼……
裴诚一手举起崔勇的大戟,高高的指向繁星点点的天空,口中吼着不知何意的怒声,吼声逐渐变大,直至如惊雷般震摄长空。一时间,天地间仿佛只有裴诚野兽般的叫吼。对面郭汜营中,见到情势急下,自己这边的上将崔勇竟然被这样的一名无名小卒杀了,此刻又见他浑身上下鲜血浸透,如同从满地尸体中爬起来杀神,都是惊恐无比,不住的向后退去。
裴诚的怒吼渐渐转低,最后眼光落到已经不知生死的崔勇身上,最后目光定格在崔勇的坐骑出,眼中已然变的一片血红,一股狂热的战意充斥眼眸。举步慢慢向前,他每迈出一步,就仿佛经历了一个生命的轮回。此刻的他是那个胆小的钱诚。又是被天雷击毙的裴元绍。各种景象在裴诚的脑海之中不断闪过,眼中的狂热战意也便增加一分。直至迈至第九步,他已经站到崔勇的坐骑前。
这战马虽被裴诚的长枪刺穿,却尚未立即死去,双眼之中不知是鲜血还是泪水,只是放大的瞳孔在盯着裴诚看一般。
“战场是你的宿命,你我都是一样。”裴诚一手轻轻握住插在马匹胸膛出的长枪,缓缓抽将出来。到了后来,猛然用力,竟然将战马从长枪中扔了出去,轰的一声砸在崔勇的身体上,人马皆亡!宫院前前方,众人只看到死神般的裴诚双手各持一枪一戟,伟岸之极的充斥在天地间。
“诸位将士,随我冲阵!”李暹毕竟还有几分眼力劲,看到郭汜营中将军已经被裴诚的残酷吓退了勇气,一声大喝,宫院城门打开,数千将士奋勇杀出。
裴诚靠着一分枪法、一分力气、一分心计,剩下七分拼命,竟然将郭汜营中大将崔勇活活打死,非但双方众人被这变化惊呆了,便是裴诚自己也如做梦一般,根本就想不到自己竟然可以变得向野兽一般血腥。此刻李暹手下军马开始冲击郭汜的战阵,他站在宫院城墙之前,和所有死去的宫人一样,如同死寂般的没有任何言语、思想,哪怕一丁点的生命迹象。
“元绍,你这是怎么了?你伤的重不重?”管亥和周仓一左一右的站在裴诚身旁,一边拨开飞来的箭雨,一边将他带到宫院城下,将他的伤口包扎了,可是鲜血仍然不住的流出,伤口处更是一片狼藉。看到他双手仍然紧紧握着崔勇的大戟和扭曲得不成样子的长枪,已经和凝固的鲜血结在一起,他二人废了半天的气力也没有从他手中取下,又怕伤了他,只得作罢。
周仓见裴诚双目之间毫无神采,只是痴痴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厮杀,兵马的冲击,情知不妙。让虽有几分见识,却也不知裴诚是这为了那般,一时急得不住的搓手。倒是管亥沉着一些,猛然一掌拍在裴诚的后心出,只听裴诚咳嗽几声,终于从寂静中醒来。
裴诚充耳不闻战马的嘶鸣、将士的惨叫,只是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刚才发生的一切渐渐回想起来,忽然沙哑着声音问道:“我这是怎了?还是裴元绍以前是这样?”
周仓没有听出他言语中的矛盾,反倒安慰他道:“你没有事情就好,刚才可吓坏了大家。”
管亥也点头道:“你伤的很重,不要动荡,坏了伤口。”
这时周仓的手下驾着载有皇帝和皇后的车架到了,上前叫道:“将军,我们怎么办?是保护皇帝还是乘乱混出城去?”
管亥面色一沉,喝道:“当然是出城,保护那个小皇帝有什么意思?我们……”他正要呵斥,裴诚却好见到贾诩和一班宫人在车架后赶来,连忙低声道:“现在根本就出不了城,想要活命,必须保护好皇上。”他刚才感受不到伤口出的疼痛,这时勇气过后,也自一阵阵的后怕,伤口处更是火灼般的疼痛,不能和管亥解释更多,低声吩咐道:“皇帝车架到哪里,咱们就跟到哪里。”
贾诩疾步走到裴诚跟前,四下打量一番,朗声道:“这位小兄弟力斩崔勇,可算是立了大功,可喜可贺。”他眼光一转,忽然凑到裴诚跟前低声道:“小子,你和伯喈(蔡邕)到底是何关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