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妨猜猜能接下我几招?”大汉恢复了悠闲的姿态,轻松的说道。
韩文若没有回答,他只是以食指扣着中指,嗒嗒弹了两下。可是他的眼睛一直未曾离开过大汉;就好象盯着一条昂首毒蛇一般,稍为松懈,很容易便会被它一口咬死。这时黑暗的林影中、也传来“喀喀”、“咯咯”两声;对方又笑了,笑起来象只偷出蜂蜜来的谗熊、聪明而可爱的熊。
“我知道了,你在叫人,你就是可疑的夜行人。”
“你一定是在叫同伙。”大汉笑得有些老实和揶谕:“如果再多来几个你这样身手的,我可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可惜不只你有,我也有。”这时一行六人,自华服大汉的背后阴影中走了过来,六个人都神色微笑从容,毫不张惶。韩文若静静地看着他们到来,他们也镇静地从容走进来。
韩文若缓缓的移开了眼神,放松了姿势,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托着下巴,出来的人慢慢止住了脚步。出来的人心里一震:这人居然如此轻松的面对他们,用手支颐、淡淡微笑、好象一个含忧带笑的少年公子,但又透着慑人千里之外的感觉,韩文若心里有一种感受,这些人仪表高雅、相貌堂堂、风度翩翩,高手气态洋溢于眉字间,完全一副世家公卿的出身。
这使得他心中有一般愤怒。对那些生来就习惯于站在支配者立场的人在强制别人遵守他们所制订的规定时,而他们自己往往就理所当然的临驾于世上无数法则的群体的愤恨。韩文若仿佛没有看到多出的几人,只是淡淡地说:“我一个就够了,你的这几个人还不够看。”
这六人的脸上,忽然没了笑容。刚才这几人还在笑着,可是他们的笑容,几乎是说没有就马上没有了,一点笑容也没有。有笑容的他们,和没有笑容的他们,判若两群人。其中一名穿蓝衫的公子走进一步,道:“行使大人,这人交给我收拾好了。”——收拾?韩文若表面上平淡如昔,但心里无名火起:收拾!这岂不是当年他象狗一般饿趴在路上,给人误为偷饽饽的贼时,所听到的话!他最痛恨的就是那种只会欺负弱小,却不敢挑战强权的人。至少要他们知道要得到利益就不得不失去自己所拥有的,即使付出的是痛苦。
大汉皱皱眉头,没有作声,蓝衫的公子拔出佩剑,正要出手,其中三人倏地跃出,道:“曹兄,我们来掠阵。”说话的人叫蔡石之,是徐州蔡姓大族的世家子弟,以一手快剑自许。他对眼前这个夜行人极不顺眼,也便要出来好找个借口侍机夹攻动手,另外以获同伴的感激,可是话未说完,迎面只见一片剑光。他急忙跳避,剑光紧随追到。他躲过一重寒光,又见数重寒光,躲过数重寒光,却是千万寒光。所谓“剑影如幕,幕幕无穷尽”,便是如此。
蔡石之先机尽失,眼见不出三招,就要死在韩文若剑下;几名同伴连忙过去相助,谁知人踪未到,数十道寒星,直向他们卷洒而来,几人连忙纵身闪躲,才知道不是暗器,而是水滴,这却使他们无法赶过去营救蔡石之。正在这时,“咯噔”一声,星火四溅,韩文若的剑光一敛,所有招式被另一柄大戟封住!
这戟黑漆如墨,却锋利无匹,与短剑才一交锋,即将其击得如星光般粉碎。
韩文若再次弃剑退式,叱道:“好戟。”
大汉笑笑,将长戟收回,掷给一名手下。(真不知他身后阴影里藏有多少人)然后,掉头对着韩文若正色道:“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你到我们这边来,我们就会尽量满足你的愿望,决无虚言。把握住这个机会,你就很可能一生事事如意。”
“哦?把握的反面就是放弃,选择了这个机会,就等于放弃了其他所有的可能。何况,阁下的志向也只是在个人的事事如意这个程度么?”韩文若淡淡地道:“岂不闻: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大汉听后更是暗暗欣赏,但神情更加严肃起来,坦然道:“此中所谓“仁”就是一种因体验到个人与天地万物为一体,而后自觉地承担起“以天下为己任”的责任,你所指的也就这个。但是曾子所身处的时代与现时远为不同,从个人的生存选择看过来。个人就象是被抛掷到这儿来的,你和我都一样,无法选择自己的时代。因而要重新去理解,孔子讲过“中庸”之中,就是根据时代和具体情况选择最适当的行为方式,而“中庸”之庸是指符合从整体利益出发的根本常道。尽管选择也不是无原则地纯依个人之好恶,但是强者的结合才是了结一切的基础。”
在这一篇驳论的最后,大汉温和的总结道:“我们现在生活的时代是一个旧的道德规范已经开始解体,新的道德规范尚未确立的时代,持国者皆以武力为尊,以权谋相尚,即使讲论道德者,也完全是利用道德教条为势力服务。”
“小兄弟,你的想法是以古度之,想当然耳。”大汉以一种饱读天下後冷眼世间的睥睨看着他。
面对这一席话,韩文若哑口无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