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送货(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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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拨开了锁,然后习惯性地和妈妈说了声“再见”就走了,关掉的门有点冷,她的声音没能够传出来,轻轻地好像回应了我一声,毕竟,那么厚的门。

    时间应该还早,但天色已经暗暗的,像是拿了个大号的高压锅,把我们都放在里面,盖上盖子,用怪异的气压挤压我们,虽然不会****,但血好像马上就要溢出胸口,却停留在喉头不动。我本来想回家拿雨伞,但听到里面已经锁好了,就没那种信心再去敲开,再一次面对同一张脸,我只有把握不住的逃避。深呼吸一口气,才慢慢走下楼梯,我换了好几种方式下每一阶楼梯,在空中的一点点时间才想起了很多的快乐,也好像从窗户外看到了很多东西,比如说——风。

    洛樱城的交通路线比较复杂,还保留着马车这一类人力车,公交车多得吓人,奇迹的就是少有车祸,路上也没有限速,人流像是海啸一般,没的时候风平浪静,一下来了非得弄的人心惶惶。我走在家旁边还算冷清的街道,偶尔只有自行车或者是公交车通过,连车都鲜有通过,所以这一带很清净。我常常喜欢下来玩,当然那是以前,看风景也好,看路过的行人的表情动作也好,即使他们好像说好了的一样的严肃,从来不露出带有一点味道的表情,再无聊些就是逛一些旁边的小店,看看电视,聊聊天,我不敢想象现在也这样度过,在我想来,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至少对于现在来说,我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再看这里,已经和当初不一样了,虽然当初的样子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但至少不会是这样——刷的不能再白的房屋,还有旁边要兴起的商住楼,以及一堆堆没有售出去的店面,满是灰尘堆积,至少当时会有一片草地,我还和隔壁家小孩一起放过风筝,只不过,我现在跑进去,都是瓦砾了,会刺伤我的皮肤,流血。

    路过几家好不容易挤在灰尘中毅力十足崛起的店,其中一家店主一脸无聊地上网,托着腮帮子,一脸无奈地面对屏幕,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点鼠标,另外一家两个人在吵,声音不是很大,但肯定为了利益的事,因为,在这种以商业著称的城市,除了利益,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两个人反目,除了利益,也没有任何东西能两个相谈融洽,我现在想的太极端,也许不会是这样的,但慢慢走上社会可能我才会知道,我们就是朝这个极端的想法慢慢靠近。我还在想,就在隔壁,为什么反差那么大?当然,我是在外面看的,他们根本不会知道隔壁有个人心如死得不能再死的谁或者是有个吵得天花乱坠的谁,这些只有我能看到,当一个观赏者,有时候真的不错,能看清楚“当局者”不能看清的事事非非,他们在雾中厮杀,而我们在雾外,即使四周埋下各种强悍炸药,他们也不知道,因为,我们在外面。

    我不在去管他们,这样的情景多的很,我开始看向马路,这里的车也出奇得少,比别的地方起码少了几倍……虽然说别的地方都是以几十辆为一个单位的,但去城南的车毕竟少,那里好像正在开发,据说要开发什么商业区,我总觉得,整个洛樱城都是商业区了,商业的人办商业的事在商住楼,谈商业开发的事情,以商业的名义旅游,吃商业自助餐。我只能走到相对比较热闹的的地方去等待车子了,那就意味着,我就要多走一段算比较长的路程,中途会挤到一些不认识的人,可能还会被大腹便便的投资商人撞着,然后不住地骂我。因为我一直没有怎么出来玩过,要出来也是有人带着的,就像一只小狗一样,这次能够出来,还是还是像只警犬一样,身携任务。

    我发现我一边走路会慢慢哼起歌来,而且是那种自己听了一般都没有调的那种,脑子里却有调调的,人也会不自觉地摇晃起来,只不过幅度很小,每一秒都想闭上眼睛,想潜到水里,听不见任何声音,但周围无时无刻传来尘世的喧嚣,把我从幻想拉扯到现实,又从现实拉扯到幻想,交界的一瞬间,我好像看见几个可爱的怪物在跳舞,真的,我真的能看到,就像我当时可以看到风的旋律一样。这时候我已经没有什么想法了。我慢慢走过去,像是被什么巫术击中了一样,我能感受到双眼的无神,但我却不能控制,来找一个焦点聚集我的眼光,现在只能任由身体慢慢走过去,可能是飘的,也可能是滑过去,反正我只知道我没用一点点信息传入大脑来控制自己的行动。我只是想和他们一起跳舞,旁边好像没有人了,就只有漫天的霓光灯,一重一重地铺在身上。

    我就快触及他们了,就在眼前,我还是在被两个世界反复地拉扯中,我痛苦,却不能说出来,一步一步挪过去,没有阻碍,我感觉我是多么的幸福,那不是个梦,还有,我可以拥有朋友,虽然在学校里有,虽然我不能保证他们什么时候也会突然和那个坏女生一伙来骂我、装作不认识我,我很喜欢他们的舞蹈,即使感觉有点奇怪,就在我快要牵到他们手的一刻,一声喇叭声好像切断了我的脑电波,“叭”地一下被关掉了。然后我的思绪、想法又重新回归到我身体,因为我感觉能控制手指的动,然后我才清醒,刚刚醒来就听到旁边漫天的骂声,好像都是击中我的,我顿时感觉头上好几道九天神雷劈下来,一道接着一道,想死都躺不下去,刚想躺下去就被另外一道唰地击飞。我现在还是想回到那种感觉,至少没那么多的烦躁。旁边好几辆车乱乱地听着,有的叫着喇叭,有的横竖歪斜,前面几辆好像是急刹车而停止的,因为我看到路上还有黑黑的那种痕迹,然后我才发现我站在大马路中间——没有斑马线的闹市区。旁边的司机不断地破口大骂我,那些难听的话我曾都在哪里停过,我好像知道了什么,本来想冲出去,快点跑点,因为我以前闯祸都是这么解决的,这次才发现水泄不通,根本出不去,不过看看周围,还好没发生什么交通事故,不然肯定完蛋了。旁边的雪融化成脏脏的那种,和这个城市的汽车、马路结合在一起,相得益彰。我在人头济济中,看到几个交警正在往这边跑过来,一边还疏散人群,一边问什么情况,我已经忘记我自己的处境或是别的了,人群慢慢散开了,司机也抱怨了几声走了,而我被警车带走,我想这个镜头后面一般是被判死刑,然后会是爸爸妈妈哭着为我送行,拉着我的衣角久久不肯放手……这个时候我才想起了他们的种种的好,即使他们有什么过错,我也全部忘记了,只剩下甜蜜,但幸运的是,此行最多也是被审问一番,记录点什么东西,然后别的我也不清楚,因为我没去过。不幸的是,为什么我总是要在这种时候才能想起来某些快乐的东西,而平常总是抱怨?

    坐在警车里,反而觉得平静了很多,因为周围没有了那些人,和那些烦人的事。前面的司机在开车,先前坐在我旁边的警察没有说什么话,后来开始问我一些什么什么的,我都有意识无意识地回答两句,到了后面,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那个警察反而被我弄得笑呵呵,让我先前想的那种凉凉的气氛全没了,倒像是去开家庭聚会。这让我感觉就算到了警察局都没什么好说的了,喝杯茶,友情谈话?到我感觉能说的全部说完,他能问的也都问完的时候,刚好到了警察局,一路走到里面,到处都是“带女儿来玩啊”等等的声音,这时候我才想起来,我是谁的女儿呢……

    走到一个好像办公室的地方,警察问我什么,我又重新回到那种状态,耳朵中明明有声音传来,我也听得到,但下一秒就忘记他问的是什么,我回答的是什么。我们就这样无聊地一问一答,他则慢慢记录着,然后他最后说了句:你家长电话多少,打个电话给他。

    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才清醒过来,打电话?不可能,我才不想让妈妈到这里来,她一定又会烦躁地跳起来,然后会不断地向我发牢骚,那些警察也会和她争执起来,我以后将会躲在家里,等到我有能力、魄力离开,以后她也不会有信任我的原因,她会认为我还是个只会捣乱的小丫头……其实,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此时此刻,我真的想一个人,没有亲人,独自面对一些事而已,即使我面对不了,看不开。

    我支支吾吾,没有说什么,脸涨得通红。他看见我这个样子,以为我家里有什么困难,就说:“别哭啊别哭啊,你家里有人吗?”

    我松弛了下紧绷的眼睛,放松下肩膀,憋出几个字:能不能不打电话。

    那个警察也许看我年级尚小,叫我登记了些什么就允许我走了,并且还嘱咐我什么,叫我下次小心点,别引起这种堵塞了,他还问我要不要送我回去,我说不用,还问我手中的袋子是什么,干嘛的,我说妈妈叫我送的,他本来想打开来看看,但介于我前面都快哭了的样子,也就没有做什么,说了很多我没听进去的话。我说了声谢谢然后就走了。虽然说这中间的过程很简单,但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太阳大大的,似乎可以抹杀一切的悲伤,我看着外面停满的警车,心里却突然一阵悲伤,也许是哪点黑暗的角落传来的,太阳有到不了的地方,那里的悲伤,在我身上,原因——没有。

    走过一棵棵的树,上面结满了冬天的粉末,冬天的阳光撒在上面,暖暖的,好像会把它们永远镶嵌在树上、房顶上、停在露天场地的车上,封印千年。

    路上行人来来往往,也许其中有当时指责我、骂我的那些人的其中一个,但现在都伪装得好好的,隐藏在乱流中。

    我慢慢穿过他们,想去最近的那个车站,等车,然后去叔叔那里,把这个东西交给叔叔,看一眼他现在怎么样了,看一看外面、城南又变成什么样子了,看一看做生意的人又会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都挺着像孕妇一样大大的肚子。

    街边有停靠点,我反复渡步,看站牌,看车穿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