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端甫也道:“正是。平日里你总请我吃好的,今日我请你吃……吃我家的饭菜好了。”
赵希厚道:“甚好。常在家吃那些,嘴巴都吃不出味了。”
邱家大姐舀了水洗手,转身进了屋:“那你们先坐。我去做饭,一会儿便成。”
厮杀片刻,赵希厚又以五子败北。他气恼地丢了棋子:“又输给你了。”
邱端甫微微一笑,露出与年纪不相符的老成:“你不过是奈不下性子罢了。这里,你若是耐心等三手就不会这样;这里,你若是不另谋他地,也就不会被我连吃七子。”
邱家大姐端了菜出来,见他们还在下棋,笑着道:“先吃饭吧,吃完了再下。”
邱家说是饭,并没有饭,只菜和面蒸的菜饼子,七七八八的酱菜摆了几碟,算的上时鲜的就是一碗炒鸡蛋。
赵希厚有些为难,平日里他无肉不欢,再看看这些……他勉强尝了口鸡蛋,极嫩,似乎又不像是那么回事:“这鸡蛋怎么炒的,跟平日里吃的不大一样。”
邱家大姐为他们盛了碗菜汤,有些不大好意思地道:“家里鸡子儿不多,兑了些面粉在里头。等二弟院试后,我再做给你吃。”仿佛对没能实惠,而感到歉意,末了又道,“下次定不兑面粉在里头。”
“不,不用。这就很好。我回头要跟王叔说说,这么着很好。”
邱端甫见姐姐有些不信,便道:“他嘴巴毒着呢!若是不好吃,他定要说的。这次我们去府试,他请我们去府里最好的酒楼,结果还砸了人家的招牌。”
邱家大姐将炒鸡蛋推到赵希厚跟前:“你觉得好吃就多吃些。”
赵希厚挨着将酱菜吃了遍,汤很淡,一点盐味也没有,也只有这些酱菜舍得放些盐。
“这个萝卜很好吃,甜甜的酸酸的,很对胃口。若是天再热些吃的就更爽口。”
邱端甫喝了口汤道:“这是姐姐做的。我最爱吃这个。”
赵希厚往口里又送了一条,点头道:“嗯,好吃。王叔做了那么多的萝卜酱菜,都比不上这个。”他放下筷子,站起身,深深地对邱家大姐作揖,“邱姐姐,我问您买些萝卜可好?”
“你若是觉得好吃,就带些回去。”
赵希厚眉开眼笑地道:“真的?”
“我这就给你装,你是单要这萝卜,还是都要些?”邱家大姐马上站了起来,走进厨房。
“只要这萝卜就好,一点点就好。”
*
赵希厚回来家,先去了瑞雪住的地方,发现瑞雪还伏在院中的石凳上写字,便慢慢地走了过去,故意吓唬地拍了她一下。
瑞雪果然受惊,笔在快要写好的纸张上长长的画了一笔。
“好容易才写了这些,白白的废了。”
赵希厚将手中的纸包递给她:“先歇歇再写,尝尝这个。”
瑞雪才想打开纸包,却感觉有东西触碰自己的双脚,低头一看,却是一只小黑狗。她惊奇地“咦”了声,蹲下身子,抚摸着小狗的背部。
“小狗,你从哪里弄来的?真好玩。”
黑子伸出舌头不断地舔着手心,痒痒地,瑞雪忍不住笑了。
赵希厚也蹲下身子,瞧着围着瑞雪打转的黑子,道:“黑子,过来,过来!”
黑子听话的走到他跟前,也伸舌舔他手指。
“黑子?”瑞雪见他叫狗为黑子,有些奇怪。
“它就叫黑子。黑黑的,不是黑子还是大白?”赵希厚饶有兴趣地逗着狗玩。
瑞雪见赵希厚说次黑子,那狗便歪着脑袋瞧眼,知道狗的名字真的叫黑子,觉得稀奇:“真的叫黑子?真巧。”
赵希厚笑道:“它若是不叫黑子我也不要它了。”又道,“你去尝尝,瞧瞧好不好吃。”
瑞雪站起身,打开纸包,拈了条萝卜吃了。甜酸可口,香脆多汁。却是不错,她笑着道:“回头叫爹尝尝。三少爷,你从哪得来的?”
“山人自有妙计。今晚多做些肉给它吃,瘦得这么厉害,怕是饭都没吃饱过。”
瑞雪点点头:“三少爷你打算把它放到哪养?”
赵希厚**着黑子的耳朵,随意道:“当然是我院子里。”
瑞雪扑哧地笑了:“溶月姑娘定不会叫你养的。不若给我吧!”
赵希厚道:“叫你养,就养在厨房?怕是还没长大,那个黑子就惦记上它了。黑吃黑?不行!”
“不会的。黑子大哥人不错的。”
赵希厚冷哼一声:“他若是好,大家都会欺负他?”说着走到石桌边坐下,也拈了条吃了,指着黑罐子道:“这是茶,我拿来给王叔吃的。”
瑞雪手稍稍僵直,随即点点头。
赵希厚拿过瑞雪写好的字扫了眼道:“写到哪了?”
瑞雪捂着手腕拘束得站在一边:“公孙丑还剩下最后一遍,滕文公还没写。”
赵希厚取过纸笔,蘸墨径直写了。瑞雪见他练字,也不好怎样,只是蹲在地上逗着黑子。黑子舒服地趴在地上,闭上双眼,感受瑞雪的捋毛。
一切静悄悄地,风吹过,吹动墙上的丝瓜藤,发出一阵阵的响声。
“你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书房就坐不住?”拄着拐棍的赵老太爷在溪墨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赵希厚听见声音,放下笔,站起身迎了上去:“爷爷,您怎么来了?”
赵老太爷走到桌边坐下,瞧着石桌上写好的纸张点点头:“现在日头长,我睡了午觉后,又无事做,想来看看你,你房里的大丫头说不在。我就想是不是又跑到瑞雪这,过来一瞧,果然在这。”
他瞧了瞧见到自己进来立起来的狗又趴了下去,点点头:“什么时候养了狗?”
赵希厚忙使了眼色给瑞雪。
瑞雪忙低着头:“才抱来的。。”
赵老太爷点点头,环视院子一圈。
爬满墙的丝瓜藤,有的已经开了花,嫩黄色的小花迎风摇曳,娇娇弱弱地好不怡人。干净整齐的院子,还搭了个葡萄架,葡萄蔓儿已经爬满了。
他笑着道:“这里却是不错,还有些风。只是你在日头低下写字,也不怕坏了眼睛?”
“屋里太闷了,外头正好。”
赵老太爷转头问瑞雪:“我来瞧瞧你爹,他人呢?”
“爹去厨房了,我这就去叫他。”
赵老太爷摆手道:“不用。我听说他身子不好,来瞧瞧。真是的,也不好生养着。”
瑞雪笑道:“爹说总待在屋里身上不舒服,就去厨房。只坐在一边指点他们做菜。”
赵老太爷笑道:“我也一样,待在屋里坐不住,总要出来走走。”瞧着桌上摆着的萝卜,笑着道,“怎么就吃这个,该叫厨房给你端些点心来才是。”
赵希厚忙捧了上前:“爷爷,您尝尝可好吃了。”
赵老太爷推了:“我牙咬不动这些。这东西酸,你也别多吃。”又见有个黑罐子,问道,“这是什么?”
“茶。”
赵老太爷打开罐子,掏了小把出来,放在鼻前闻了闻,眯着眼又瞧了瞧,笑着对瑞雪道:“瑞雪,还记恨呢?也不倒杯茶给我吃?”
瑞雪被说的不好意思,忙转身进屋沏茶。赵老太爷叫住了,指着黑罐子道:“不用,拿这个泡了给我吃就好。”
瑞雪忙接了过去,回去烧水。
赵老太爷正色对赵希厚道:“这公孙丑你也写得差不多了,背给我听听。”
屋里面,瑞雪一听赵老太爷叫赵希厚背书,只觉得身上不禁出了一阵子的汗。背书,他不过才写了半章,怎么……
只听见赵希厚清了清嗓子,张口便背了下来,一个盹都没打。
赵老太爷又问了好几处学问,又为赵希厚讲了遍书,这才满意地放过赵希厚,取了笔拟了几个题目:“你这几日把这几个做了,回头拿与我看。”
赵希厚忙应下来。
“过几日,你也约上几个同窗好好的论论文,也别总在家自顾自,须知文章要同他人比才有精进。同窗之间该多走动才是。上回你拿回来的文章,有几个做的不错。”说着起身就要走,又嘱咐道,“若是要银子,就到帐房上支。只一条,不许你胡花。”
这时候,瑞雪才端了茶出来。赵老太爷笑着道:“让我等了好久,口都干的受不住了。快拿来叫我尝尝你家的好茶。”
瑞雪忙将茶奉了上去。
赵老太爷吹了吹,抿了一口,点点头:“这是什么茶,打哪买的?”
瑞雪为难地瞧了赵希厚一眼,见他使了眼色,便垂手把玩着衣带,并不说话。
赵希厚笑着问道:“爷爷可是觉得好?”
“正是。有我以前喝的味道,瑞雪,你是打哪买的?我叫人去买来。”又道,“人老了,总是想起以前的事。我以前读书的时候吃的就是这样的茶,那时候是曾祖母同你祖母去帮别人采茶,若是有不好的,就拿回来,自己炒了,给我吃。”
瑞雪走进厨房,将罐子抱了出来道:“老太爷若喜欢就,都孝敬老太爷了,这是头一道,极干净的。”
赵老太爷笑嘻嘻地命溪墨接了过来,嘱咐道:“三孙,回头拿些钱给瑞雪。你在这里在坐一会便回去吧。这里穿堂风,省得冷了。”
赵希厚应承着,只说自己把字练了就回去。
见赵老太爷走远了,瑞雪这才松了口气,急急地将纸张都收了起来,替给赵希厚:“三少爷,你以后别再这样了,老太爷已经找来了,再来几次这样,迟早……”
赵希厚摆摆手:“你也给我倒杯茶吃啊!放心,爷爷不会再来了。他瞧见我在这,又见我写了这么多的字,深信不疑。唉,你别赶我啊!算了,我走就是了。对了,这萝卜留着明早我吃粥,可不许叫人顺了。黑子咱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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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酸萝卜:江西泰和酱菜。说到江西泰和,大家都知道乌鸡。其实酱菜也是泰和一绝。味道很是不错,甜酸萝卜的味道最好。记得以前上小学的时候,校门口就有卖甜酸萝卜的,那时候一毛钱好像可以买上一包,很是好吃。
酸甜萝卜,选个头圆、无空心、皮薄晚种的排田萝卜,拿刀割开十字口。不用切成条,而是划刀,但是一头却是连着的,有点像剥香蕉皮的样子,经腌晒加糖和辣椒粉酱制成,放在坛子里密封,到时间吃起来是甜酸口味,很是不错。
如果有去江西的朋友,如果会路过吉安市的朋友可以买来尝尝,真的不错。(泰和是吉安市下辖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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