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捏得越像，诅咒就越灵。”那姑娘笑着递出一锭元宝，看得围观的人一阵惊呼。“你只管照我说的捏出来，名字我自己刻也行。”
“这位姑娘，”姬魅上前问，“敢问郑直在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要做偶下咒？”
“关你什么事？”那姑娘白她一眼，“我爱咒谁咒谁，你管不着。”
“不行。”姬魅伸手挡住那小贩，“这个小人你不能捏！”
“你是谁呀？凭什么管呀？”那姑娘轻蔑地扫了她一眼，转头对小贩说，“我是花府的李可儿，这是花姐要的东西，你快捏！”
那小贩一听说是花姐要的，立即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是，是，小人这就捏，这就捏！”说着手上便忙活起来。姬魅一急，劈手把他工具夺了，“不行，我不许你捏！”
“这位姑娘，你一再阻拦，莫非你和郑直有什么关系？”李可儿斜睨了她一眼道。
“我……”姬魅想了一下，“我们是他的朋友，不许你捏诅咒小人！”
“呵。”李可儿气得杏目圆睁。花府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啊，连外人都敢欺负自己。她说：“想不到在这梁州城里，还有人敢管我的闲事啊？”
周围的群众见气氛不对，纷纷拉着小孩逃也似地走了。小贩夹在两人中间看她俩就这么相互瞪着，吓得大气都不敢喘，想走无奈吃饭的家伙还在姬魅手里，再加上花府也得罪不起，只得就这么强撑着，伸手把住小摊下两条颤抖的腿。
郑直究竟怎么惹到这个女子了，竟要咒他不得好死？
这个女子仪表不俗，看起来也不知道花府；她身边那人身材魁梧眼神凌厉，一定练过；这小孩嬉皮笑脸毫不紧张，似乎也见过大场面。李可儿计上心来，忽然哭了一声，捂着嘴轻轻抽泣起来。
这边三人一愣，相互看着不知所措。“想不到被那冤家欺负了不算，做个小人发泄一下苦闷还被你们阻拦……”
姬魅诧异道，“他欺负你？这从何说起？”
李可儿假意抹泪道，“花姐听说他是朝廷官员，特意在府上热情款待，让小女子作陪。就在八月十五那天晚上，小女子倾情为他表演了一曲《霓裳羽衣》，不想他见小女子有几分薄色，起了坏心思，拿酒将小女子灌醉后就……”她说着扭过头去，害臊地缩着胸口，余光瞥见姬魅的震惊表情，她心里偷偷笑着，继续哀怨地说，“小女子想，既然木已成舟，不如就随了他，做夫人不敢奢求，做个侍妾也好。谁知道他翻脸不认人，借酒醉说绝无此事。唉，”她叹口气忧伤地看着姬魅，“其实我也懂的，他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当官的出差在外，进教坊上青楼是在所难免的事情……试问百花丛中，谁能手不沾香呢？”
“你说的都是真的？”姬魅问道。李可儿又是长叹一声，“小女子是薄命人儿，哪里敢得罪朝廷命官呢？花姐为了小女子，去找赵知府评理，无奈官官相卫，被他找了生意上的借口关在狱中。我听说郑直是御史大人，监管百官，赵知府不愿得罪他，只好为难我们寻常百姓了。”
“岂有此理！”姬魅气得一跺脚，“他怎么敢玩弄女人呢！”陈冲摇摇头，“他不是这样的人吧？会不会是受了孔伶那件事的打击太大了？”姬魅深呼吸平息着怒气，说，“姑娘，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不能光听你一面之辞。你带我去见他，我要问个子丑寅卯来！”
“没用的，他是不会承认的。”可儿唉声叹气道，“他说这次来梁州是为了调查赵丸的事情，如果我再纠缠着他，那他就向赵大人施压，惩治花家，这次抓了我们大当家花姐就是个警告。”
“你领我去。”姬魅坚决地说，“他要是真欺负你，我绝不轻饶。”可儿点点头，苦着脸引着三人朝如归客栈走去，径直来到郑直门外。姬魅说：“可儿，你先在门外等着，我们进去。”
说完也不敲门，直接推开走入，把盘腿坐在床上正默诵心经的郑直吓了一跳。
“你们怎么来了？”他笑着起身走来行礼：“下官给公主殿下请安！”
李可儿在门外听说“公主”二字，吓得心肝一下子像吊到了半空。她本想捏个小人戳上两刀发泄一下，没想到正巧碰见郑直的朋友，又顺口说了些假话想糗他，谁知道他这个绿豆官的朋友是公主？她忐忑地站在门口听着里面动静。势成骑虎，不走不是，走也不是。
“我到梁州城散散心，顺便来看看你呀。”姬魅笑着在桌前坐下，看着他道，“你在这梁州出差，还顺利吧？”
“哦，我被派来的事儿你们都知道了？”郑直吃惊地问，“我搞调查难道不是秘密的行动？你们从哪里知道的？”
“既然你知道是秘密行动，为什么还搞这种事情出来？”姬魅饮一口茶，没好气地看着他说。
“什么事？”郑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还装蒜。我问你，八月十五那天晚上你做了什么？”姬魅瞪着眼睛质问道。
“哦，你是说那件事啊。”奇怪，她是怎么知道的？郑直坐下来看着他们三人：“我做得很秘密啊，奇怪，你们怎么会知道的？这件事除了你们三人，还有谁知道？”
“我们都知道了还嫌不够吗？”姬魅气愤地站起身，“郑直，你从西凉回来之后，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哎？”郑直被她的吼叫震住了，“我变成什么样子了？”
“还装傻！我问你，八月十五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和一个叫李可儿的女子在一起？”姬魅死死地盯着他的双眼问道。
“呵，”原来不是那件事。郑直笑着扭扭身子缓解气氛，“你怎么知道？”
“我问你，你对她做了什么？”姬魅又问道。
“我……没做什么呀？”郑直莫名其妙地看看陈冲，又看看佑冲，摊着手说，“这哪跟哪啊？什么情况啊？”
陈冲有心帮着郑直圆场，说，“郑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是，我们都知道，孔伶那件事情给你造成的伤害很大，你一个人在外地出差也寂寞得慌，你去青楼喝喝花酒什么的也可以理解，但是你这是……”
“你说什么呢，陈冲！”姬魅打断他的话，“什么叫去青楼喝花酒可以理解啊？”她转头继续数落郑直，“我知道，孔伶对不起你是她的错。可是你也不能玩弄别的女子来发泄呀？可儿她有什么错吗？”
郑直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他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可儿在门外听得心里发毛：这下坏了！
“你们怎么知道可儿的？”郑直笑完喘着气说，“她给你们说了什么？”
“她说你不要脸，不是东西。”姬魅双手环胸哼着气道，“她跳舞给你看，你占她便宜。你敢说没有吗？”
“我……”郑直想了一下，说，“不错，那天晚上我占了她很大便宜。”
可儿愣住了。
“这可是你说的？”姬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真的玩弄了她？”
“是。”郑直定定地看着她说。
“你……”姬魅挺身向前扬起手狠狠甩在他脸上。
“啪”的一声，短促响亮。
“你真的变了。”姬魅微微发抖，明眸秋水溢清珠，连线般划过脸庞。郑直看着她微微笑着，左脸上火辣辣地痛。“嗯。我真的变了。”他说。
又是“啪”的一声，将门外的可儿吓了一跳。
“呜~”姬魅捂着脸夺门而出，陈冲和佑冲急忙追出去。
“陈冲！”郑直喊道。兄弟俩在门边停下来看着他。
“好好爱。”郑直眯起眼睛咧开嘴笑了。
陈冲看了他左右脸上的十个指印一眼，扭头追出门去。佑冲叹口气，也跟了出去。
“太好了。”郑直长舒一口气，摸着脸笑道。可儿从门前转出来，不解地看着他。
“你都听到了？”郑直怔了一下，为她倒上一杯茶。可儿疾步走进来在桌边坐下，道：“你为什么要承认？”
“哎？你难道不想我承认吗？”郑直笑道。
“我原本以为你会把所有事情全抖出来，吓死我了。”可儿皱着眉头说，“我没想到她是公主。”
“我说过要保护花柔安全。”郑直柔和地笑着，清澈的眼中不掺杂一丝虚假，“话说回来我还要谢谢你，帮了大忙。”
“我……”可儿在他的笑中觉得自惭形秽，注意到他脸上的指印，心中竟难过起来。“我害你挨打了。”
“她应该今天就会离开梁州吧。”郑直走到门前说。阳光从天井射下来，丝丝缕缕分外清晰。尘埃在光线中穿梭飞舞，缓缓落定。
“这样，赵丸就会重新放肆起来，露出马脚。”他望着空气笑着，心里暖暖的就像那阳光。
“而且，这样对她也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