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告诉伶儿郑直和滢儿姑娘的关系，她一定会死心的！”想到这里，杨泫按捺住心中的狂喜，批完手头的公函，告个假便兴冲冲地往家里赶。
“啊，泫哥哥回来啦？今天不用当班吗？”叶儿打开门见是杨泫，立即笑着打招呼。
“哦？叶儿来了？”杨泫笑着跑进来，“几天不见，皮肤比原来更细腻了哟！”
“真的吗？看来把李爷送的珍珠研成粉敷脸效果不错哦。”叶儿高兴地摩挲着脸，“李爷？叶儿又被哪家富人看上了？”杨泫一边说笑着一边朝楼上跑。来到伶儿房外，推门进去，正巧看到她倚在窗边，紫色的美瞳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手上捏着一片火红的枫叶。
“伶儿，你身体刚好，别站太久，小心着凉了。”杨泫说着走上前。孔伶就当没有听到一般，夹着叶梗的手指揉动着，搓得枫叶转动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扭过头来轻轻说：“我要走了。”
“去哪？”杨泫闻言错愕不已。
“你管不着。”她优雅地伸个懒腰，从窗前走开，“我已经叫叶儿去陈府把东西取回来了，马上就走。既然你回来了，就顺便跟你说一声。”
“伶儿！”杨泫急忙拉住她手腕，“我不许你到处走！”
“呵？”孔伶一转手腕反扭住他，“你是我什么人？管得着吗？”
杨泫被扭得感觉胳膊都要断了，仍倔强地喊道：“我知道，你一直对那件事情心存芥蒂！可是你也要知道，我是真心爱你的！我是真心对你好！”
叶儿站在门口被两人的争执惊得呆住了。孔伶松开手，冷冷地说：“杨泫，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把师父带到西凉去的？你的性格从来就没有变过，你仍然是当年那个自卑自私的小男孩。而我是不会喜欢你这种人的。”
“我自私？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还说我自私？”杨泫揉着手腕朝她叫道。孔伶淡淡的面纱后浮起一丝鄙夷的微笑：“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爱。我对你来说也不过是一件永远得不到手的玩物而已。”
“呵呵，”杨泫忽然阴笑起来，“我知道你要去哪。你要去找郑直，跟他说清楚是不是？”他摇摇头叹息一声：“可惜呀，覆水难收，破镜难圆。就算你现在去，恐怕也只有做妾的份了。”
“你什么意思？”孔伶听他话里有话，甩过头来盯着他道。
“哦，没什么，”杨泫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梳子一边梳头一边从铜镜里看着她，“我今天和郑直喝酒，见到了他妻子，人儿不错，又年青又水灵，性格还十分乖巧。两人看上去十分的幸福。”
“你胡说！”孔伶嗔道，“他刚回来半月，哪来的妻子！”
“我怎么知道？”杨泫开心地笑着，“许是七夕的时候就认识了吧？”
“你有什么证据？”孔伶怒道，“信口雌黄！”
“郑直就住在城南柳家小巷第十六户人家，”杨泫见她生气，怪笑着补充道：“之所以说是七夕时候认识，是因为我见到她的手上戴着条七巧传情带，这东西可是个稀罕物。你说，要不是心爱之人，怎么舍得送这么贵重的东西？”
“七巧传情带？”孔伶喃喃地重复着，“不可能的，他不会这么对我……”
“你醒醒吧！你们的关系早已经一刀两断啦！”杨泫看着她恍惚的神情，得意地哈哈大笑。
孔伶瞪了他一眼，“就算真如你所言，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叶儿，我们走！”言罢，扭头离去。杨泫呆呆地看着她出门，突然挥手将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画眉笔全部拂到地上。
“为什么！”他红着眼圈朝空气怒吼，继而又抿起嘴，蹲在地上戚戚呜咽。
“伶儿姐，咱们去哪啊？”叶儿在后面小跑着问。孔伶叫住一辆马车：“城南柳家巷子。”
“伶儿姐，你现在就要去找直哥哥？”叶儿又问，“不先回水月镜花吗？姐妹们都很想你呢。她们要是知道你现在的模样，一定很吃惊吧……”她见孔伶看着窗外一言不发，便也不再说什么了。
马儿走在青石砌成的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嘚嘚声。与郑直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像画一般从眼前一一飘过。
“我要是早撕下画皮，郑郎也不会被刺了。”她轻轻叹息一声。枯黄的树叶随风飘落在地上，轮子碾压而过，发出低低的咯吱声。
马车转入柳家巷，缓缓往前走着。孔伶突然犹豫起来。见到郑直要怎么说？见到“她”时又怎么办呢？当马车缓缓来到第十六户门前时，她彷佛听到院中有人在唱着曲儿，是一个甜美婉转的声音。
两人下了车。孔伶站在门前思虑着。这曲子很熟悉，是教坊里经常唱的小雅。女子在寂寞的夜里埋怨着出门在外的丈夫，却不由自主地想着以前的美好。
孔伶触动心事，鼻子一酸，眼泪便涌了上来。叶儿突然觉得，姐姐自从遇到直哥哥之后，变得更温柔脆弱了。她低声问道：“伶儿姐，你既然是不舒服，那我们先回去吧。”
孔伶摇摇头，示意她上前敲门。
“咚咚”，叶儿轻轻敲了两下，院子里的歌声便戛然而止，两人听到有脚步声飞快地走到门前。
“谁啊？”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问道。
“请问郑直是住在这里吗？”叶儿问。
滢儿从门缝里看了看，见是两个打扮靓丽的女子，其中一人还蒙着面纱。不是王二来捣乱啊……她打开门，笑吟吟地看着两人：“两位姐姐找郑大哥有什么事吗？”
她的袖子因上手扶门而滑到肘部，漂亮的腕带系在细嫩***的小臂上，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芒。
她看到站在右边蒙着面纱的姐姐忽然捂着嘴流泪了，同时她也惊奇地发现，这位姐姐的眼眉竟是十分标致，瞳孔也是世间罕有的淡紫色。
叶儿问道：“你是郑直的什么人？”
滢儿感觉来者不善，反问道：“关你什么事？”
“嘿，”叶儿见她顶嘴，顿时来气了：“你什么态度，懂礼貌吗？”
“对不起！再见！”滢儿板起小脸挥手关门，被叶儿抬起脚踹开，吓得她倒退了几步，双手叉腰斥道：“你们怎么这样啊？随随便便闯进来，要脸不要脸啊？”
这三人都在教坊中待过，不是一般女子，骂脸不起作用。果然，叶儿笑吟吟地走进来说：“我是不要脸。那也好过你，和一个男人身份不明地住在一起！”
“你、你！”滢儿气得七窍生烟：“什么身份不明？你一个外人知道什么？我和郑大哥是……”她说到这儿突然闭了口。郑大哥又没说要娶我，这么说是不是太厚颜无耻了？
“是什么？是什么？”叶儿上前一步，咄咄逼人地说：“你要是乱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滢儿吓得捂了一下嘴，却仍强辩道：“我是郑大哥什么人关你什么事？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泼妇！”
叶儿气得柳眉倒竖，一把抽出头上的发钗，“臭丫头！看我不花了你的脸！”
“住手，叶儿。”孔伶突然说话了。凭女人的直觉，她觉得这个小姑娘一定是喜欢郑直。她指着滢儿手上的腕带问她：“这个东西是哪里来的？”
滢儿没好气地说：“关你什么事！”
孔伶解下面纱。滢儿从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女子，一下子被她的面容惊呆了。孔伶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我再问一遍。这个东西是从哪里得来的？”
滢儿忽然看着她们后面说：“呀！郑大哥你回来啦！”
孔伶急忙回头，叶儿却一把揪住想趁机溜走的滢儿的头发，痛得她哇哇叫：“伶儿姐，这小贱人哄你呢！”
后面果然什么人都没有。叶儿把滢儿蛮横地丢在墙边，一手掐着她喉咙，一手拿发钗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你到底是谁？再不老实说，我就毁了你这张脸！”
滢儿吓得紧闭双眼大叫：“我说，我说！我是郑大哥的管家……”
叶儿和孔伶对视了一眼。管家？
“是真的，”滢儿见她们不信，连忙解释，“郑大哥替我赎身，又见我没住处，让我住在这儿，给他管理家事。”
“你一个刚从良的丫环，哪来的这么漂亮的首饰？”叶儿又问。
“是郑大哥送给我的……”
“还敢胡说！”叶儿握紧发钗假装要划下去，滢儿着急地喊：“是真的，是真的！我偷戴着玩，结果取不下来，郑大哥就送给我了……”
原来是这样。孔伶会心地笑了，叫叶儿放开她。从腰里拿出一件什么物事，她走到滢儿面前，拉起她的手，在腕带的扣上一抹，那腕带便松开落下来，掉入手心中。
“这么说，他本来没有打算送给你？”孔伶笑着说。滢儿见她竟然解开了锁心扣，惊讶地说：“这宝贝是你送给郑大哥的？怪不得他小心翼翼地藏在衣柜里。你是郑大哥什么人？”
“伶儿姐是直哥哥的妻子，懂了吧？你真没羞！”叶儿在一旁说道，滢儿恼得涨红了小脸。就算不是妻子，也一定是很亲密的人，滢儿想：郑大哥也说了，只有送这腕带的人才解得开这扣啊！我真蠢！她气势完全败退下来：“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夫人的东西。我走了。”
她欠身行个礼便要跑，被孔伶拉住。“你不用叫我夫人，叫我孔伶或者伶儿都好，”她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随手从包里拿出一只玉镯。
“我叫滢儿。”滢儿低下头去，不安地嗫嚅道。
孔伶再次牵起她柔软的小手，将镯子穿入臂上。叶儿看呆了：“伶儿姐你……”
“送给你了，滢儿。”孔伶眯起长长地眼睛，笑着拍拍滢儿粉红的脸蛋，拉着她的手进屋，“你该住哪还住哪，”她左右上下看了一遍，走到郑直的房间里，一种熟悉温暖的感觉登时涌上心头。
滢儿摸着冰凉的玉镯，怯生生地看向叶儿。叶儿瞪了她一眼，把发钗插回头上。
“我们走吧，叶儿。”孔伶迈着莲步走出来，又摘下自己的两颗猫眼石耳环，放在滢儿手心里。“乖乖地看家。要是郑大哥回来了，你就带着他来见我，到时候姐姐还有东西送给你！”孔伶揩了揩她的小脸。
滢儿看着这两只漂亮的耳环，高兴坏了，急忙点点头：“我去哪里找你呢？”
孔伶已经走到院外了，她拉起面纱高声说：“他知道去哪找我！”语气既轻松又愉悦，心里的冰雪已悄然初融。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