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柒肆章 巧言赎回女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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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郑大人和滢儿来了。”一个下人在门外说。

    “好,请进来吧。”张夲说。

    不一会儿,郑直拎着礼盒走进院来,滢儿抱着剑紧跟在后,生怕被周围虎视眈眈的家丁抢走一般。

    “下官参见宰相大人!”郑直高声叫着,双手执礼躬身。张夲本来打算坐着受礼的,但是郑直实在把腰弯的太低,以至于露出走在后面的滢儿,还有她一直抱着的那把天问剑。

    于是张夲慌忙起身,捉着衣襟来到门外,朝滢儿行下大礼,口称万岁。滢儿高兴之余却也惊诧不已。机灵的她自然知道原来这把剑不光好看,还很有权威。

    “下官略备薄礼,特来向张大人请罪!”郑直垂下头去,面露惭色地说。

    “破费!破费!呵呵,”张夲笑着说,“郑大人光临寒府,真是蓬荜生辉!老夫聊备薄酒,请郑大人入席一叙。”

    郑直点点头拱手道,“多谢宰相大人,下官恭敬不如从命啦。”“呵,请。”

    张夲将郑直引入一间雅室。屋子中间摆着一张黑漆小圆桌,桌上早已盛下十几样精致的小菜,摆了两对象牙箸,两只玉碗。“洛仙,你也招待滢儿吃饭去吧。”张夲对门外说。滢儿看向郑直,他把剑拿过来,微笑着说:“去吧,回头叫你。”滢儿只得忐忑地跟甄氏退下。

    郑直把剑放在桌上,两人坐下。张夲瞥了一眼天问剑,笑呵呵地说:“郑大人,今天散朝之时,老夫本想与你好好聊聊,岂料你走得如此之快,老夫却不知道你住在哪里,不然早叫人相请了。想不到犬子竟然误打误撞叨扰到郑大人,还请郑大人海涵哪!”

    “哪里哪里,是下官冒犯了小公子,”郑直拿过壶来给张夲满上,双手捧起酒杯,“今日特意前来专给张大人赔礼道歉。请张大人见谅。”

    “啊,呵呵,好,好。”张夲接住酒杯,两人碰了一下,然后痛心疾首地说:“唉!都怪我这个不争气的小儿子,他要是有一半像他哥就好了!老夫平时忙于公务,实在疏于管教,惭愧得很啊!”

    “张大人过谦了。小公子年纪轻轻就能独当一面,且人缘广阔,颇有领袖气质,下官猜想,定是受张大人熏陶,近朱者赤吧。”郑直笑着说,“就连张大人府上的家丁,也是个个英武,人人挺拔呀,长安城的人都盛赞张大人御下有方,下官多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至实归啊!”

    张夲对于自己府上的家丁出去混吃混喝胡搅蛮缠还是知道一些,面对着郑直的虚夸,久经宦海的他却是不为所动,笑着厚起脸皮接受了:“郑大人过誉啦。郑大人才是年轻有为,西凉保卫战中屡建奇功,朝野上下是无人不夸呀,都说郑大人一心为江山社稷,宅心仁厚却公正无私,这才得赐替天问罪呀!”

    果然是老姜。两人东拉西扯地说着话,张夲套着话问他的社会关系,郑直决口不提自己认识陈冲和长悦。酒过三巡,郑直忽然也“唉”了一声:“对于为官来说,晚辈我还要向前辈您多多学习啊。比如今天吧,皇上问到我意见时,我实在是太紧张了,如果被皇上知道我当时出神,一直想着滢儿丫头,”他摇摇头,“皇上一定会惩罚我的。”

    这是个诱饵。张夲心里一笑,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吗?我会去找皇帝告你开小差,主动把事情闹大吗?你太嫩了郑直。他捋着胡须点头道:“滢儿善解人意乖巧懂事,更兼模样可爱琴艺娴熟,老夫确实也很喜欢。”

    张夲不知道,郑直正是等着这句话。他事先已经肯定张府是不愿意放人的,而张夲能混到宰相,自然是老奸巨猾,今天愿意接见他,那是因为不知道他的底细,而装嫩的牌他不吃,王牌又不想这么早亮出来,那只有以退为进了。

    “是啊,有滢儿这样的丫环,张大人真是羡煞旁人哪!”郑直感叹道,自己酒量太浅,再喝就要醉倒了。他带着酒气站起身向张大人行礼道:“下官不便再叨扰大人,下官……这就告辞。”刚说完就趔趄了一下,急忙撑住桌子回头痴笑道:“张大人,你说我明天请杨大人吃酒时说起此事,他会笑话我吗?”

    张夲心头一紧,还没来得及开口,郑直又嘿嘿笑着自言自语:“说不定,杨大人府上也有滢儿这样的丫头呢?”他打个酒嗝,憨笑着说:“宰相大人……不送了,下官……告辞。”说完,就要出门,张夲忽然哈哈大笑,一把抓住他肩膀,“郑老弟,你真的喜欢滢儿丫头的话,老夫就把这个丫头送给你如何?”

    “不,不,不。”郑直又要朝外走,“下官……怎么能……夺宰相大人之爱?不,不行……”

    “哎!”张夲扶住他腰假装埋怨道:“你跟老夫见什么外呢!杨大人那儿,哪有滢儿这样冰雪聪明的丫头?洛仙,洛仙!”他扯着嗓子把媳妇喊来:“快,把滢儿的卖身契拿来,交给郑大人。”不和老夫交好没关系,无论如何,决不能让杨泫把他拉过去!

    甄氏早准备好了,当即拿过来递给公公。张夲又递给郑直,郑直急忙推拒:“不行,不行啊,张大人。”

    甄氏温柔地笑着劝道:“郑大人您就收下吧。刚才我和滢儿聊了会儿,她也表示很想跟着您呢。”

    “哦?真的吗?”郑直嘿嘿笑着,甄氏强忍着难闻的酒气含笑点头。在她看来,郑大人真是喝高了。

    “那好吧,张大人,下官却之不恭啦!”郑直接过卖身契来瞥了一眼。

    五十两!半年的俸禄啊!宰相大人真是有钱……他急忙伸手到怀里掏,张夲按住他手肘说:“别,不用给,老夫送给大人了!”

    “那怎么行?郑直把一张银票放在张夲手里,半眯着眼认真地说:“张大人要是不收,那就是看不起下官。”

    张夲只得打着哈哈,把银票交给甄氏,“快叫滢儿出来伺候老爷去厢房休息。”

    郑直没有料到,他是真的醉了,就连言语也轻佻了起来。他摆摆手踉踉跄跄地朝前走,“不……休息了。晚上陈冲那厮还请客呢?呵呵……”

    陈冲那厮?甄氏和张夲对一眼:郑直和陈侯爷关系真的是不一般啊!滢儿赶上前来扶住郑直:“老爷,您没事吧?怎么喝这么多?”

    “嘿嘿,扶我回家。”郑直勾着滢儿脖子轻浮地说,又回头冲张夲挥挥手:“宰相大人,下官……告辞了。”

    “慢走啊,郑大人!”张夲也冲他挥挥手。望着滢儿日趋成熟的身形,老宰相微微叹了口闷气。好不容易熬出来的丫头,还打算尝口鲜呢,真是煮熟的鸭子飞了!

    “便宜你了,郑直。这是你欠老夫的。”张夲冷冷地说,拂袖回屋。

    “我……不行了……”郑直走过两条街,忽然快步奔到一棵树旁,“哇咧”一声呕吐起来。滢儿轻轻抚着他的背,等他吐完,又是擦嘴,又是揉胸:“老爷,您没事吧?”

    郑直只觉得头痛欲裂,昏昏沉沉。是这酒后劲太大还是喝得太急了?他熬着走回屋,把剑一撇,便轰然倒在床上。

    “伶儿……”他咕哝道。

    “哎,我在呢!老爷,我这就给您打水擦脸啊!”滢儿应着,把他四肢放平走出屋去。郑直朦胧中看到她窈窕的背影渐行渐远,伸出手去:

    “伶儿。”

    “哎,我就来,老爷!”

    “别离开我……”

    ……

    “咳咳”。屋里的女子忽然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知道了,你们下去吧。”杨泫听见了,不等下人回复完毕,挥挥手示意他们退下。然后托着圆盘走过珠帘,缓缓来到里屋绣床边坐下。放下托盘,他端起白玉碗,捉着汤匙小心地搅动着,吹散滚烫的汤药上不断冒出的热气。

    “喝药吧,伶儿。”他柔声说道,目光温和地看着她紫色的眼瞳。

    “放下。出去。”那人扭头看向墙壁,火红的秀发甩过肩头,差点打翻杨泫送到嘴边的汤匙。

    杨泫看着她细长如玉的脖子蔓延至锁骨中凹陷的美丽,轻轻叹了口气。多想揭下她的面纱,仔细地欣赏她精致的五官啊!

    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杨泫明白,除非她真的对那个人死心,那个时候,她一定会心甘情愿地揭下这朦胧的阻隔吧。

    杨泫将汤药放回托盘,起身走到窗边。“悲伤过度,心力交瘁”。郎中的话又回荡在耳边。她从西凉回来之后,便卧床不起,人也消瘦了几分,看得他实在是心疼。

    “明天我约了他吃饭。”杨泫忽然平静地说。没人回应。

    他等了一会儿,又说:“今晚陈冲摆酒宴,他也会去吧。”还是没人回应。

    “你不想知道他住在哪吗?”杨泫打开窗户,清新的微风迎面吹来,撩起满头飘逸的白发。他双手撑着窗沿享受着凉风,闭上眼听那随风送来的妙音:

    秋叶霜花湿罗床,浮红泛绿扁舟荡,尾生抱柱一专情,至今犹伴琵琶唱。

    两人沉默了好久,杨泫终于听她轻轻吐出两个字:

    “出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