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贰章 单骑入围救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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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王爷困守山上正在发愁,听得山下喊杀声起,但见一红甲将军骑马向山口冲来。突厥人射去的箭皆被他舞枪弹开,策马直直撞入军队中,一路枪挑剑砍,如入无人之境,便似一团火一般从那头烧到这头,杀得西突厥人狼狈退让。

    那将杀透重围直奔王爷军阵,众军士见他浑身血污,面罩凶恶像鬼,纷纷心惊胆战,自发让开一条路来。他奔上山冈,见帅旗下一人锦袍金甲,被众军将团团护住,心想那人便是王爷了。于是翻身下马跪拜道:“属下郡主近卫营正统领郑直,拜见王爷!请王爷整顿军马,随我杀出包围,郡主在后方接应。”

    姬铖见了那玫瑰甲自先不疑,又听他如此一说,心中大喜,唤过切力兀来道:“快整顿三军,随他再冲一回!”

    郑直看那切力兀时,见他手持三尖两刃刀,身披龙头掩心甲,褐发蓝瞳,俊伟便似天神。切力兀也拿眼瞅着他鬼面,心中暗忖其尊容。

    郑直说道:“王爷可将帅旗放倒,否则突厥人见到帅旗,必奋力来挡。”

    姬铖便放倒帅旗,军马列好冲锋阵形。郑直说声“王爷跟紧”,掉转马头大喊着冲下山来,三军士气高涨,纷纷拼死冲下山,就像汹涌的洪水,伴着哗哗呐喊声,并隆隆战鼓激鸣,直有万夫莫当的气势。突厥人接连放箭,射倒了许多将士。

    郑直一马当先撞在那突厥人军中东西来往搅和,逢人便砍,突厥人前军大乱,正好王爷率军接上,众军连推带砍,顶出一个缺口来。突厥人连忙调两翼齐往中堵,想逼回姬军。两军正殊死拼杀,突厥人忽听得身后传来呐喊声,回头看时,早被姬月带着近卫军砍翻数人,突入中军来,专拣着将领堵杀,登时西突厥人本就薄弱的后军一下子便被击垮了,小兵小卒纷纷抱头溃逃。

    郑直瞥见突厥人帅旗,催马赶去喝地一剑连砍旗带劈死执旗官,正撞到中军主将,手持狼牙棒,口中哇呀怪叫着来杀他。郑直大喝一声,投出长枪,距离太近,突厥主将没料到他这么一手,招架不及被射中左肩,略一迟疑,切力兀从身后赶来手起刀落,砍掉他头掣在手中,狂吼着示与王爷。

    姬铖望见人头,便喊道:“敌主将已死!将士们冲啊!”三军见到切力兀手中人头,斗志更加蓬勃,护着王爷奋勇杀来,突厥人见遮挡不住,主将已死,纷纷败退。姬月和王爷汇合,便带着残兵望武威撤回,路上遇到张众收拢败军前来接应,王爷心中稍安,再走了一截,撞见赵明霜和太守贾并父子派来的援军,便令其断后,三军连夜奔走,撤回武威。

    回到王府,姬月便设宴为王爷压惊。孔伶听说郑直回来了,急忙出来看,见他浑身脏血,又收起他面具来看脸,虽十分困顿却幸而无伤。

    郑直一言不发,径直来到后院,问马红玉道:“折了多少姐妹?”

    马红玉说:“伤亡一百来人。”

    郑直又问:“尸体都带回来了吗?”

    马红玉摇摇头。郑直叹口气,好言抚恤了一番,转身正遇到姬月,连忙行礼:“郡主。”

    姬月说:“父王要见你。”

    郑直说:“我换了衣服就去。”

    姬月一把拉住他手,说:“不用换,父王还等着呢。”遂扯着他到堂中来。

    走到门口,姬月说:“你自己进去,父王有话要对你说。”

    姬铖见他进来,连忙起身,奉上一杯酒:“郑统领,今日若不是你舍命冲阵,本王还被那群狗崽子困在山上。请饮此杯,略表本王谢意。”

    郑直谢过王爷,饮了酒。王爷拉着他坐在身边,说道:“你们的事情方才月儿都对我说了。你救过小女,又救了本王,真是我家的大恩人哪!想不到天佑我姬铖,得到你这样一位贤婿啊,呵呵,来,再饮一杯翁婿酒。”

    郑直错愕,连忙说:“小人只是暂代正统领一职,并未高攀郡主殿下。”

    王爷笑道:“没有?你小子!你可知小女的近卫营正统领是驸马才能做的官?如今你又穿上玫瑰战甲,不是我贤婿是什么?这甲是本王送给月儿的嫁妆之一,最为她所喜爱,若不是她心爱之人,怎舍得给你穿上?等到本王击退西突厥狗崽子,就亲自给你们操办婚事,啊。”

    郑直起身道:“请王爷见谅,小人并不知这官职衣甲的来历,若是知道,断然不敢穿上。小人一介布衣,家境贫寒,神无立锥之地,尚且有一未婚妻,怎敢再委屈郡主?”

    王爷不以为然:“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事么?你越有本事,就能娶越多老婆啊,再说我家月儿不会介意谁大谁小的,这一点像我,哈哈哈哈。再说了,我女儿虽然刁蛮了点,那是对别的男人。我看她说起你的时候十分乖顺,想来是喜欢得紧了。郡主美人儿自己送上门的好事,别人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呢!你说是吧?”

    郑直见不是话头,只得含糊陪着说了几句。又喝了几杯,王爷困了,便让他先告退。

    郑直走出门来,被姬月扯到一边问:“怎么样?父王跟你说了些什么?”

    郑直把头盔递给她:“王爷让我把玫瑰甲还给郡主。”

    姬月听罢小嘴一撅:“父王真这么说?我找他去!”

    郑直一把拉住她:“王爷说了,这玫瑰甲是郡主的嫁妆,只有他的女婿,才能穿这身甲。”

    姬月装糊涂:“……是吗?我不知道啊……”

    郑直又说:“你不知道?那这女卫正统领是只有驸马才能做的官,你也不知道喽?”

    姬月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不管。反正你答应了我要做正统领的,你说话要算话。”说完把头盔塞在他手里:“这盔甲我都送给你了,就是你的东西……你不要就扔了。”说完跑掉了。

    郑直回到房中,孔伶便迎上来为他卸甲,说:“听得军中传言,说今天有一个赤鬼将军单枪匹马大破西突厥包围,救出王爷,都在议论他的相貌是不是也像武艺一般出众呢。”

    郑直笑道:“这么说来,他们要失望了。”

    孔伶也笑:“这么说来,那人是你。”

    郑直问道:“这么晚了,你还不回房休息?”孔伶蹲在地上细细擦洗着盔甲上的血污,说:“我见你回来得匆忙,还没吃好饭,就吩咐厨下弄了几碟小菜在桌上。你凑合吃一点吧。”

    郑直却在她旁边蹲下来,也拿块帕子蘸了水,细细地擦洗护腕。孔伶见他神色不对,问道:“怎么啦?”

    郑直说:“我吃不下。”

    “为什么?”孔伶解下面纱,问道。

    “我杀人了。”郑直默默地说。

    孔伶笑了,“你又不是第一次杀人。”

    郑直看着她眼睛说:“这次不一样。”

    孔伶也不笑了,问道:“怎么个不一样法?”

    郑直摇摇头说:“我也说不上来,今天只是舍了命在人堆里砍杀,好像着了魔一样,浑身不受控制,半晌才醒转,也不知杀了多少人。”

    孔伶说:“你那叫‘杀得性起’,不是着魔。”

    郑直仍是摇头:“可能吧,但我觉得不是好事。”两人抹干盔甲挂在架子上,都去桌边坐下了。郑直给她倒上酒,说:“休息一下,陪我说说话。”

    孔伶见他心情郁闷,说道:“我为你唱一曲如何?”郑直点点头,孔伶便搬来琵琶,拨弦轻轻唱道:

    十五明月当空悬,静女夜思且凭栏,郎君前年仗剑去,追随王师讨山蛮,阵前无有怜悯心,家中小大珍珠寒。妾不要王金银赏,垂泪只盼将军还。

    她曼妙的歌声就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平着郑直郁结的心。唱罢,郑直问道:“这首诗我却没听过,谁人所作?”

    孔伶笑道:“艾图斯的《小楼夜思》。他的诗教坊里会唱的不多。”

    郑直叹道:“你唱得真好听,离了教坊却是可惜。”

    孔伶放下琵琶,笑着说:“那你送我回去啊?”

    郑直愣了一下,孔伶忙说:“逗你呢,怎么这么不解风情?”

    郑直微微一笑,拉着她手轻轻放在手心里:“真的是舍不得你。见笑了。”

    孔伶看着他漆黑的眼珠子,忽然心潮澎湃,脸上飘红,急忙抽出手来,起身道:“郑郎,我有些困,先回屋睡了,你也早些休息。”

    郑直点点头,送她出门。孔伶回到房内,急忙取冷水敷脸,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她擦干脸上的水,看着铜镜中如花似玉的面容,师父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

    “我算过他五月廿七酉时四刻会经过九眼桥,你一定要想办法取得他的信任,必要时,牺牲色相在所难免。此人外表忠厚其实内心狡诈,只怕比你更会演戏,你千万不要动真心!要小心密切监视他……如能为我们所用最好,如果不能,就杀了他!……”

    原本想在那桥上干脆杀了他了当,谁知如今……郑郎,你真的是在演戏么?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