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人之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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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泫听见姬月的话心中不悦,拱手笑道:“郡主殿下想见他吗?”

    姬月眨眨大眼,点点头说:“想啊!”

    杨泫是尚书令左仆射,负责兵刑吏三部,当即命人从天牢将郑直并九名死刑犯人带过来。姬文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杨泫说:“禀太子殿下,前日宫中失窃珍珠一事已有眉目,那窃珠之贼,便在此十人之中。”同时又对郡主说:“郡主殿下,郑直亦在其中,您可猜得出是哪个?”

    姬月拍拍手笑着说:“装成死囚吗?这个好玩!”她凑上前去揪着那些死囚的头发一一看过。“咦?没有一个人长得很帅气呀!他真的在里面吗?”杨泫点点头,姬月又看着太子,姬文面露诧异地看着其中一人,也缓缓点了点头。

    姬月转了转眼珠子,吩咐女卫拿弓牵马,说:“太子哥哥想不想看我骑射技艺?”

    姬文笑着点点头,说:“你这丫头,十年前射了老太监****,现在又想射什么?”姬月嘻嘻一笑,翻身上马,鞭梢一指那些囚犯,说:“放开他们!”那边禁军便解开众死囚的手脚镣铐。姬月又示意他们退开,冲死囚喊道:“我要射你们啦!你们逃命吧!”说完马鞭一抽战马,跑将起来,挥手自腰上箭壶中摸出一羽,张弓搭上,只听“嗖”地一声,这边一囚便大叫着捂住心口翻倒在地。

    众囚惊慌失措,吵嚷中四下逃窜,被姬月在颠簸的马背上一一开弓,或中后脑,或中后心窝,尽皆射死墙边。姬月射掉九人,见还剩一人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她停住马,在马上站起来喝道:“你怎么不逃?”那人抬起头来,眼中是死一般的平静。有诗描述他当时的神态:

    散发乱堕肩,褴衣胡染尘,哀心如死灰,木眼似鬼神。

    姬月心中暗暗称奇,难道打败太子哥哥得便是此人?她笑道:“你视死如归么?我成全你!”说完张弓搭箭,噌地射将出去。孔伶与陈冲同时惊得喊出声来。

    “郑郎!”

    “郑直!”

    那箭直奔他眉心而去,说时迟那时快,郑直猛一摆头,听得铛一声,箭头撞在他身后宫墙上,掉落下地。郑直笑道:“你只开得三石弓么?箭速不够快。”姬月俏脸一红:“你敢嘲笑我?看箭!”话音刚落,又是一箭射过去,直冲他胸口,郑直侧身闪过,说:“你骑马再近些,或许能射中。”

    姬月火起,还要再射,被太子喝住:“月儿,住手!”吩咐禁军打扫宫墙,不要被皇上他们看见。转脸问陈冲:“你也认得郑直?”

    陈冲发觉失语,点头承认:“他是末将的师弟,其实比末将年长两岁。”

    太子叹口气:“你们两人都是能力超群,本王自愧弗如啊。”说完招呼禁军,将郑直带上前来问话。姬月下马气鼓鼓地说:“太子哥哥,他看不起我的射艺,你让我射他一百箭再说!”又骂郑直:“你既然不逃,我射你干嘛要躲?”

    郑直朝太子伏地跪拜:“罪人郑直,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见他一身素衣,蓬头乱发,叹口气道:“你犯了何罪?”

    “太子殿下,罪人非惧死不受箭,罪人愿尽陈罪情,而后请斩。”郑直垂着头说。

    太子摇摇头笑了笑:“先别说你的罪。先说说你怎么被抓住的?”

    郑直说:“罪人是伏法自首。”接着,便将盗珠前后经过说给太子听,只是不提自己住在陈府,和那珠子的用项。

    太子听后哈哈大笑:“那珍珠被你所偷,我也认了。你为何要自首?”

    “罪人虽犯下不赦之罪,诸位禁军统领却是忠心耿耿保护太子,”郑直说道:“他们若是被处死,天下人会说殿下忠奸不分,那时候小人便会趋近您,而君子只求明哲保身,此乃江山社稷之祸也。直不能为了一颗珠子,而误太子之将天下,故而自首。还请太子殿下明察。”

    杨泫见师姐拿美目瞪他,上前小声说道:“太子殿下,郑直虽然盗珠,却深明大义,又迷途知返前来自首,殿下今日寿诞,何不就施恩泽,饶他死罪?如此也显殿下心胸宽宏。”

    太子仰天叹了口气:“想不到一颗珍珠,竟也能埋下社稷之祸呀,你给孤王上了一课。”他顿了顿,说:“你既然自首,那颗珍珠何在?只要交还本王,本王今日生日,可特意网开一面,既往不咎。”

    孔伶听罢大喜,转到郑直身边跪下恳求道:“多谢太子殿下!……只是那珍珠已毁……但是小女子愿倾全部财产赔偿!”

    太子听闻“珍珠已毁”,勃然大怒:“那珍珠是先皇送给我的遗物,意义非凡,你赔得起么?”

    他转头看着郑直道:“既然珍珠已毁,覆水难收。来人!将他打入天牢,明日处斩!你若想逃,或有人劫狱,我仍然要杀他五人!”说完转身便走,孔伶还要再求,被郑直抓住手:“不要再说了。”又对陈冲说:“陈冲,你回府上,将玉泽剑持来还给太子殿下。”说完,对太子拜了一拜:“卫和很荣幸与兴霸相识一场。还请龙兄多多保重!”语罢起身,跟着禁军走了。只留下陈冲与孔伶杨泫三人,各自郁郁不乐,心情就如同这半途而止的宴席。

    却说太子回到殿内,在桌前坐下生闷气。姬月见太子哥哥生气了,乖乖地趴在一边,手里玩着小辫,眼睛一直盯着姬文。姬锆与几位大臣商议完国事,便来看望太子,想顺便弥补一下中途罢席的遗憾,进门见到太子正生气,姬月也难得老实地待在一旁,笑着说道:“文儿,怎么?为中止宴会独自生气呢?”

    姬月巧嘴说道:“太子哥哥才不会为那种小事生气呢!太子哥哥是为一个死囚生气。”她接着便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皇帝。姬锆听罢手捋胡须笑道:“昔之百里奚仅直五张羊皮,却助秦穆公富国强兵;卫青不过公主府上一骑奴,却助汉武帝讨破匈奴铁骑。此人虽是囚犯,却见微知著,通情达理,更兼武艺高强,胆识过人。”他顿一顿看着太子说:“如今北方未平,西部动乱,若是先帝在,又会怎么处置他呢?”

    姬文顿悟,懊悔起来,也不再生气了,问道:“父皇,儿臣现在心中颇为后悔,能否不斩此人?”

    姬锆哈哈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更何况你是太子,将来的国君?即便是后悔,也要执行。须知‘君无戏言’这句话的分量呀……”

    他见太子有点失望,笑着说道:“明日就由我来亲自监斩此人,看看有没有哪个不怕死的,还敢为他求情告饶。”

    太子看皇帝眼神微动,细想他说的话,猛然会意,起身谢道:“多谢父皇开导儿臣。”当即换上便服,骑了汗血马,扬鞭直奔陈府去。

    孔伶与陈冲回到府上,许魅连忙迎入房中,急问:“伶儿你到哪去了?想到办法救郑直了吗?”

    孔伶将头晚劫狱到第二天宫中发生之事都与她说了,叹道:“那珍珠已无,郑郎又决计不肯逃狱,如今难免一死了。”

    想想万念俱灰,抽出陈冲腰间匕首便要自尽,忙被许魅夺下。许魅说:“你干什么呀?!”孔伶抱着她哭道:“我好不容易见到个喜欢的男人,我不想他死……可是这个呆子非要寻死不可……我除了先走一步去路上等他,还能怎样?他又不舍得等我!”说罢大哭,许魅也哭。

    陈夫人忽然来到门前,唤陈冲道:“冲儿,下面有一个气度不凡的公子,自称姓龙名文,说找你有事。”陈冲急忙下楼来看,堂中站着果然是太子,他便要行礼,被太子止住,扯到一边来小声说道:“明天父皇要亲自监斩郑直,须得一有分量之人到时候去劝阻行刑,才有可能救得他性命。你明白了吗?”

    陈冲看着太子微笑的目光,好半天才点点头。太子放心地笑了,拍拍他胸口,出门走了。

    陈冲走上楼来,孔伶忙问:“太子殿下说什么了?”

    陈冲缓缓地说:“太子说……明天是皇上亲自监斩。”

    孔伶听完跌坐在地上。完了,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陈冲见她俩又要哭起来,狠下心说道:“别哭了!……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救郑直。”说完他拿出一直以来小心翼翼保管着的素色襁褓和书信,递给许魅,说:“师姐,我发了誓,不得说出内中情况,否则便要死在剪尾枪下。但是你只要明天持此二物去到法场,皇上见了,肯定会赦免郑直。……只是从今以后,你的身份将不再隐秘,你自己随时都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你考虑一下吧。”58xs8.com